所以他只能僵直着身子,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听着自己心脏几乎跃出胸口的响动声,祈祷自己的异常不要被身后的人发现。
却不料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一转,径直摁在了他胸口上,耳畔清朗的声音低声问他:“你的心跳为何如此快?紧张吗,我总归不会害你。”
萧纪凰仿佛感觉到了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部猛冲,他的脸一霎那间通红发涨。
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没有说服力,祁曜又给他解释道:“你我师徒一场,既是下了山,那出师也便是当下的事了,若有一日你要走,便当这是为师送你最后一礼罢。”
“我不会走!”萧纪凰僵硬着身子还不忘反驳他。
祁曜低低笑了声,似是不置可否。
【祁曜:这磨人的小妖精,演技竟该死的好。】
【主脑:……请开始你的表演。】
恼怒了祁曜无端的冒犯和告别之辞,萧纪凰先冲出酒楼,等祁曜慢条斯理地从楼上下来,已经看不到萧纪凰身影了。
【主脑一呆:任…任…任务对象不见了!快找啊啊啊啊啊!】
【祁曜:冷静一点小老弟,他只是去找他的亲信了,留点时间给他搞事情OK?况且还有定位器,你着急什么?】
【主脑:那你也应该假装着急地找一下,而不是在这里看着小姑娘玩水啊喂!】
【祁曜怒吼:你自己发布的任务你自己不看的吗!】
【支线:“母仪天下”,未来皇后出现,请务必促成两人相见!】
主脑心虚地躲起来了。
上游玩水的小姑娘叫陈阿秀,是陈国最得宠的大公主,不过生性顽劣,这不,正带着自己的小宫女逃出宫来过上巳节了。
“小姐,小姐,我们快回去吧,陛…老爷知道定又要重罚奴婢了。”小宫女不住地哀求。
“你好生无趣,若不是青青被母后召了去,我才不带你出来。”
乖张的少女脚跟重重拍响水面,溅起了半尺高的水。
祁曜捡了块小石子捻着研究了会角度,然后不着痕迹地向岸边的绣花鞋射去。“噗通”一声,鞋子掉水里了。
“啊!我的鞋!”陈阿秀一声急呼,只能眼睁睁看着鞋子飘走,她跺足呼道:“下游的妹妹们,快给姐姐拾一下鞋子!”
祁曜听着她趾高气扬的喊声,心里好笑,果然下游本打算伸手的小姑娘也顿住了手。
待鞋子飘到他近处,祁曜淡然起足,上前两步,揽起了鞋子。
“那位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的鞋履,可否还与我们?”
上游的小宫女着急地喊着。
祁曜还未动身,便见那原本嚣张跋扈的大公主看着他目光发直,轻移莲步,袅袅婷婷,款款而来。
她好似喝醉了酒,两颊薄红,眼睛里还泛着湿润的光。
“小女阿秀,多谢这位公子。”
【主脑&祁曜:?】
【祁曜:这位大公主好像也不是人物面板描述那样跋扈啊,嗯,回去后记得向技术部反馈人物性格描述片面化的问题。】
【主脑:嗯,是有bug。】
陈阿秀朝祁曜行了个弱柳扶风的礼,她美目盼兮,巧笑嫣然道:“这鞋子已是湿透了,公子可愿同我家这不识路的婢女一道去给奴家看双鞋子。”
她微微低头,好似羞涩般把自己的赤足藏进长裙里。
有男子贸然闯入,岸边玩水的姑娘也纷纷穿上了鞋履,似羞似恼地朝这边观望着。
祁曜不知道自己俊秀的皮囊已经引起了众多小浪蹄子的关注,他只是心情颇为不悦地听到了主脑冷冰冰提示他人物ooc扣除五十能量值的提示。
不过ooc也是预判之中,祁曜很快将注意力又转到了陈阿秀身上。
和婢女一块去买鞋?万一萧纪凰这时候出现那就错过两人见面的最好机遇了。
他想了下,沉声说:“姑娘,冒犯了。”接着将陈阿秀打横抱起,听得一声惊呼。
“我不知姑娘所适鞋履,不如姑娘一同去吧,这地上不甚平坦,恕冒犯。”
两人都选择性忽视了并不迷路还知道公主穿多大鞋子的婢女存在,徒留婢女跟在身后吱哇乱喊:“小姐!公子!你们这这这不合规矩!”
然而陈阿秀眼里早已只有这薄唇轻言,鼻梁挺直,眼尾斜飞的俊俏郎君了。
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陈阿秀柔若无骨的手臂缠绕上了祁曜的脖颈。
祁曜在心里微微叹气。
【祁曜:这个陈|独秀怎么比萧纪凰还重。】
【主脑:第一她不叫陈|独秀,第二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公主,第三萧纪凰自从跟着你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
此时坐在另外一家酒楼和几个黑衣人说话的萧纪凰没来由打了两个喷嚏。
“主子!”
“无妨。”萧纪凰摆了摆手,掩了下鼻子说:“总之先如此筹划,我得走了,免得那人起疑。”
黑衣人道“是”后先行退下了。
萧纪凰若有所思地学着那人拿筷子夹了几根笋入口,尝到的味道却很是一般,不如先前万一。
顾卿云。
萧纪凰放下了箸。
第4章 国师和他的倒霉徒弟(四)
陈阿秀再放|浪不羁,毕竟也还是受过正统礼教的皇室,快到人多的地方了还是不情不愿还要强做羞涩地挣扎下了地。
祁曜随她了。
毕竟他已经看到萧纪凰了。
萧纪凰站在街的那头,握紧了手上的刀,眸子里蹭蹭地燃着小火花,盯着祁曜还略略扶在陈阿秀身上的手指。
可当祁曜转眸看向他时,萧纪凰以堪比换脸的速度将神情换成了满脸的仓皇,穿过茫茫的人海,看到祁曜的萧纪凰似乎又变得无比狂喜起来,连眼角挂着的泪珠都来不及拟去便一路连跑带跳地奔了过来。
“师父!”萧纪凰如乳燕投林,重重撞进了祁曜的怀里。
他抬起头,十六七岁的少年尚且只到祁曜眉心上,抬眼看你时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惶惶然的水光,他惶恐不安地说:“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一个人跑出去……我以为我和师父走丢了,我好害怕。”
祁曜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还是很配合地抚慰似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师父不生我的气了,对吗?”萧纪凰怯怯地开口。
祁曜眼神淡漠,声线清冷一如既往,却是说:“不曾。”
得了师父的保证萧纪凰这才破涕为笑,羞涩涩地从祁曜怀里退出来。他脸上微微笑着,手指背向身后,轻轻捻了捻,还回味着适才环绕在腰间触摸到的那一抹柔软。
接着他偏了偏头,神色微动,好似才发现身旁一脸茫然的陈阿秀,他受了惊吓似地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形迹可疑,窥伺我师徒二人!”
陈阿秀都被他这一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话说愣了。形迹可疑?这里最形迹可疑的人难道不是他吗?!还有窥伺,她分明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
陈阿秀一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中烧,不待她开口,祁曜便抬起手掌,没用什么力气就把萧纪凰拔|出来的刀又轻轻松松压回了刀鞘里。
祁曜转身对陈阿秀说:“逆徒无状,见笑。”他声线还是淡淡的,背影挡住了萧纪凰,萧纪凰却从这两句话中品出了一点温言软语的味道,一时觉得这女人的存在更为刺眼了。
陈阿秀微眯起一双柳叶眼,一根毒针藏在指尖,若不是公子出手,她可不会留手,她可没弄错这人适才对她那明晃晃的杀意!
只是祁曜挡在中间,陈阿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残暴的一面,便抬袖轻挥,不动声色收回了针,柔柔弱弱道:“这位公子可是郎君徒儿?奴家好生害怕。”
害怕?
这绝壁不能行啊!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你日后的老公,不仅日后身份显赫,还器大活好…(bushi)
祁曜往旁撤一步,以姨父般慈爱的目光看着两个孩子说:“这位是爱徒,名唤萧纪,字子钟,虽行事鲁莽了些却是个直爽有责任心的男儿。”
“这位姑娘名号阿秀……”祁曜卡壳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想到怎么夸她。
人物面板上可只有一个大写加粗的嚣张跋扈。
陈阿秀倒是很配合地行了个礼,轻言细语说:“奴家本名吴颖,闺名唤作阿秀,郎君若是不介意,唤奴家阿秀便是。”她说这话时正两眼水汪汪地看着祁曜。
假作鲁莽的萧纪凰眼里飞快闪过一抹难辨的色彩。吴颖?阿秀?
他可只记得陈国有个公主,冠父姓以母名,最是娇惯得无法无天,名唤陈吴颖。
祁曜自然认为她这样矜持作态是头回见到萧纪凰有些紧张,心道,果然是官配,第一次见面就产生了火花,这对西皮他锁了。
而萧纪凰冷哼一声,耻笑道:“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被他这么一骂,原本就暴脾气的陈阿秀立即是星火燎原了,只是还顾念着祁曜在场,没动手,只愤愤骂道:“如今是我陈姓当家,休得胡话轻贱我们女儿家,本以为你是个同郎君般的翩翩男儿,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抱残守缺的老顽固,郎君有你这样的徒儿真是败坏门风!”
一顶“老顽固”的高帽哐当砸头上,萧纪凰怒不可遏,反骂道:“你不过是个寡廉鲜耻的泼皮破落户,也不照照镜子,配站在我师父旁,呸!”(注1)
祁曜见两人绕过自己开始了“直接”沟通,颇感欣慰,深藏功与名地退了场。
【主脑:你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我怎么觉得他俩八成要打起来了。】
【祁曜:你没下载人类恋爱心理学吗?俩人见面印象越深刻日后的牵绊就会越深,况且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已经爱上了,真是人类间绝美的爱情。】
主脑现在还能收到主角双方间互问祖宗十九代的“友好”交流声。
【主脑小声逼逼:我虽然读书少,但还是觉得爱情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祁曜撒手不管了,不过估算系统再厉害也没估算到他们师徒二人会被这个大公主缠上。
旁人不认识顾卿云,陈国君主陈同嗣不会不识得顾卿云。或者说得嚣张点,凡是这天下有野心和能力的人,没有不识得顾卿云的。
一曲《勘破》惊天下,谁人不识顾卿云。
这是前任货真价实的“顾卿云”留给祁曜的大|麻烦。
所以祁曜前脚把陈阿秀打发走,后脚陈阿秀就被囫囵送了回来,还拿着陈君的荐信,带了几车的婢女奴才和陪行物,若不是酒楼地盘有限,恐怕是得把整个寝殿都搬了来。
而陈国君更不要脸,他那份荐信除去那些漂亮的场面话,翻译过来就是:我这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书礼仪也无一不晓,是纵览古今,横看天地都找不出来的天才,只不过实在太熊了,反正我是管不住了,今日听闻国师和她有缘分还处得挺融洽,不如就收她为徒,听说你已经有一个徒弟了,反正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嘛,把她带出去历练历练,知道知道这天下疾苦,两年后就到她婚配了,到时候你给我送个全人回来就成。对了,不能退货,退货你就是看不起我,我都这么放下身段地求你了,哼。
陈国君这声“国师”的尊称叫得祁曜一个AI心都颤了颤。
天下人都唤他一声国师,是都晓得国师顾卿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纵英才,而陈国君唤他“国师”,少不得要和亡了的萧国联系在一块,自然也是侧面敲打他的同时给他递橄榄枝,告诉他,“虽然我们还有点旧账,但暂时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本分,在我陈国你就还是国师,随时欢迎你回岗。”
而这位百年萧国最年轻的国师,比起他国师名号更响亮的便是这曲《勘破》,所以陈国君介绍他这倒霉女儿第一句话就是说“琴棋书画,女之属也,好也”。
《勘破》对当世的影响就好比《高山流水》对后世的影响。虽然意境截然不同,但对当世来说都是古琴中的绝唱,名曲中的名曲。
祁曜有顾卿云的记忆压缩包,不过看了也白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音乐更是讲究情感的传递,先不说作为一个在情感方面他只属于情景协调型的AI,他会附庸别人的情感,却很难去有意识地去引导别人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哪怕他现在自设程序升级系统也没有硬件支持。他和躯体的吻合程度也才76%,没有完全的情感控制能力,基本上是弹不出《勘破》的万分之一。
不过好在这天底下大抵也是没有人敢押着顾卿云的脖子强迫他弹首“勘破”来听听的,毕竟先不论顾卿云那人尽皆知的一曲《勘破》奏响,十万雄师难近其身的深厚内力,就说现在四方牵制,处处都在窥伺着国师出山,甚至还有“得国师者,得天下”这种说法,所以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雄心的人都想要顾卿云这么一个世间一绝的谋士,所以陈国君把女儿“卖”过来何尝不也是一种变相地示好。
系统运载负荷过多,头痛。
送走第三批私底下来打探情况的探子,祁曜已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但看着把整个酒楼都包下来了的陈阿秀,AI表示压力很大啊。
“阿秀姑娘。”在第N次吃饭有人跪着给他递筷子递水时,祁曜系统本机自带的反不平等人权系统已经哔哔哔叫得嘶声力竭了,他胃口全无,放下筷子冷冰冰道:“你若要跟着,便打发了这些人和那些什物回去,若做不到,你便离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