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扶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是,你再猜。”
景彧又想了想,想到一种可能性,挑了挑眉,问:“那难道是因为那位郑三姑娘的事,让燊王对你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动手推你?”
“的确是因为郑三姑娘,”白锦扶点了下头,然后笑了,“不过让燊王怀恨在心的人不是我,而是段无忌。若不是段恒跳出来推我那一下,我也不能揪住段无忌的错处,你说是不是?”
景彧恍然大悟,蹙眉问:“该不会,你和燊王之间?”
白锦扶大方承认,“是,燊王其实是帮我的,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在外人眼里,段恒就是段无忌的走狗,段恒推了我,和段无忌推了我并无分别,今日外面那么多人都看到他二人将我从自己的营帐里推出来,段无忌他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景彧直勾勾盯着白锦扶看了会儿,缓缓垂下了眼眸,低头喝了口茶。
白锦扶察觉到景彧的神色好像突然有些低落,以为景彧是不赞同自己用的这些阴谋诡计,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景彧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低声问:“这些,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白锦扶道:“不是,没有谁教我,你为什么这么问?”
景彧闻言眉头倏地一松,抬起眼望向白锦扶,“我以为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出谋划策,这让我有些嫉妒。”
白锦扶怔了怔,“……你嫉妒什么?”
景彧缓缓道:“嫉妒那人可以知道你的所有秘密,你信任他、倚重他,可那个人却不是我。”
白锦扶哑然,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不争气地到处乱撞。
这男人真的是……为什么连吃个醋都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明明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脾气,不是挺深沉内敛的吗?现在的景彧,给白锦扶一种感觉,就是男人恨不能直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让他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要不是白锦扶知道景彧是什么为人,白锦扶真要以为他是调.情高手、花花公子那一类人,随便两句话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这男人是开挂了吧?这么突然就无师自通了!
操,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白锦扶艰难地滚了滚喉结,撇脸避开男人直白的目光,“……没、没有这个人。”
景彧执着地问:“韩玉成、江叔衡他们不是吗?”
白锦扶就猜到景彧是吃这些人的醋,尽量绷住嘴角不往上翘,平静地道:“我们只是因为各自的利益才会合作,我也不完全信任他们。”
景彧听完,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放下茶杯,伸手过去覆住白锦扶放在桌上的右手的手背,“那你以后,这些事可以和我商量,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白锦扶没想到景彧会这么直接上手,手背上霎时窜起一阵电流,本能把手迅速抽了回来,耳根发热,面上强装镇定道:“你说归说,别、别动手。”
景彧以为白锦扶是抵触自己的触碰,不解地问:“你的手怎么了,不能碰吗?”
“不是我的手怎么了,”白锦扶哭笑不得,“是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不适合有这种亲密的举动你明白吗?”
景彧清俊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目光坦荡地看着白锦扶道:“可我并没有想对你做亲密的举动,只是拍了下手就算亲密吗?”
刚才还觉得他无师自通呢,现在又恢复了直男本性,白锦扶捏了捏眉心,无奈地道:“我知道你没这么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这种情况,反正……以后尽量避免身体直接接触,除非我同意。”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碰你?”景彧好像明白了什么,深沉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受伤之色。
白锦扶忙否认道:“没有,不是不喜欢。”
景彧眨了下眼,受伤之色消失无踪,“那是为什么?”
白锦扶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最后拍了下桌子,“你就把这理解成男女授受不亲,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还没答应你,所以你就不能对我动手动脚,就算大家都是男人也不行,明白了吗?”
景彧其实还是不理解只是碰了下手为什么就会扯到授受不亲这件事上,不过也没再刨根究底问为什么,既然白锦扶不想让他碰,那他就暂时不碰,喜欢一个人,就要尊重他的想法,于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好,我以后尽量注意。”
白锦扶心跳还没慢下来,端起茶杯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茶,用余光偷瞟了景彧一眼,男人五官英俊,侧脸轮廓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就像一件雕塑品,一分一毫都长在了他的心坎上,他真不敢保证自己在景彧这样直来直去的攻势下,还能撑得住多久不投降。
“侯爷,太子的人过来了,说太子请您过去问话。”
陆棠的声音忽然在营帐外响起,打断了白锦扶的思绪,景彧听到后,站起身看了眼白锦扶,问陆棠:“太子的人有说让七殿下一起过去吗?”
陆棠道:“回侯爷,没提到七殿下,暂时只让您一个人过去。”
“好,我就去。”景彧对白锦扶道,“你在这儿等我。”
白锦扶点点头,“嗯。”
景彧走了出去,白锦扶独自留在了他的营帐里,他一个人待着无聊,便站起来在景彧的帐篷里四处转了转。
景彧这儿和他那里空间差不多大小,布置摆设得也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景彧这里的书案上都摆满了书,和他那里相比多出来许多书香氛围,一看就是个勤勉好学的人。
白锦扶忽然心头一动,跑去书案后翻了翻桌上的书,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全是正儿八经的书,一本闲书都没有,那景彧撩人的本事都是从哪里学的?难道还真是天纵奇才,无师自通?
在外间转了转,没什么收获,白锦扶又进了屏风里面,里面就是一张床,床上被子和枕头都放的很整齐,床单上一丝褶皱都没有,显示出主人爱整洁的特点。
白锦扶正好有点累了,于是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景彧应该不会介意自己在他床上躺一会儿吧?反正天色都晚了,早晚都是要躺上去睡觉的,应该也不在乎会不会把床弄乱了,于是心安理得地身子一歪,和衣倒在了床上,顺手拉了拉枕头让自己能枕得舒服点儿。
可手伸到枕头下面的时候,却无意中摸到了一块像是手帕一样的布,白锦扶抽出来一看,果然是条手帕,不过这条手帕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些好像是什么液体干涸了的痕迹,和旁边整洁的被褥床单显得格格不入。
白锦扶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先心虚地朝外看了眼,然后慢慢拎着手帕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除了沾染了景彧身上的那股白檀香味,其他没什么奇怪的味道,说明上面的液体应该只是水之类的东西。
白锦扶又把手帕拿在手里抖了抖,正反面来回端详了两眼,忽然眉心一跳,等等,这条手帕?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那日景彧陪太子一起去他的营帐慰问他的时候,就是拿的这条手帕替他擦的眼泪?
白锦扶:“……”破案了。
可是手帕脏了为什么不洗,还放在枕头下面?
白锦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双颊上顿时像有火在烧,人也口干舌燥了起来。
白锦扶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往不该想的方向发散,景彧把这条沾着他眼泪的手帕放在床上是干什么呢?会不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对这条手帕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景彧已经喜欢他喜欢到这种地步了吗?
白锦扶大口吞咽了下口水,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救命!打住!不能再继续脑补下去了!
白锦扶忙把手帕塞回枕头下面,也不敢再继续在床上躺了,站起来把床收拾了下恢复原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心脏却扑通扑通毫无慢下来的趋势。
发现这条手帕,真是比他发现景彧喜欢自己还要让他震惊,造孽啊……他竟然把一个正人君子硬生生掰弯成了痴汉!他有罪!
白锦扶觉得有些无颜面对景彧,于是没等景彧回来,先出了营帐打算回自己的住处。
回去的路走到一半,迎面遇上了韩玉成,因为韩玉成在别人眼里明面上是烈王的人,其实暗地里是太子的人,所以在外面,白锦扶和韩玉成并不会有太多交流,免得太过显眼,引起别人注意。
韩玉成走到白锦扶面前停下,拱手行了个礼,“七殿下。”
白锦扶微颔首,“韩相。”
韩玉成压低声音道:“太子已经打算送皇太孙连夜回京,随行的护卫并不多。”
白锦扶闻言眯了下双眸,杀机乍现,“计划照旧。”
——
当着众目睽睽,段无忌和段恒把白锦扶推出了营帐是事实,又加上烈王在那儿不依不饶,太子也不好徇私,又担心段无忌留下会和白锦扶再起冲突,只能让段无忌和段恒先行返京闭门思过,算是惩罚。
段无忌和段恒两人连夜轻车从简从皇家猎场出来,在一队护卫的护送下往京城方向行去,从皇家猎场到京城要走上一日的时间,漏夜出发,大概第二日傍晚就能回到皇宫。
段无忌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憋屈的时候,春猎还没结束,他就灰溜溜地回了京,等到了京城,怕是所有人都要把他这个皇太孙当笑话看了。
坐在马车里的段无忌气不过,握拳砸了一下车厢壁,恨声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烈王那个老东西死揪着我不放,父亲才会罚我们先行回京,换做是其他人,就算亲眼看到我们把段亭祺推出去,又会说什么?难道还会帮一个无宠的皇子冒得罪我的风险?烈王这个老匹夫,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死在我手里!”
一旁的段恒惭愧地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冲动动手的。”
“你有什么错?”段无忌恨铁不成钢地瞟了段恒一眼,“你是为了帮我,有什么错?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错的人明明是段亭祺,是他胡搅蛮缠在先!”说到这里又冷笑了声,“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要我们给他磕头请罪,要不是他,我能沦落至此?很好,我总会让他有跪到我脚边磕头求饶的时候。”
段恒畏惧地看着表情阴鸷的段无忌,小心翼翼地劝道:“你也别太生气了,为这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段无忌瞧见段恒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什么,忽然马车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两人没坐稳,差点因为惯性扑出去摔倒在地,等稳住了身形,段无忌推开车窗,阴沉着脸朝外面的护卫低吼:“怎么回事?!”
然而没有一个护卫回答段无忌,只见外面的所有护卫突然一下子都从马背上下来,唰唰唰相继抽出腰间佩刀,一个个如临大敌地看着前方,听护卫长大喊道:“保护长孙殿下!有刺客!”
段无忌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回头去找自己佩剑,而段恒则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地问:“有刺客?有刺客怎么办!”
段无忌到底不是酒囊饭袋,处事倒是临危不乱,神情冷峻沉着地看着车窗外,冷冷道:“闭嘴,我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敢行刺本殿!”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到近,伴随而来的,还有“嗖嗖嗖”利箭破空的声音,一支支羽箭射在马车厢上有几支箭头甚至都射穿了车厢木板,段恒看见后吓得不知所措,抱着头就要往凳子下面钻,段无忌则拿着剑,端坐在座位上,面朝车门严阵以待。
外面很快响起厮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响成一片,听得人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的声音似乎有渐渐平息下来的趋势,只听到护卫长大喊道:“穷寇莫追,保护长孙殿下要紧!”
段恒闻言大喜过望,从椅子下面爬起来,“结束了吗?刺客被打跑了?”
段无忌瞪了一点用都没的段恒一眼,起身拿着剑一脚踢开车门来到马车外面,只见马车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首,有刺客的也有随行护卫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夜行衣打扮的刺客,还有几条漏网之鱼眼见行刺失败,也不恋战,怕留下活口,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护卫长查看完情况,来到马车前,关心询问段无忌:“长孙殿下,您和燊王殿下无碍吧?”
“我们没事。”段无忌居高临下地问,“刺客是什么人?身份可能确认?”
护卫长道:“刚刚看过了,尸体身上并无信物,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没有活口留下,尚且不能确认他们是何人指使。”
段无忌紧紧握着手里的配角,哂笑道:“这还用想?我从猎场回京,事出突然,谁还能未卜先知提前安排这样一场刺杀?显然幕后黑手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才会因为时间仓促,准备不足,这么轻易地就失败了。”
段恒站在段无忌身后探头探脑,“你已经知道是谁派人来刺杀我们了?”
段无忌没有回答,转过身远眺着身后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夜色,黑眸里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
段无忌和段恒离开皇家围场的翌日,真正的狩猎大赛才拉开序幕,从日出到日落,以一日为限,谁打到的猎物多算胜,晚上还会给比赛获得前三名的勇士举办庆功宴。
白锦扶对狩猎比赛没兴趣,最重要的是,昨晚他在景彧枕头下面发现了那条手帕后,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彧,于是借口身体不适,在营帐里躲了一天的懒,但到了晚上的庆功宴,他躲不过去了,只得磨磨蹭蹭地穿戴好出了门,来到举办庆功宴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