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眼睛盯着碗里的变化,眉头慢慢皱起,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孩子真是朕的骨肉?”
白锦扶从隆庆帝宫里出来,看见韩玉成和景彧还站在宫门口,一左一右,隔着老远的距离,好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见白锦扶出来,连忙都迎上去询问情况。
景彧:“如何?”
韩玉成:“怎么说?”
白锦扶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放下一路举着出来的手缩回袖子里,淡定地道:“没事了,各回各家吧。”说完,没管他们直接往前走。
景彧和韩玉成理所当然地跟上来,还想问一些细节,白锦扶被这两人吵怕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两人不耐烦地道:“我说了,各回各家,都别跟着我!”
景彧和韩玉成停在原地看着白锦扶大步流星地走远,那速度快得好像在躲瘟神一样,互相嫌弃瞟了一眼,默契地各自选择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白锦扶当时把血滴进碗里就离开了,并不知道滴血验亲的结果,但从不久之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来判断,隆庆帝应该是通过滴血验亲,已经确认了他们是父子关系。
因此隆庆帝再召见白锦扶时,言辞间多少也有了些真正的舐犊之情。
张淑仪所住的咏颐宫被暂时封闭了起来,只等九个月之后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后,若证明孩子的确是隆庆帝亲生,那张淑仪自然母凭子贵,这九个月里受的所有委屈都会得到弥补,但若孩子被证明不是隆庆帝亲生,那她临盆之日恐怕就是她进鬼门关之时。
白锦扶已经答应了隆庆帝要入百越为质,虽然隆庆帝暂时还没正式下旨告知朝野上下,但已经有风声传了出去。
景彧听说后,下了朝见到白锦扶后想过去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皇宫里遍布韩玉成的眼线,现在又是紧要关头,白锦扶怕激怒韩玉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能装作有事先行离开,然后暗中命人给景彧送了信,叮嘱景彧以后在宫里的时候两人尽量不要碰面。
然而景彧却并不能理解白锦扶为何要如此行事,于是在白锦扶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直接把人给拦了下来,白锦扶东张西望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在盯梢后,把景彧拉到隐蔽之处,小声道:“不是说了在宫里的时候不要见面?我怕被韩玉成的眼线看见。”
景彧敛眉,“是韩玉成不让你和我见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脑子有病。”白锦扶轻叹了声,无奈道,“可眼下为了质子的事,我又不好和他翻脸,只能忍他这一时,反正在外面我们就暂时先别见面了,免得被韩玉成知道,你若有什么话,可以让人传信给我。”
景彧想了想道:“在外面不能碰面,那我跟你回熙王府。”
白锦扶为难地扶额:“我府里说不定也被韩玉成安插了眼线。”
景彧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那我就入夜过来,你让人给我留道暗门,在找个信得过的心腹接应我就好,就算王府里有韩玉成安插的眼线,总不能在你睡着的时候还盯着你吧?”
白锦扶睁大眼,“可你为什么又要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见我?你学谁不好偏学江叔衡,半夜走后门这种事是你一个君子该做的吗?”
景彧冷不丁道:“今日是我生辰。”
白锦扶愣了下,回忆了下日子,之前结拜的时候他听景彧提起过一次生辰,对,好像就是今日,糟糕,他完全给忘得无影无踪了!
白锦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抱歉,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你想要什么生辰礼吗?我补给你。”
“不用生辰礼,从前我对这个日子也不太在意,”景彧双眸隐含期待地望着白锦扶,眉宇间有一丝担心被拒绝的紧张,“但今年,我只想和你一起过。”
白锦扶看着景彧的表情,心头蓦地一软,那些本来都准备好让景彧今晚别过来的拒绝之言,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舅舅什么都能给你
白锦扶回到府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己的小金库,翻箱倒柜思考着该送什么东西给景彧当做生日礼物。
送金银珠宝?太俗。景彧从小长在富贵乡里,什么宝贝没见过,一般的物件儿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古玩字画?白锦扶不谙此道,平时也没有搜集古玩的雅好,况且他也不知道景彧喜欢哪朝哪代的文物或是谁的字画,若是随便送一件,反倒像是敷衍。
所以,到底送什么东西才能显得既有新意又能代表他心意呢?
白锦扶把自己的小金库反反复复翻了几遍,还是觉得送什么都不合适,挑礼物挑得头疼,出去倒了杯茶解解渴,喝茶的时候忽地福至心灵,转念一想,反正景彧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那要不……送精神上的?
精神上能送的那可就多了,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吻、一晚上的陪伴……白锦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因为想入非非而翘得有些高,忙放下杯子狠狠唾弃了自己一下,景彧是个正经人,他怎么可能会想这些,是你自己春心荡漾了吧!
实在决定不了送什么好的白锦扶最后决定摆烂,等景彧来了后,直接问他想要什么自己给什么算了,何必这么纠结。
等到天色暗下来,白锦扶私下吩咐一个信得过的小厮,去后院一个偏僻的角门旁守着等景彧过来。
白锦扶并不确定景彧会在什么时辰过来,晚饭过后就早早回了卧房,又命下人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他住的院子,他回房后趁景彧还没到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衣服是白日里他就决定好今晚要穿的,还很有心机地命丫鬟提前在衣服上面熏了香,若是有人离得近,就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兰麝香。
换完衣服,将一头青丝随意地绾起梳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并未用簪子固定,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绑好,白锦扶给自己做完造型揽镜自照,镜中人比之白日里多了几分慵懒散漫,发鬓如云,唇红齿白,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十分自然,却无一处不在散发着魅力。
完美。
万事俱备,只等人到,白锦扶怕弄乱了自己精心设计的造型,等的时候只能坐不能躺,又不想让等会儿景彧进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一直在等他,于是拿了本书假装在认真看书,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戌时还不见景彧的人影。
白锦扶看书看的眼睛都快花了,放下书打了个哈欠,打开窗户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心里奇怪月亮都快升到中天了景彧怎么还没来,再不来,今天都要过去了,那生日还过不过了?
正想唤人去后院看看情况,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白锦扶以为是景彧来了,连忙站起来,不过没着急去开门,而是不动声色地问:“谁啊?”
“王爷,您歇下了吗?韩丞相来访,说有要事找您。”
白锦扶听出来是王府管家的声音,并不是景彧,不禁有些失望,等等,管家说什么?韩玉成来了?这么晚了,他来干嘛?
白锦扶心里冒出来一个不好的设想,不会吧,韩玉成难道这么神通广大?他这和景彧还没见面呢,他就能先一步嗅到“奸情”的味道,过来“捉奸”了?
该不会景彧今晚迟迟没有现身,也是因为韩玉成?!
白锦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脏话,也顾不上别的了,大步开门出去,对管家吩咐道:“带韩相去前厅见我。”
来到前厅坐下没多久,下人就引着韩玉成进来了,韩玉成乍见到白锦扶晚上这一身打扮,眸光不由变得幽深了些,美人儿衣衫轻薄领口微敞,还能见到一截形状精致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发髻松散青丝凌乱,好像刚从床上睡醒爬起来,不禁令人浮想联翩白锦扶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是一番什么样的风情。
等下人奉完茶,白锦扶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不露声色地观察着韩玉成的脸色在心里判断韩玉成此行来的目的是什么,“舅舅这么晚了,怎么还上我这儿来?”
韩玉成端起茶杯,掀开杯盖低头喝茶的时候,顺势又瞟了眼白锦扶的领口,喝完一口茶,神色自若地放下茶杯,悠悠问:“殿下这么早就睡了?”
白锦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含糊其辞道:“嗯嗯,今日有些累,睡得早。”
韩玉成看着白锦扶的眸光忽然转沉,嘴角挑起一丝浅笑,“其实我这次来也没有很急的事,殿下大可以收拾一下再出来见我,如此衣衫不整,又是深更半夜,很难不让人误会。”
白锦扶挑眉,不解地问:“误会什么?”
韩玉成收回目光,侧着头,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般随意,“误会殿下见我心切,是以才无暇顾及仪表。”
白锦扶手里刚揭开的杯盖掉在茶杯上:“……”这位仁兄,你哪里来的自信?
“是啊,舅舅是稀客,我一听说舅舅来,当然得倒履相迎。”白锦扶回过神,笑得云淡风轻,“对了,舅舅还没说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呢?有什么事都不能等到明日里见面再说吗?”
“今晚申老太师府娶孙媳妇儿,我刚从他家喝完喜酒回来,顺道儿路过熙王府,就过来看一看你。”韩玉成屈起两根手指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叩了叩,“对了,今晚宁安侯也在,他回宁安侯府正好也要经过熙王府和我同路,看见我的马车停下,他的马车倒是直接就过去了。”
白锦扶暗道怪不得景彧一直拖到这么晚都不见人,原来是一路都被韩玉成盯着,他就知道韩玉成这厮不是个省油的灯。
春日的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凉,白锦扶感觉到冷,拢了拢松了的衣襟,脸上浮起不耐烦之色,假装抱怨道:“原来就是顺道啊,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害我这么晚都睡着了还从床上爬起来,舅舅,你这不是捉弄人吗?”
韩玉成听着白锦扶这般含嗔似怒的语气,忽然有些手痒,握了握拳,眸光直直地看着白锦扶道:“若说有什么事,其实还真有一桩。”
白锦扶歪斜着身子靠在太师椅椅背上,兴致缺缺地问:“何事?”
韩玉成微微笑道:“本来是打算明日再告诉你,现在说就当是弥补我今晚扰了殿下清梦的冒失了。贵妃娘娘今日接到一封告密信,说张淑仪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嗣。”
白锦扶闻言一惊,身体不禁坐直,睁大眼睛看着韩玉成,“此言当真?”
韩玉成道:“虽然不知道写告密信的是谁,但信上所言十分详细,甚至连奸夫是谁,张淑仪和奸夫通奸的日子都写得清清楚楚,不像是无中生有,贵妃娘娘已经在命人暗中调查,有了结果便会禀明皇上。”
白锦扶好奇地问:“那奸夫是谁?”
韩玉成目光若有深意:“想知道?”
白锦扶点点头。
韩玉成抬起手朝他勾勾手指,“那你过来。”
白锦扶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过去?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韩玉成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这么隐秘的事怎么能随便说出口,万一隔墙有耳怎么办?”
“……”白锦扶没辙,只能站起来朝韩玉成走过去,谁让他好奇呢。
白锦扶走到韩玉成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耐烦地抿了抿嘴角,“现在可以说了?”
韩玉成端坐在太师椅上,一点儿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把头低下来。”
白锦扶没什么威胁性地瞪了韩玉成一眼警告他别玩花样,将信将疑地弯下腰,把头低下来凑到韩玉成面前,“说吧,谁,你要是敢耍我,你看我……”
韩玉成忽然直起腰上身靠近白锦扶,嘴唇险险擦着白锦扶的耳垂而过,白锦扶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异样,本能地想要站直身体避开韩玉成的触碰,没想到却被韩玉成用手按住了背,让他无法躲无可躲。
“这样的情报可以说是价值万金,殿下要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怎么连这点儿耐心都没?”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白锦扶耳朵附近的肌肤上,让白锦扶感觉不寒而栗,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用力捏紧,克制着往韩玉成脸上砸的冲动。
白锦扶咬牙质问:“你到底要故弄玄虚到什么时候?”
韩玉成垂下眸,白锦扶的松垮的领口更方便了男人的目光探入,肆无忌惮地在里面游走打量,可惜白锦扶眼睛看着前面,并没有注意到韩玉成眼神里的侵略性。
韩玉成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看满意了,然后才低声道:“张淑仪的奸夫,就是烈王的内弟,烈王妃的同胞弟弟,他们两人在宫外就相识,张淑仪在入宫以前,就是烈王的内弟举荐给烈王的,你说,要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看待烈王?”
说完便松开了手,白锦扶终于得以站直身体,不满地瞟了韩玉成一眼,行吧,看在这个秘密的确很劲爆的份上,这次他就不和这个狗东西计较了。
“这个告密者有问题。”白锦扶理了理衣服,淡定地道,“他既然能准确地说出张淑仪和奸夫见面的日子,说明他不是最近才知道这事儿的,那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张淑仪有了身孕才说,这不是就为了把这份奸情坐实,好让张淑仪和奸夫百口莫辩吗?而一旦张淑仪出了事,难免会牵连到烈王身上,那这对谁最有利?所以,告密者背后的人才值得深挖。”
“殿下所言甚是。”韩玉成拍了拍膝盖站起身,像长辈对待晚辈那样贴心地帮白锦扶掖了掖衣领,“不过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就算要查,也是明日的事了,夜里天凉露重,殿下穿得这般单薄,小心受寒,早些回房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