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扶怔怔望着江叔衡,他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不见丝毫玩笑之色,所说之话应该是出自肺腑。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要多保重。”江叔衡抬起手,沉沉落在白锦扶的肩膀上,“这江山,我早晚帮你打下来。”
白锦扶也有些动容,发自真心对江叔衡笑了下,郑重点了下头,“你也多保重。”
——
虽然太子说,会让段无忌来给白锦扶赔礼道歉,但白锦扶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也没看见段无忌的人影。
不过他也不感到意外,段无忌贵为皇太孙,下一任的储君,下下一任的大鎏天子,那般心高气傲,自然不肯来向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叔叔低头认错。
但这事根本不用白锦扶去出面,自然有其他人帮他操心盯着,那人就是一心想看段无忌好戏的烈王。
烈王以前没少在段无忌身上吃亏,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抓在手上,怎么可能不紧紧抓着机会使劲借题发挥。
烈王在好心告诉了白锦扶段无忌说了那些对他不敬的话后,又假好心地来探望过他一回,见白锦扶仍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心地问起段无忌有没有来给他赔礼道歉。
白锦扶当然说没有,于是烈王便义愤填膺地说作为兄长要帮七弟讨个公道,转头气势汹汹地去找太子要说法了。
烈王在太子那里得理不饶人争论不休,太子被他烦得没办法,他当然自己是没脸再来白锦扶这里,只得命人把段无忌和段恒押着去白锦扶那里请罪,顺便又拉了景彧一起过去当说客。
一行人到了白锦扶的营帐外面,怕人多不好看,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只由景彧领着段无忌和段恒两个人进了营帐。
景彧让段无忌和段恒在外面稍等,走进屏风里面,对躺在床上演戏的白锦扶道:“七殿下,皇太孙和燊王来给您请罪了。”
白锦扶听到是景彧的声音,从床里面翻了个身坐起来,穿上靴子后起身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走到景彧身旁时,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待会儿你先出去等着,等听到里面有动静你再进来。”
景彧蹙了下眉头,不放心地询问:“你想做什么?”
白锦扶勾起唇笑得古古怪怪,“你喜不喜欢绿茶?”
景彧莫名其妙,“这和绿茶有什么关系?”
白锦扶来不及解释太多,朝景彧眨了眨眼,狡黠地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景彧跟着白锦扶出去,看到白锦扶背在身后的手朝他不停地打手势,于是对段无忌道:“几位殿下你们聊,臣出去等着。”
等景彧掀开帘子走出去,白锦扶在段无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耷拉着眉眼,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明知故问道:“长孙殿下和燊王殿下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段无忌的脸色也不好看,前天晚上他被太子罚跪了一晚上,昨天一天像个犯人似的被关在营帐里,哪儿都不许去,今天又挨了一顿臭骂,他从小到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自然就把心里憋的这股怨气都算在了白锦扶头上。
段无忌从进来后就没正眼瞧过白锦扶一眼,一看就不是真心悔改的样子,段恒悄悄拉了拉段无忌的衣袖示意他忍一时之气,先开口对白锦扶道:“七叔,对不住了,我们那晚喝多了酒,酒后胡言乱语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不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
等段恒说完,段无忌也敷衍地朝白锦扶拱手作了个揖,“对不住啊七叔,是我们错了。”
“我虽然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但也是你们的长辈,若是一般的酒后胡言,我自然不会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可是你们说的那叫什么话?”白锦扶端坐着冷冷道,“身为皇孙,不敬长辈,言行不检,在背后拿别人的痛处取乐,难道是一句对不住就能揭过的吗?”
段无忌听白锦扶真的还拿自己当长辈,教训起他来了,嗤笑了声,抬起下巴看着白锦扶倨傲地问:“那不知七叔想我们怎么样?”
白锦扶不甘示弱地反盯着段无忌,冷冷扯唇道:“晚辈给长辈认错该是什么规矩,还用我来教皇太孙吗?”
“要不,我来替皇太孙给七叔赔这个不是好了。”段恒怕两人吵起来,连忙充当和事佬,一撩衣摆作势就要下跪,却被段无忌拉住了手臂不让他下跪。
段无忌低声对段恒道:“你是我的人,他打你的脸就是打我的,你跪和我跪有什么两样?起来!”然后抬头,讥讽地对白锦扶道,“七叔,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这个头我们不是不可以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受不受得起?”
白锦扶似笑非笑睨着段无忌,“哦?看来是皇太孙觉得我这个七叔,是不配受你们两个的礼了?”
段无忌仗着自己皇太孙的身份,向来趾高气扬惯了,白锦扶和他年岁相仿,曾经在他面前,还是一个不敢抬头看他的普通老百姓,现在让他给白锦扶磕头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段无忌语气里含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儿,冷笑道:“我叫你一声七叔,你还真就把自己当成长辈了,今日这事若和和气气地翻篇,那以后见面大家脸上都还好看,可如果是七叔非要揪着我这错处不依不饶,那就别怪侄儿将来不讲情面。”
白锦扶装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挑高了眉梢,睁大眼睛看着段无忌,“原来这就是皇太孙认错的态度,真叫我大开眼界,既然你根本不是诚心认错,那还来我这儿干嘛?”
“你以为是我想来的?还不是你因为你搞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父亲才逼着我来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寻死觅活的跟个女人似的。”段无忌不屑地道,“反正我们刚刚已经赔过礼道过歉了,你若不接受,那我们也没办法,你爱怎么闹随你,就这么着吧。”说完就拉着段恒想要离开。
“站住!”白锦扶见段无忌要走人,起身追上去抓住段无忌的手臂想把人拦住,段无忌本能地挥手想要甩开白锦扶的手,可白锦扶用尽了全力抓着段无忌就是不让他走。
一旁的段恒见两人推推搡搡,眼珠儿一转,立即撸起袖子冲上去帮段无忌一把用力地推开白锦扶,白锦扶借着段恒的这股力,顺势往后退,整个人看似被段恒推得撞开了身后进门的帘子,摔到了营帐外面,多亏了一直在外面守着注意听着里面动静的景彧眼疾手快扶住了白锦扶,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命运。
营帐里的段无忌看见白锦扶被段恒推了出去,也愣住了,瞪大眼睛问段恒:“你推他干嘛?”
段恒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手足无措地道:“我、我是想帮你啊,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推……”
段无忌虽然头疼,但也没办法责怪段恒,毕竟段恒也是为了帮他,这下好了,谁不知道段恒和他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段恒推了白锦扶,就等于是他推的,营帐外面这么多人都看见白锦扶摔了出去,这下他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外面守着的人也都看呆了,七皇子居然从自己的营帐里被人给推了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太阳还没下山,营地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很多,见发生了这样的事,纷纷驻足观望,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发生了什么事。
景彧紧紧搂着白锦扶的肩膀,扶他站好,心有余悸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白锦扶摇摇头,“还好,没事。”
景彧脸色铁青地回头看了眼营帐,里面的段无忌和段恒还没出来,眉头深皱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锦扶还没回答,烈王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早就料定段无忌不会心甘情愿认这个错,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等着看段无忌笑话,看见白锦扶居然被段无忌从营帐里推了出来,顿时大喜过望,但面上还要装作十分关心白锦扶的样子,关切地问:“七弟你怎么了?”
白锦扶转过身面向烈王的瞬间,蓦然红了眼眶,哽咽地道:“五哥,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你帮我去向父皇请旨让父皇把我贬为庶民吧,要不把我流放到边疆也行,这皇宫我是真的不敢再待下去了。”
烈王大惊失色,“这是为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锦扶低头垂泪道:“我知道皇太孙不把我这个七叔放在眼里,也从没把我真正当长辈看,我现在已经得罪了他,将来若是父皇不在了,没人再能护得了我,我还怎么在京城里立足?与其将来生死任人拿捏,还不如现在就自请贬为庶民,他总不能还不放过我吧?”
烈王故作不明所以,“怎么会这样,无忌他不是来给你请罪的吗?”
“请罪?”白锦扶扯起嘴角苦笑,指着营帐里道,“五哥你见过谁上门请罪能把主人从自己家里给推出来的吗?我只是想为自己讨个说法,皇太孙却一进门便盛气凌人,说我像个女人寻死觅活,还说我不配受他的礼,宁安侯当时就在营帐外面,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景彧眉心动了动,配合地点头:“隐约好像是有听到只言片语。”
都是宁安侯为人公正严明,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也都信了白锦扶的话,烈王一拍大.腿,气得胡子都吹歪了,“真是岂有此理!反了天了!”
“不是皇太孙推的七叔,是我推的!不关皇太孙的事,都是我的错!”段恒边说边急匆匆从营帐里冲出来,但他的样子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急着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帮段无忌开脱。
烈王看着段恒冷笑道:“你和他两个人一向焦不离孟,就算是你推的,谁又知道是不是受段无忌指使。”
“我说怎么外面这么吵,”段无忌掀开帘子,气定神闲地也走出了营帐,挑衅地看着烈王,“原来是五叔啊,五叔和七叔可真是手足情深,七叔这儿一有什么事你就往这儿跑,够勤快的啊。段恒是推了七叔,可谁让他先纠缠我的?五叔小心别被人利用,断了糊涂官司。”
烈王自然不会听段无忌的话,目光阴冷地注视着段无忌,冷笑道:“还死不悔改,七弟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到父皇面前告这小子一个嚣张跋扈,目无尊长,要是父皇不严惩段无忌,五哥我头一个不答应!”
白锦扶感激地看着烈王道:“多谢五哥。”
烈王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进了白锦扶的套,给了白锦扶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头看向景彧,“宁安侯,七皇子刚刚受惊了,麻烦你带他去你的营帐休息会儿,本王先去见太子。”
景彧点头应下,扶着白锦扶回自己的营帐。
等离人群远了,白锦扶忽然低声道:“我刚才那个样子就叫绿茶,怎么样,你还觉得可以接受吗?”
景彧虽然不明白这和绿茶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如果是别人这样玩弄心机,我不太喜欢,如果是你,我觉得你很聪明伶俐,我喜欢你这样的绿茶。”
作者有话要说:
阿扶:恋爱中的男人是都像你这样双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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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因为他喜欢金鱼(双更)
白锦扶发现了,现在的他在景彧眼里,就好像自带了一层滤镜,无论他做什么景彧都觉得是对的,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景彧都会喜欢。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恋爱中的直男思维,绝了。
景彧带白锦扶回了他住的营帐,等到了营帐外面,白锦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陆棠。
陆棠乍一看见白锦扶,连忙高兴地跑过来给白锦扶请安,“公子,不,现在是七殿下了,小的给七殿下请安!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你小子嘴甜。”白锦扶见到了熟人,心情也放松了些,看着陆棠笑道,“可惜我出来的突然,身上都没带什么东西能赏你。”
陆棠笑嘻嘻道:“小人不用赏赐,能再见到七殿下是小人的福气。不过七殿下要是真想嘉奖小人,”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瞟了下景彧,接着道,“那就多待会儿让小人好好伺候您,自从知道公子原来就是七殿下后,小人可一直都盼望着能再见到您呢,当然啦,最想见到您的还是侯爷,所以您一定要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白锦扶哪里听不出来陆棠是什么意思,忍俊不禁地道:“多日不见,你这跟谁学的溜须拍马的功夫,你家侯爷教的?”
陆棠一本正经地道:“没有没有,小人所言句句都出自真心呐,七殿下明鉴!”
景彧不动声色地给了陆棠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抬手挥了下袖子,“行了,别贫嘴了,你好好在外面守着,我和七殿下有要事相商,别让人靠近这边营帐。”
陆棠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遵命!侯爷放心,小的一定在外面好好守着,就是天上下刀子,我都绝不挪地方!”
景彧领着白锦扶进了营帐,两人在矮桌旁坐下,景彧拿起桌上的茶壶,先倒了两杯茶,递给白锦扶一杯,问:“刚刚在你营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太孙和燊王,为什么会对你动手?”
白锦扶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我想让他们给我磕头请罪,段无忌不肯,我们就争执了起来,段无忌想离开,我便追上去拉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段恒这时候上来推了我一把,正好把我推出了营帐,后面的事你也都看见了。”
景彧听完,皱着眉头思索了会儿,然后望着白锦扶道:“燊王虽然一直跟着皇太孙,但为人素来谨慎,行事低调,并不是嚣张跋扈之人,不像是会和人动手的,他是不是受了皇太孙的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