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叶懿同学。”沈诚润笑的一双眼睛都微眯起来,叶懿同学看起来冷淡,其实人真的很好。
想到什么,沈诚润低头伸手想去篮子里拿东西,谁知道手刚伸出一半,一只黄灰色的小家伙从篮子中一跃而出,直直跳向叶懿。
这团黄灰色的身影很快,叶懿反应的速度更快,在黄灰色影子就要跳到近前的时候,叶懿已反手挥出去。
“不要,手下留鼠!”沈诚润吓得睁大眼睛,赶紧大叫。
小家伙身上有伤还未痊愈,叶懿这一巴掌下去,狠劲些能直接把小家伙送走。
叶懿瞥见沈诚润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心中一顿,鬼迷心窍地挥手动作停在半空中,僵住不动。
那黄灰色的身影便跳到叶懿的手臂上,吱吱叫起来,叶懿这才看清是只小鼠。
车上的司机和站在叶懿旁边为其开车门的武威都长长舒口气,吓死了,还以为这少年带了什么东西暗袭他们先生,这才把已经握住木仓的手默默收回,摸了把额头上惊出的冷汗。
“这是,老鼠?”叶懿看着手臂上干瘦毛团凌乱的小家伙。
不待沈诚润解释,小松鼠先不高兴了,在叶懿手臂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不停叽叽喳喳,结果它忙了一通,叶懿却双眼茫然。
“它在干什么?”
沈诚润也不知道,心里一阵大汗,平时小家伙挺乖的,甚至还有点高冷,都不大理会沈清雅和沈诚然,如果有外人来家里,更是会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今天不知怎了,见了叶懿跟吃了大烟似的。
“这就是你想给我的,一只老鼠?”叶懿一向聪明,几乎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的大脑此刻生平第一次一片茫然。
“不是,不是。”沈诚润尴尬地去抱小家伙,偏偏小家伙不愿意,一下就跳离沈诚润抱过来的手,顺着叶懿的胳膊两下就窜上去,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小心翼翼地抱着叶懿的脸颊,把自己的小脑袋蹭上去,猫咪一样的撒娇。
叶懿已经僵住了,从相遇就一直冷漠的双眸终于浮现其他表情,他的脸竟然被一只老鼠给蹭了。
“没病的,这不是老鼠,是只松鼠。”叶懿那表情嫌弃地似能杀人,沈诚润怕叶懿手起刀落,他家小福福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三步并作两步去抓小家伙,偏偏小家伙就不愿意下去,沈诚润在左边抓它,它就跳去右边,等沈诚润跑到右边,它又窜到左边,玩得不亦乐乎。
司机和武威哪里见过他们家先生这么不庄重过,别看他们家先生只有十八岁,可却比别的成年人还老成,都看傻了,呆呆地张大嘴巴。
而叶懿已经麻木了,最后忍无可忍亲自把小松鼠抓下来还给沈诚润,沈诚润已经不敢去看叶懿的表情了。
“对不起,平时它很乖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沈诚润愧疚得不行。
叶懿却已经不想听他解释了,“若是没事,我就走了。”
“等一下。”沈诚润飞快从篮子里拿出剩下的三块肥皂不容拒绝地塞给叶懿,“这是我自己做的肥皂,不值什么钱,算是一点谢礼。”
沈诚润瞥见刚刚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西装,头发同样板板正正的少年,此刻被福福抓得东一团西一簇,甚至西装有的地方还被勾丝了,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小声补上句,“也是赔礼。我现在赔不起你的西装,以后都会一起赔的。”
叶懿此刻只想立刻离开这里,扔下句'不用'就匆匆钻进车里。
“快走。”叶懿催促着,仿佛后面有狼在追。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汽车窜飞,留下一串尾气喷了沈诚润和蹲在他肩膀上的福福一脸,一少年一松鼠满脸无辜。
沈诚润大大打了一个喷嚏,福福眨巴着黑黢黢的小豆眼,单纯地看着他,然后呲溜一下窜回篮子里,甚至最后还是伸出一只短短的小爪子把篮子上的粗布盖好。
沈诚润:“……”
“哥,刚才那个是上次救你的那位同学吧,这只老鼠这么闹,他会不会生气,人家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沈诚然一向就不大喜欢福福,家里人都吃不起饭,还养什么宠物,特别还是一只没什么用的松鼠,还不如猫呢,还能捉老鼠。
沈诚润身心俱疲,有心无力反驳道:“福福是松鼠不是老鼠。”
沈诚然噘了噘嘴巴,不服气地嘀嘀咕咕道:“松鼠又怎么样,就知道惹祸,那可是咱们家救命恩人,若是因此讨厌咱们怎么办?”
沈诚润打算能过几天买些东西再专门登门道谢,不过该教训的还得教训。
沈诚润把福福抓出来,不轻不重打两下它的屁股,“以后不可以那样了知道吗?若是人家怕鼠岂不要吓死了,再说就算别人不害怕,你这样也是很让人讨厌的行为,知道吗?”
沈诚润像教孩子一样教训了小松鼠一顿,不知道小松鼠听没听懂,反正最后蔫蔫的团在篮子里。
沈诚然不认为这只鼠能听懂,觉得他哥在浪费唾沫星子,就打断道:“哥,咱们去徐大哥那里吗?”
“去。”沈诚润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放过福福。
另一边叶懿沉着脸坐在车内,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的冰霜。武威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偷瞄眼自家先生,瞥见他乱糟糟的发型和凌乱的西装,暗暗憋笑。
别看他们家先生才十八岁,可是平日里性子一丝不苟,没有一丝孩子气,就连先生的父母都私下里讲先生太过稳重,稳重得过了头。而武威自己觉得,他们家先生不是稳重,而是暮气沉沉,身上不是没有少年人的鲜活气,而是彻底没有人的鲜活气。
不过这些不怪先生,都是儿时的那些事情留下的伤痕和记忆。
武威想到这里,没了笑意,反而泛起淡淡的心疼。
“先生,你已经三次偶遇那位沈诚润同学,可需要我查他的底细?”因为叶懿身份的特殊性,故意刻意的设计着往他跟前凑的人从不少。
但凡两次偶遇以上的,先生总要查清对方底细。不怕巧合,就怕对方是敌人送来的奸细。
叶懿垂眸,视线落在沈诚润匆匆塞进来,掉落汽车后座的肥皂上,一只简笔画的小松鼠正对他张狂地笑。
叶懿神情不明,“我记得他说这洋皂是他制造,一起都查查。”
“是。”武威瞬间敛了神色,严肃起来。
如今乌虚市的洋皂制作方法都掌握在洋人手中,特别是核心技术中的一环——纯碱。纯碱的应用技术非常广泛,染布、食用、化工原料等。特别是最近,就因为国人没这项技术,洋人大大提高价钱,已经到了先生无法接受的地步。
毕竟一样东西卖价在那里,成本高了就没得赚头。可是若是提高卖价,百姓生活就势必会收到影响。如果他们先生是普通的商人也就罢了,但偏偏不是,先生的身份必须得考虑物价稳定,百姓生活的便利。
沈诚润兄弟二人赚了钱,坐电车回去的,沈诚然好久没坐过电车了,即便以前家里父母还在时,沈诚然也是不常做电车的,因而很是新奇,趴在窗户上兴奋地看了一路,直到目的地才一脸意犹未尽地下车。
兄弟二人照例先去屠宰场,这次徐屠也在,看见他们来了脸上显出一个和善的笑意。只是他此刻正拿着杀猪刀,本就长相凶恶的脸上还溅了几点鲜血,不但没有和善可亲反而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像一个大变态杀人魔。
AI数据库中,那些变态杀人狂魔都是这副模样。
沈诚润还好,毕竟之前都是作为AI存在,初为人,一切情绪都似乎蒙着一层纱,朦朦胧胧,感觉不真切。沈诚然就不同了,他本就年纪小,吓得直接躲到沈诚润身后,抓着他的长衫浑身哆哆嗦嗦。
“哥,鬼!”
“噗,哈哈哈……”院子中手起刀落的屠户们大声笑着,对徐屠道:“老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咋还是这样子,一笑就能把人家小孩给吓哭了。”
“老大,你可别笑了,看把人家孩子笑的,一会儿都吓尿了。”
“老大,侄女成亲后这要是给你生个外孙女可咋整,还给你抱不,再给吓坏了!”
这些壮汉们都没有恶意,嘻嘻哈哈打趣着徐屠,冲淡了徐屠周身那股变态的气息。
沈诚润回手把沈诚然抱进怀里,安慰小孩,可小家伙还是怕的把头埋进沈诚润怀里不敢看徐屠。
沈诚润尴尬对徐屠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孩子胆子小。”
“没事。”徐屠大手一挥,用搭在脖间的手巾擦了把脸上的血迹,不在意道:“我都习惯了,小孩子都怕我。不过别看我长的凶恶,其实我是个好人。”
这么说的徐屠没让沈诚润感觉到反差萌,反而更吓人了,果然他怀里的沈诚然又抖了抖。
徐屠的脸更黑了。
徐屠又一抹脸,放弃挣扎,道:“小老弟,给你留了板油,都在那边,你看够用不?”
沈诚润粗粗扫一眼,“够用的,一共多少钱?”
“不用钱,明天我还有一事要求小老弟?”
“什么事?”沈诚润真不知道自己不过个一穷二白的穷学生哪里能当的起徐屠大小也算个老板的人物一声求。
徐屠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五号我女儿成亲,来的朋友有点多,预请小兄弟帮忙写下礼单,不知道小兄弟可有时间?”
有的人家有红白事逢人就请,一是为了礼单,二是为了人气。徐屠肯定不是,他家屠宰场规模算不得大,但也不小,绝对不到四处拉人气的地步。至于礼单更不可能,徐屠不至于差沈诚润那三瓜两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徐屠想要结交沈诚润,用此拉近关系。
想到如今家里卖了一些时日肥皂,不差一角两角的礼钱,也觉徐屠此人可交,沈诚润便欣然应允。
“我有时间,这是喜事,我一定会来蹭蹭你的喜气。”
徐屠哈哈大笑,指着沈诚然道:“到时候带着这个小娃娃一起来。”
“好。”沈诚润不是不记得沈清雅,而他担心男客太多冲撞沈清雅。徐屠这种人结交的三教九流都有,没人顾着,沈诚润不放心沈清雅自己。如沈清雅这个年纪的姑娘,正到了议亲的时候,最得谨慎。
事情定下,沈诚润就带着沈诚然离开,当然最后还是付了肉钱的。
沈诚润又去了最近一家坚果店,之前福福受伤,沈诚润一直都喂它羊奶养身体,现在它身体恢复,可以吃坚果,沈诚润打算给它买坚果,毕竟那才是松鼠的主食。
他们抬脚刚迈进铺子,小松鼠福福就吱吱叫着从篮子中钻出来,身手灵活地一下就跳到沈诚润肩头。
它豆大的眼睛闪着黑黢黢的亮光,两后爪着沈润之的肩膀,前爪微微弯曲,人立身体,小鼻子一耸一耸。
哇,好香,好多坚果,好幸福!
福福看得眼花缭乱,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坚果堆里。
沈诚润歪头就看见小松鼠满眼冒星星的样子,轻声笑了。
“你喜欢什么,自己去挑,不过切记不可偷吃糟蹋。”沈诚润道。
沈诚然酸溜溜道:“这只老鼠可真幸福,不仅有这么贵的坚果吃,还能自由选择。”
福福知道老鼠是一种很讨厌的动物,喜欢祸害粮食,糟蹋东西,不是好鼠。
小松鼠似是听懂沈诚然的话般,冲他呲牙吱吱两声,就从沈诚润肩头一跃而下,在地上窜来窜去,时不时停在某个筐前耸动着小鼻子,终于它在一个筐前停下,人立这转过小脑袋冲着沈润之吱吱叫着,仿若在表示它就要吃这个。
坚果铺掌柜撩开门帘,从后屋出来,笑道:“这小松鼠是你养的,除了丑点倒是很灵性。”
福福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开始长出一丛一簇的新毛,短短长长,虬结在一起,确实像只流浪小松鼠。
可是小松鼠福福可听不得这个,它两只后爪站在地上竟然冲掌柜呲牙,喉咙里发出呜呜地声音。
就在沈诚润担心福福会攻击掌柜,刚要把它叫回来时,福福却先一步飞速跳起,顺着沈诚润裤脚攀爬至他胸膛,然后用小脑袋顶进他长衫里,把沈诚润胸前的长衫撑出一个鼓鼓的小包,很不雅观。
沈诚润本想将福福抓出来,可却先感受到福福在胸膛处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沈诚润联想带福福出来卖货这几日的情况赫然想起,福福一直怕见生人,每次有顾客靠近他,福福就会钻进篮子里藏起来,若是客人离篮子太近,福福还会害怕地哆嗦。只除今天遇到叶懿外。
沈诚润知道福福这是留下心里影阴,别说一个不能和人类进行语言沟通的小松鼠,就是可以自由畅快沟通的人类得了心理疾病都不是那么容易治疗好的。
沈诚润心疼,同时决定对福福更加好。
他伸手摸了摸福福的刚生长出来的短毛,对坚果铺掌柜笑道:“小家伙怕生,松子和栗子一共给我来一小包就可以了。”
坚果铺掌柜一边装东西,一边随口感叹道:“你们对这只小松鼠真好,这么贵的坚果都买给他吃。”
沈诚润笑而不语,他明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人们自身都吃不饱,对宠物又怎会太好。他是知道自己有能力,日后能赚到今日买坚果的十倍百倍钱,不然也不会给小松鼠买这么贵的坚果,只能让小松鼠跟着他有什么吃什么。
坚果铺掌柜很快称好重量,用一个油纸包装好递给沈诚润,“一共一角。”
沈诚然倒抽口凉气,这么点东西就要一角银子,这也太贵了,若是换成粮食,从前他们姐三个忍饥挨饿那会,省着吃,都能吃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