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既然画错了,那除了牵制一下,便再没什么威力了。
果不其然,那女鬼只是稍稍挣脱了一下,那符便跟张废纸般悠悠落了下来。
“江川……你逃不了的……”她阴恻恻的笑声落在房中,接着骤然闪到了江屿风身后。
他立刻回身格挡,但看着那胡乱扬起的仿佛细蛇般的头发不断向他发起攻势,只好大声嚷嚷道,“天珩仙君快救我啊!”
“救不了,等死吧。”宋必回可能是着实被刚刚江屿风那几下骚操作气到了,现在看都不想看这人。
“救命啊要死啦救命啊。”江屿风一边躲一边大喊大叫,那女鬼似乎也被这种求生欲望与气势吓到了,速度都减慢了些许。
那女鬼虽然一直撵着江屿风,却始终捉不到他,不耐之下只好叫嚣着,“抱头鼠窜,还是不是男人!”
一瞬间,屋中顿时热闹了起来,人喊鬼叫,活像是来了晨市,杀鸡似的。
宋必回很是头痛得按了按脑袋,感觉再不出手这两玩意儿一定会把自己的房间拆掉,只好挥手将捆仙索招了出去。
这下却让女鬼躲避的速度骤然提了起来。
“蛤?”江屿风傻眼了,宋必回这真不是要害他吗。
他看着此刻自己已然被逼至死角,只好当即借墙一个流畅轻巧的后翻,落到了那鬼的身后。
可算有个能入眼的招式了。
宋必回伸手一指那稍稍停顿一瞬的女鬼,捆仙索如幻如电般抽了过去,将那东西瞬间捆了个扎实。
“江川!”那女鬼很是凄厉地喊叫着,“你不得好死!”
明明是宋必回捆的你,骂我做什么?江屿风听得傻了眼,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锅却是他一个人来背。
可那女鬼还依旧瞪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挣扎着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只好默默退后两步,免得她突然暴起,拉着他一起死。
身后,宋必回缓缓撩起纱帐下榻,将捆仙索的一头顺手栓在了床头,接着轻轻拍了拍手,让屋内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
那女鬼被火光刺了一下,下意识很是气愤地朝宋必回吼了一声,却被宋必回瞪了一眼,当下表情惊恐地噤了声。
“蛤?”这鬼怎么还欺软怕硬的,江屿风捂住了眼,感觉自己真是没话讲了,人欺负他就算了,现在连鬼也敢这么随便顶撞他。
天地良心何在。
宋必回理着衣物走到那女鬼面前,用脚将那玩意翻了过去,跟观察家禽一般又拨弄了两下,“大半夜叫什么,跟只蛤蟆似的。”
说着,他又嫌弃地回头看江屿风,“这鬼很强吗?一晚上还能弄死两个人,还有一堆受伤的,闹得还要我出手,那群门生是怎么选出来的,来这旅游的?”
“呃……”他一个仙君跟一群啥都不懂的门生比什么,江屿风叹了口气,他不会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是天才怪物吧。
心下虽然这么吐槽,但也只好保守着道,“可能是这女鬼用了什么手段吧。”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登仙楼门口的保护阵,潜进登仙楼,也算有点儿本事。
“嗯”宋必回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赞同了江屿风的话,“这鬼不大冷静,先拴会儿吧,等冷静了再审。”
接着他完全不理会躺在地上翻滚挣扎的食气鬼,朝江屿风招了招手,出了门。
他连烛火也没熄掉,甚至还又亮起了几只,弄得屋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这人还是这么损。江屿风感叹道,跟着宋必回出了房间。
这下终于是能睡上一会觉了,路上,江屿风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却被正巧转过头来的宋必回看见了,差点把他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想睡啊?”宋必回淡淡道,“求我……”
第12章 早餐
今夜的登仙楼氛围很是寂静沉默。
昨夜死了两人,这让所有人今夜都没能睡得安稳,几乎一晚上都盯着门口自己画的那鬼画符,似乎只有上面那点微弱闪动的灵力亮光才能给他们些许安慰了。
这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仙门子弟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平日里学业不精的白日里已经哭过一场了,到了此刻也只能屏息凝神,生怕泄露了什么声响,把一些脏东西招来。
钟槐序手端一盏莲花灯,顺着木楼梯下来。
明亮跳跃的烛光笼罩之下,照亮了她精致优雅的面容。
今夜她前来是为了引渡残魂,再看看那鬼东西是否还会再来伤人。
白日里她便已经布好了法阵,只要这东西一出现,便会招引天雷,让其瞬间灰飞烟灭。
可丑时钟声都已敲响,登仙楼中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异象。
可就当槐序将渡魂的莲花灯放到大堂的桌上的一瞬,一个房间却突然响起来一个男人惊吓的尖叫声。
她急忙转身,却发现冲出房间的正是白天那瘦子。
那瘦子从房里连滚带爬出来,差点从围栏直接翻下去,他死死盯着某处,仿佛在屋内看见了什么可怕东西一般,吓得跟筛子似的浑身乱抖。
这一声把登仙楼的众人都惊动了,有胆大的已经开了门,可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的一瞬,却听飞身上楼,轻巧落在围栏上的钟槐序一挥袖,厉声说道:“所有人在屋内都不许出来!”
接着,她跃到那瘦子的身边,发现屋内正中放置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那瘦子吓得简直都快疯了,哭着喊着伸手扯住她的衣摆,跪着求钟槐序千万要救他。
可钟槐序望着那只鞋,却当下神色不悦地皱起了眉。
“是你自己惹来的债,是吗?”她冷声道,“却害了别人。”
清晨,江屿风在竹席上醒来,只觉这破玩意儿硌得自己简直浑身酸痛,整个人都跟被拆开了重装起来了一样。
他扶着身边的床柱起来,却发现榻上已经空了,连被子都被整齐地叠在了床尾。
不愧是男主,就是这么自律。
他苦着脸感叹道,然后锤着酸痛的背出了门。
他真是不想回忆昨夜究竟经历了什么人间疾苦,也不想再看见宋必回这混蛋玩意儿了。
可惜命运从来不会如他所愿,他刚跨出门,就看见宋必回正在院子的小亭子里吃早饭。
江屿风昨天几乎一天都没吃东西,就因为说了一句“吃撑了”,所以当宋必回晚上冷笑着问他饿不饿时,他还嘴硬着说不饿。
不饿?他可快饿死了!
但他不能拆自己的台。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经历了与宋必回身处同一屋檐下的一夜,他已经成长了。
为了面子这么一点小事就伤害自己,根本不值得。
“好吃吗?”想着江屿风默默挪到宋必回身边。
宋必回此刻正搅着碗里的馄饨,滚滚的热气缭绕而上,看起来很是暖和的样子。
宋必回没想到这小小门生武力不行,但胆子倒挺大,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故意道,“好吃啊……”
“我不信。”江屿风淡淡道,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想这馄饨闻着味还真挺香的,“有本事你让我尝尝。”
“行。”宋必回应了。
江屿风没想到这人今天居然那么爽快了,叫他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毕竟还是自家的徒儿,不会这么铁石心肠。
他迅速撩起袖子,正要去接宋必回手上的勺子,不料这混蛋突然将勺子收了回去,宛如新雪初化般的俊美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老规矩,求我。”
娘的。江屿风几乎一瞬间垮下了脸。
凡人说,尊严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但这句话在宋必回这完全不一样。
一炷香后,江屿风摸了摸酒足饭饱后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他真的不明白宋必回这是什么癖好,居然喜欢听别人求他。
没事,反正他的脸已经差不多丢尽了。
“这是哪买来的。”江屿风觉得这早饭都挺好吃,让他饿了一天的胃舒服了不少,“挺好吃的。”
宋必回正把碗熟练地叠起来准备离开,听见此话,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两眼,“买?这是我做的,好吃吧。”
“呃……”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江屿风咬紧了牙。
第13章 长明
审判定在了今日午时,江屿风路过房间时,看见宋必回已经将屋内的长明灯都熄尽了。
淡淡的烟缭绕在他的袖口,窗户已经打开了,茂盛的树在天光的照耀下投下了斑驳的树影,衬得他更是面若冠玉,清俊非常。
让江屿风都不禁多瞧了两眼。
谁又会不喜欢美人呢。
屋中那女鬼已经被他收进锁魂玉了,宋必回回头望见江屿风,便将那玉抛了过去,江屿风笑着接了。
“笑什么。”宋必回有些奇怪,这人从昨天开始就一副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的模样,怎么今天莫名其妙又高兴起来了。
但江屿风却始终笑而不语,只是转身,将手中的冷玉对着太阳照了照。
里面似乎有颗透明的水珠,在光下缓缓滚动了一下,显得小小的,竟然有些可爱,这便是那食气鬼的魂魄了。
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昨夜那般张牙舞爪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种灵魂独有的寂静与温和。
他笑,自然是因为高兴,毕竟今天把食气鬼这事解决了,他就可以远离宋必回了。
登仙楼就算再危险,那也比在宋必回身边要安全多了。
一想到这,他就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出了一种莫名的落寞与不舍。
他想,若前尘往事都一笔勾销,现在才算是真正的起点,我们俩的关系应当不会走到如今这般不共戴天的地步吧。
可惜为时已晚。
“南星,你说江川他还活着吗。”乔暄昨日在宋必回走后,还是被钟槐序解了开来。
但他还是倍感委屈,特别是在得知江川门上的就是鬼印后,他到现在都是一副蔫蔫的模样,心里挂念着他那位刚认识不久的“小弟”。
南星也算是受害者之一,所以一直都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从泽山最后一起来的几个人,不知为何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这让她都开始怀疑最近是不是不宜出行了。
可按照昨日卜出的卦象来看,却又说有贵人相助,是小吉,这真是奇了怪了。
“你别咒人家。”南星有气无力道,“有天珩仙君在,江川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说的也是。”乔暄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坐在门槛上看着檐上摇摇晃晃的灯笼,“胖子没了,瘦子昨晚被关起来了,我连他们俩名字都没记住,他们就遭遇了不测。江川又是生死未卜,现在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他越想越难受,很是委屈地撇了撇嘴,又看了眼在端着药汤在呼呼吹气的南星,“你还被吸了精气,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呀,哇!”
说着,他便放声哭了起来,吓了正准备从他身边进屋的钟槐序一跳。
“槐序师姐,我今晚能待在你屋吗,我睡天花板都行,救救我啊。”乔暄哭天喊地地一把抱住了钟槐序的腿,活像是一只待宰的鸡。
南星顿时瞪大了眼,上去拼尽全力扯开乔暄,“你疯了!这是槐序师姐!胆敢不敬!”
“呃……”钟槐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届的泽山子弟会那么难带,从昨夜到现在,她已经被两人抱过大腿了。
她就仿佛是移动的保命符一样,任谁都恨不得拴在她身上,才觉得安全。
可她只是个负责大会流程和传达消息的仙姝啊。
乔暄没了安全的保障,当即躺在地上痛哭起来,“川川,川川你在哪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啊。”
可话音未落,一个有些冷漠的语气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分外安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喊我做什么?哭丧?”
乔暄立刻翻身起来,只见江川正站在门口笑着垂眼看他,阳光落在他的肩上,安宁与静谧的气质让他宛如一尊被供奉的玉像。
一瞬间,乔暄热泪盈眶,“神啊,你活了。”
我根本没死!江屿风无语。
可身后的天珩仙君却是一副嫌弃的模样,臭着脸招呼着钟槐序先进了登仙楼。
只是刚走出几步,这人又不耐烦地催促江屿风,“聊完赶紧过来。”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
“江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南星也红了眼眶,“没伤到哪吧。”
江屿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这么多小孩牵挂着,如今见了面,还是有些感动的。
“没事。”他拍了拍乔暄的肩膀,对南星淡淡道,“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跟天珩仙君他们上去。”
“嗯”南星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屿风告别了两个小朋友,他便也进了门。
钟槐序已经上楼了,可令人惊讶的是,宋必回竟还在楼梯口等他。
“真啰嗦。”他冷冷哼了一声,上了楼。
“已经很快了。”江屿风跟上宋必回的步伐,与他很自然地并肩上了楼,宋必回也只是瞥了他几眼,但始终没说什么。
屋内,那个瘦子正神色不大正常地缩在角落,看起来已经被吓得有些疯了,见到江屿风与宋必回进来时,害怕得浑身都猛地抖了一下。
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而当钟槐序将绣花鞋拿出来时,这人更是惊恐地死死盯住了鞋,仿佛有什么脏东西正在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