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衡眼神阴鸷地盯着白锦扶看了一会儿,见白锦扶好像一点不害怕自己,似觉没趣地扯起嘴角,往后退开,“算了,看在景彧的面子上,我不同你一般见识。”
“大可不必。”白锦扶漠然道,“侯爷是侯爷,我是我,我可以感谢大将军今日帮我解围,但这份人情,还请别算到侯爷头上,侯爷近日因为寻找七皇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若是两个月的期限一到还找不到七皇子,说不定侯爷还要因办事不力受到皇上惩处,大将军欠侯爷的,怕是没那么容易还清。”
被白锦扶戳中逆鳞,江叔衡眼神阴晴不定,胸膛起伏了一下,“你倒是维护景彧维护得紧,但这是我和你们家侯爷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抱不平,我决不会让其他人因我之过受连累。”
“就算不会连累到侯爷,”白锦扶看出了江叔衡正濒临怒气边缘,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那大将军欠其他人的呢?能还得清吗?”
江叔衡不明所以,“我还欠谁了?”
“大将军杀了两万北凉军俘虏泄私愤,你杀得倒是痛快了,”白锦扶停顿了下,负手在身后,哂笑道,“但七皇子何其无辜,要替大将军收拾烂摊子,被送去百越为质,先不说七皇子最后能不能被找到,但大将军你呢?身为将军不去上阵杀敌,保疆卫土,还整日和其他纨绔子一样在京城斗鸡走马,花天酒地,原来这就是传闻中令北凉人闻风丧胆的神武大将军……”
白锦扶当然不会现在就告诉江叔衡自己就是七皇子,之所以提起七皇子,是想等将来他恢复身份,江叔衡再想起他们今日的这番对话,但凡江叔衡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大丈夫,都该对他心怀有愧。
江叔衡没想到会被白锦扶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一通说教,下颌克制地紧紧绷着,显然在压抑怒气,森然打断白锦扶:“说够了没?你又知道些什么?你以为是我想……算了,和你说有什么用,你走吧。”
白锦扶惹怒江叔衡的目的达成,也懂见好就收,不再多言,听江叔衡让自己走,便环顾了下四周,可周围是一片荒地,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而看江叔衡的样子,好像也没有要让他上马的意思,难道是要他自己走回去?
距离他们停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景浩元过来找他,可见景浩元那个草包,一定是怕了江叔衡所以才不敢追过来。
算了,草包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要是白锦扶认识怎么回去的路,他肯定就硬气地自己走回去了,可惜他不认识,天色眼看又快黑了。
江叔衡看出了白锦扶的窘境,故意问:“怎么?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白锦扶就知道这家伙是在等着看自己笑话来报复自己刚才骂他的事,一个大男人,心眼那么小。
不过白锦扶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宁安侯府?”
“不能。”江叔衡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除非你求我。”
果然,就不能对渣攻抱有任何幻想。
白锦扶废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求?他白锦扶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求”这个字。
况且他还没忘记在原剧情里,就是因为原主性子太软,只知道一昧妥协忍让,逆来顺受,才会让渣攻们一个个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要想避免沦为别人手里玩物的命运,首先得让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所以他今天就是把腿走断,也不可能求江叔衡一个字。
江叔衡看着白锦扶纤瘦的背影,黑眸半眯,“还挺倔。”
白锦扶独自走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以为江叔衡不会管他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随后便有一只有力的鹰爪抓住了他的肩膀,接着眼前一花,人就脸朝下,身体横着被江叔衡抓到了马背上。
白锦扶肚子紧紧挨着马背,脸快贴到男人的大腿上,被颠得头晕眼花,忍不住吼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老实点!刚才是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怕一拳头下去把你打死才没跟你计较,真当老子没脾气啊?”江叔衡空出手在白锦扶屁.股上用力一拍,冷不丁来了句,“人看着瘦,这上面倒挺有肉的。”
屁.股现在就是白锦扶的死穴,刚才被江叔衡拍了下,他冷汗差点下来,生怕江叔衡对那里产生兴趣,只能忍耐停下挣扎。
可没想到,江叔衡见刚才还牙尖嘴利的小猫咪终于被自己驯服变得温顺起来,心里得意,又往白锦扶屁股上拍了一下,放肆地道:“这才乖嘛。”
作者有话要说:
老攻面前:我好柔弱~
渣攻面前:我是你爹!
第12章 我是废物我承认
翌日,林清疏在翰林院下了值来宁安侯府找白锦扶,无意中从言瑞口中听说了昨晚是江叔衡送白锦扶回来的事,当即惊诧不已。
“所以现在京中都在传的,那个昨天在马球会上被大将军掳去的美人就是你?”
白锦扶想起昨天的事就头疼,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些世家子弟都是吃饱了撑的吧,一个个嘴那么碎,不过才一天功夫,连林清疏都知道了。
白锦扶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江叔衡是以为我被二爷骚扰,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才对我出手相帮。”
“原来如此。”林清疏点点头,又把头凑过来八卦兮兮地问,“那你们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白锦扶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把林清疏的脸推远,轻描淡写道:“没有,后来他就把我送回侯府了。”
林清疏大失所望,“就这样?”
白锦扶点头:“就这样。”
林清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那看来大将军也并非像其他人说的那般冷漠,也挺古道热肠的,对陌生人尚且都能不吝援手。”
什么古道热肠,明明就是盐吃多了——闲的,谁求他帮忙了吗?
一想到昨晚他是怎么趴在马背上,一路被颠得眼冒金星地回来的,白锦扶现在还隐隐觉得肚子疼。
白锦扶放下茶杯,装作有口无心地随意道:“我看江叔衡整日在京城里游荡,跟其他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你们怎么好像都很崇拜他似的?”
林清疏睁大眼,“这话怎么说,大将军可是咱们大鎏的杀神,击退了北凉大军,受万民敬仰不是应该的?”
白锦扶眸光里闪过不屑,“杀神?他自己捅了篓子,连累到无辜人身上,侯爷现在还在为寻找七皇子的事情忙碌奔波,七皇子也要因为他被送到百越为质,他算什么神?”
“哈哈,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林清疏戏谑地看着白锦扶,“可话虽如此,试问一般人谁敢不服江叔衡,你难道还敢把刚才的话当面跟他说?”
白锦扶心里冷笑,不好意思,他还真是当着江叔衡的面说的,别人或许不敢得罪江叔衡,他可是巴不得江叔衡和自己反目成仇。
可惜事与愿违,一想到昨天江叔衡拍他屁.股那两下,白锦扶就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白锦扶不想再讨论江叔衡的事,岔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清疏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不是侯爷离京前交代我盯着你的功课,我就来看看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白锦扶听到“功课”两个字又开始头疼了,转过头打量着林清疏,真诚地劝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拖到现在也还没成个家?你看你已经考中了状元,接下来娶妻生子才是人生头等大事,别整天没事老往我这里跑。”
“林某一介书生,家境清贫,身无长物,哪个姑娘能看得上我?”林清疏嘿嘿一笑,从书桌那儿抱来了一叠书推到白锦扶面前,“做事要有始有终,《汉宫秋月图》还没到手,我是不会放弃的,来吧白兄,咱们今天先学《论语》。”
白锦扶不相信地道:“你堂堂一个状元,怎么可能没姑娘看得上你?我看话本里,那些书生中了状元后,达官贵人不是抢着要把女儿嫁给他?被皇帝选为驸马的也大有人在。”
林清疏撇撇嘴,苦笑道:“那些话本都是酸书生做梦杜撰出来的,还驸马?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啊?你也不看看京中多少世家子弟还没娶妻,就比如我师兄宁安侯,还有韩相,江将军之流,也都还没成亲呢。”
白锦扶忽然心有所感,装作好奇地问:“你说这些人为什么不成亲?”
林清疏眨眨眼,想了想,道:“这些人哪个在朝中不是举足轻重之人,可能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要等圣上赐婚。对了,说起赐婚,我倒是想起一事。”
白锦扶问:“什么事?”
林清疏道:“东阳长公主之女长乐郡主已到了婚嫁之龄,东阳长公主最近正张罗着给爱女择婿,给京中不少适龄未有婚配的世家公子和小姐都下了请帖说要办雅集,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目的就是让长乐郡主在这些世家公子里挑选夫婿,怕是那日雅集,长乐郡主相中了哪家的公子,第二天皇上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了。”
白锦扶接着又问:“你可知都有谁在受邀之列?”
林清疏略思索了下,道:“其他人我不甚清楚,但我知道,侯爷肯定收到请帖了,毕竟咱们侯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名门贵女不知多少。”
白锦扶皱眉,“韩玉成不也是未婚?他会不会去?”
林清疏摆摆手,“韩相肯定不会去,你想啊,韩相的姐姐可是当朝贵妃,他和长乐郡主差着辈份呢。”
白锦扶不死心,“那江叔衡呢?他不差辈吧?”
林清疏扑哧笑道:“大将军常年在军中很少回京,说句难听的,嫁给这样一个人,几乎等于守活寡,每日都少不了要提心吊胆,要是你你会把女儿嫁给他吗?东阳长公主自然是不会让爱女受这样的委屈的。”
靠,他本来还想着要是渣攻们各自有了婚配,说不定以后就不会招惹他了,结果空欢喜一场。
这么说来,要是韩玉成和江叔衡都不去长公主府,那景彧岂不是都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了?
白锦扶转念一想,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一直怕连累到景彧,所以才故意钓着景浩元,凡事都让景浩元挡在他前面。
但要是景彧能和长乐郡主成婚,说不定就能改变他的命运,免得以后再被渣攻们针对,况且娶长乐郡主怎么说都比最后娶了汪巧盈要好吧?
林清疏见白锦扶忽然发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白锦扶眼前晃了晃,“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道你也对当郡马爷有兴趣?”边说边端详着白锦扶的脸,嘻嘻笑道,“不过像我们白公子这么丰神俊秀的人物,若是能去,说不定还真能得长乐郡主青眼,你要是真有兴趣,倒是可以和侯爷说说,到那天带你一起过去,侯爷应该会答应的。”
白锦扶回过神,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夸奖,不过我没兴趣。”
他还是对当月老比较有兴趣。
——
亏了有林清疏提供的情报,才让白锦扶明确了接下来的计划。
三日后,景彧回到了京城,回府时已经是晚上,白锦扶等了他好几日,早就把想和景彧说的话在肚子里过了无数遍,听说景彧回来后便进了书房,便让言瑞替他打灯笼,亲自去景彧的书房找人。
白锦扶畅通无阻地进了景彧的院子,书房里亮着灯,可见景彧人就在里面。
书房外面有景彧的贴身小厮陆棠守在那儿,看见白锦扶过来,问:“白公子,您怎么来了?”
白锦扶让言瑞在外面等他,走过去道:“我找侯爷有事。”
陆棠道:“那我帮您通报。”
白锦扶温和地道:“不必麻烦,就是几句话的事,我自己去找侯爷就行。”
然后便走上台阶,扣了扣书房门。
没等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门很快被打开,景彧出现在门口,“阿扶?找我有事?”
数日不见,许是连日来因为寻找七皇子的事奔波辛苦,都没顾得上收拾仪表,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清俊的面容上略显疲色,下巴上都冒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
白锦扶想着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没进书房,摇摇头,道:“也没要紧事,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侯爷说,说完我就走。”
景彧问:“什么?”
“侯爷,我真的不喜欢读书,能不能求您别逼我了。”白锦扶低头垂眸,纤长浓密的墨睫扫下一片阴影,嘴角往下弯,惨兮兮的表情,好像受了谁的虐待似的,“我知道侯爷是为我好,但我是废物我承认,我就是不喜欢读书,也不想靠科举。”
景彧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让白锦扶考科举会让白锦扶这么难受,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拍拍白锦扶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不喜欢读书哪里就称得上废物这么严重,不过阿扶,我现在还有事,你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这些话早在白锦扶肚子里憋了好久了,今日他是不吐不快,在景彧面前难得固执了一回,“不,侯爷您听我说完,就占用您一会儿功夫。对我来讲,功名利禄皆为身外之物,我志向不高,有个三亩薄田,一间瓦舍,活得悠然自在就好。”
景彧望着白锦扶陷入一阵沉思,其实算起来,他对白锦扶的关心甚至超过景浩元这个亲弟弟,若是换做是景浩元在他面前说不想读书不想考取功名,他必定会痛斥景浩元不学无术,愧对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