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湛蓝的天空,殷盛乐一忽儿想到在宫外养胎的姐姐,一忽儿想到在考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的沈徽。
“殿下,殿下?”
“嗯?”殷盛乐回神,看见合乐怀里抱着一堆鞭炮。
“这些都挂上去吗?”
殷盛乐点点头:“挂,这狮子身上就不必了,你找个梯子,挂到前面那棵树上去。”
要是李武毅在,就不用再去找梯子了,殷盛乐叹了一口气,李武毅个子生得很高,年纪也比他和沈徽都大,半年前请了个长假回北疆结婚去了,听说那姑娘是卫夫人从战场边上救下来的,两人相处得实在是开心,于是卫夫人就想起自己还有个在京城的小儿子,打算把姑娘留在自家碗里,便一封书信递过来,叫李武毅回去相亲。
结果自然是喜人的,李武毅打算留在那里先成亲,再带着妻子回来。
鞭炮还没能挂好,殷盛乐的视野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徽自长长的宫道那头走过来,朱红的宫墙映衬里忽地多了一抹苍翠的青碧。
哪怕殷盛乐已经很努力地支使小厨房给沈徽改善伙食了,后者也还是没能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身上多长些肉出来,依旧是像竹子一样地清瘦,但没法否认的是,沈徽的身姿也一如既往地挺拔,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地风雅与温柔,皎皎如月,璨璨若星。
他正是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个最生动美好的年纪。
殷盛乐从石狮脑袋上跳下来,朝沈徽冲过去:“阿徽!”
“殿下。”沈徽加快脚步,接住了殷盛乐递过来的手。
殷盛乐虽然年纪比沈徽小,但他常年习武积极补钙,商皇后和皇帝也都生得极高,两厢叠加起来,殷盛乐虽然才十五岁,个子就已经快要赶超沈徽了。
他像小时候那样攥住沈徽的手掌,带着薄茧的五指将读书人修长柔软的指头裹在掌心:“走,咱们放鞭炮庆祝去!”
“殿下,成绩还没出来呢。”
“阿徽怎么可能会考得不好呢?”殷盛乐回头笑着看他,牵着沈徽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一前一后,两双皂色的靴子踩上堆积满地的红屑,欢快地走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了!
谈恋爱谈恋爱啊啊啊我要甜甜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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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挖坑我偏不跳
“我叫小厨房做了鸡汤馄饨, 这么多年,你都是给啥吃啥,也就这小馄饨能得沈大人两分青眼了。”殷盛乐笑着打趣, 他家的小男主实在是好养活得很,衣食住行都不挑, 文文静静又体贴人。
这么好的一个少年郎,婚事上却艰难许多。
众所周知, 临川侯府的大老爷沈健是个不靠谱的浪荡子, 偏心继妻——现在柳氏只是一个侍妾了——生的孩子, 苛待前头的嫡子,还因此被撸掉了世子之位, 老临川侯一去, 他就成了个依附弟弟过活的寻常白身了。
虽然他有个极出息的儿子在宫中当伴读, 但京中的权贵人家都知道, 沈徽可不愿意跟这个缺了大德的亲爹亲近, 所以就算有人想打沈徽亲事的主意,也多半不会去找沈健, 但新任的临川侯又只是沈徽隔房的叔叔,也不好插手去管;唯一一个看上去能插手的七皇子,年纪小不说, 还是大殷朝知名熊孩子,脾气阴晴不定糟糕得很,没哪个人敢随随便便上去搭话。
于是乎,沈徽的婚事就被这么给耽误了下来。
殷朝的男女多半都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开始相看、定下亲事,到了十六岁上, 才会成婚, 当然也有拖到二十多岁还没成亲的, 端看各家里是个什么规矩罢了。
沈徽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岁。
早两年商皇后就问过他,可有中意的姑娘,被沈徽以想要先考取功名再考虑成家的事情为借口给糊弄了过去,殷盛乐对此倒是有个猜测,可能因为他父母糟糕至极的婚姻,让沈徽对成婚生子这事儿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原书里他到了最后都还是孤单一人,唯一有过一丁点儿的单方面“暧昧”苗子的柳曼雪,后来也由于被写得过于糟糕而提前下线。
这么多年了,小男主......现在应该说是大男主了,真的是对谁都没有另眼相看过。
殷盛乐坐在桌边兴致勃勃地看沈徽吃东西:“你从小就学问好,连最固执的刘夫子都总爱夸你,说你是状元之才,又说武毅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可惜他去年就告老回乡了,不然再过几日,便可看见咱们阿徽跨马游街的盛况了。”
沈徽闻言只是笑笑,低着头似乎是想从一碗馄饨里挑出最合自己心意的一只:“殿下过誉了......”
“我早就叫人打听过了,今次会试,像你这个年纪的寥寥无几,而且他们从府试考上来时的成绩都是吊在车尾;那些早有才名的老举人是文章我也找来看过,我觉得,还是阿徽你的文章最为出彩!”殷盛乐向来对身为“男主角”的沈徽有种谜一样的自信,夸起人来也不留余力。
沈徽用瓷勺拨拉这碗里热腾腾的馄饨,掩在鬓发底下的耳尖微微发烫:“殿下此言,真是叫臣无地自容,大殷地广物博,人才济济,臣不过是得了殿下的偏心,殿下才会觉得臣......”
“没错啊,我就是觉得你是最好的呀。”殷盛乐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另外那些来参加会试的家伙又没有咱俩这么深的交情,本殿下偏心伴读不是应该的吗?”
他眼睛尖得很,又刻意地挨近了,清楚地看见一道薄红从沈徽两颊蔓延上来,顿时玩心大起,一张嘴就开始贱兮兮地调笑起来:“何况阿徽可是我的枕边人呢。”
瓷勺猛地碰在碗沿,沈徽的手一颤:“殿下莫要戏弄臣。”放下瓷勺,抬手将殷盛乐稍微推开了一些。
殷盛乐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不知啥时候都快整个人都贴上去了,他笑着道了声歉,灵活地拖着椅子坐回原位去:“开个玩笑。”
他现在虽然还没到入朝的年纪,但皇帝也是很偏心殷盛乐的,前头几个皇子都是成了亲,在宫外开了府,才被授予实职,可以上朝听政。
殷盛乐如今别说是成亲了,连个靠谱的相亲对象都还没能找着,那就更别提去宫外开府了,但在皇帝的默许之下,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频繁出入御书房,皇帝处理政事的时候不但允许他旁听,还直接叫他批过几次折子。
如此的特殊对待,叫朝中站了队的朝臣们心中警惕,更叫四皇子等人忧心不已。
“爹爹答应了我,许我在殿试那天到前朝去,对了,原来不想跟你说的,我帮爹爹批折子的时候,有个人竟然上折弹劾我,怀疑我利用身份之便给你透题。”殷盛乐不再笑了,原书里在沈徽刚刚被点为探花的时候,也曾被人怀疑过是不是七皇子给他透露了试题。
原主那个暴脾气可不像殷盛乐一样,看见了弹劾的折子还能默不作声地按下不发,在新科进士们游街的当天就叫人将上折子的御史给传召入宫,狠狠抽了一顿,若不是四皇子刚好路过,只怕那御史纵使不丢性命,也得卧床修养个一年的。
那件事过后,七皇子本来就黑水一样的名声变得更臭了,反而是四皇子有了仁善之名,传得沸沸扬扬,后来还是沈徽安抚住了七皇子,又出谋划策将这件事情给按了下去,顺便还扒出了那御史本来就是四皇子阵营中的人,这一切的事端,不过是他们做的一场戏罢了。
“殿下欲如何处理?”沈徽问。
殷盛乐微微眯起双眼:“你说,我趁着父皇公务繁忙,把那御史偷偷叫进来,打一顿,叫他长长记性如何?”
“殿下不可!”在后边站着的陈平一听这话,立马跳出来试图阻止。
殷盛乐不耐烦地挥开他:“去去去,本殿下又没问你,给我出去,还有你你你,你们都出去!”
陈平委屈巴巴地带着宫人们走了出去,他留在最后,充满期盼地向沈徽递过去一个眼神——也只有这一位敢去劝七殿下,也唯有他能劝得住了。
仔细想想,七殿下他八岁的时候乱发脾气一定要把上书房一个性格严厉的夫子赶出宫去;十岁的时候伺候黑炭的御马苑小太监因为打瞌睡险些葬身马蹄;十二岁不知怎地又看上了五皇子院子里的柏树非要全部挖出来移栽到自己院子里......林林总总说都说不完的熊孩子事迹里,但凡没有个沈徽在旁边规劝着,只怕又是一笔笔的孽债。
都靠你了啊。
陈平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这陈平真是越发地话痨了。”殷盛乐见房间里的人都走干净了,伪装出来的阴狠表情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望着沈徽,“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仔细想想,那庞御史好像是四哥的人来着,我若是依着脾气狠狠发作一通,指不定就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呢。”
“殿下原就不是暴虐之人,那些人存心算计,殿下莫要去理会。”
从第一次见到殷盛乐的时候,沈徽就发觉这位小殿下跟传闻并不相符,他当时还因为发现只有自己知晓这个小秘密而开心了许久:“殿下是如何知晓,庞御史是四殿下安排的人?”
“这个嘛,暂时不能说。”殷盛乐晃着脚尖,“反正我是不打算跳这个坑了,他们一计不成,搞不好会又生一计,说不准要在殿试上直接发作出来呢,但阿徽你也不要担心,尽管写你的策论就是,其他的本殿下来处理;正好先前父皇跟我说,我也差不多到入朝的年纪了,正好趁着这一回,刷新一下我在朝臣心里的印象。”
“殿下的皇子妃已经有眉目了?”
因为前头几个皇子都是先成婚再入朝,所以沈徽自然而然地就往这个方向去想了。
却见殷盛乐摇摇头:“害,我娘亲她一直寻不到满意的,我嘛,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成婚的,最好能拖到二十岁以后再去考虑这个,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找个合自己的心意的。”
实话说,殷盛乐觉得自己跟这个时代里大部分女眷都没什么共同语言,他上辈子更是当了十八年的单身狗,而且......
“还有就是,我觉得我还没有能力去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量。”殷盛乐坐起身来,揉了一把脸。
沈徽淡淡地笑着:“臣还记得,小时候殿下就说过,只要一个妻子。”
“是啊是啊。”殷盛乐来了精神,“就像二哥二嫂那样。”
“可皇家子嗣乃是重中之重。”
就算是二皇子妃,也曾因生不出男孩儿而被催着给二皇子纳妾,还险些被商皇后赐下去一个侧妃。
老殷家也不知怎么了,皇二代们子息都艰难得很,到了如今,也就殷凤音二皇子夫妻有过生育,整个皇室的三代,除去那个夭折的孩子,就只有二皇子家的双生郡主,还有殷凤音腹中的那个了。
沈徽的语调依旧是平平淡淡的,他说:“若是殿下的子嗣也如前头的几位殿下一般艰难,陛下与娘娘都不会坐视不管。”
殷盛乐愣了片刻,他倒不觉得这是件难事:“我不想要,他们还能硬塞不成?大不了,我自己天天去磨爹爹和娘亲,要孙子还是要儿子,他们总得选一个。”
狠话还没说完呢,他自己就先笑出了声:“唉,这话只是说笑罢了,我爹娘都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而且就算我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那也不必非是我的儿子不可呀,就算将来我真的子息艰难,那也可以过继不是?放心吧,我早就想好该怎么解决了,我可是男人,才不会将这些糟心事情都推在妻子身上呢,而且本殿下的作风,想必旁人多多少少都清楚,若有胆敢风言风语在背后说人的,就灌了哑药发卖到边疆砌城墙去!”
说完了玩笑话,殷盛乐耸耸肩,那双深黑的眼里没了丝毫的轻佻:“我说护他,就一定会尽我所能地护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以后还会出场的双生郡主到现在我还没起好名字......姐姐的孩子的名字也还没起......
啊,起名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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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愿得一知心之人
“一说起这些, 你就总是兴致缺缺的样子。”殷盛乐又趴了回去,伸伸爪子勾了下桌布上绣的纹路,“真打算一辈子不娶亲了呀?”
沈徽翻搅馄饨的动作一滞, 他摇摇头:“这本就不是臣该置喙的事情,至于臣自己......若能有缘得一知心人那自然是好的, 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
他抬起头来, 对着殷盛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殿下有志要与志同道合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必也是能理解臣的。”
沈徽说完这略带了些俏皮的话, 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吃起了馄饨,殷盛乐坐在一旁, 也不想再打扰他吃东西, 而是转念想起来商皇后这几日传召各家女眷入宫的愈发地频繁了, 看样子似乎是真的要给自己挑出个媳妇儿来。
老实说, 殷盛乐不大情愿这么早就成婚, 哪怕只是定亲,也让他有种自己被锁住了的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现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男男女女都是盲婚哑嫁,最好的也不过是在婚前多看几眼, 通通信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