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埋头进碗,香香的喝起来。
“呦,都在家呢!”门帘被撩开,花婶子从门外进来,堆着一脸假笑,咯咯地问道:“吃了没?”
沈诚润抚摸小松鼠不搭理花婶子,沈清雅垂首不语,只有沈诚润嘟着嘴冷言冷语道:“关你屁事!”
花婶子一哽,惯性就想骂人,然而话刚要出口就想起今个是有事求着沈家,立时又吞了回去,把脸憋得通红。
半晌才顺过这口气道:“你们这些年也多亏我照顾着,想当初这房子还是我帮忙联系的,要不然连个遮身避雨的地都没有。这些恩情我从前从未提过,今个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花婶子这番话真是好不要脸,沈诚润被震惊,他知道人不要脸起来天下无敌,却没想到花婶子能这般不要脸。
沈诚然气得呼哧呼哧地,恨不能扑上去狠狠撕咬花婶子。
花婶子此刻脸都不红,越说越觉得理所应当,“沈家大小子,你家那肥皂生意是怎么回事,没少赚钱吧,我家你几个兄弟现在都抗麻袋,那活挺累,也赚不了几个钱,就让他们跟你一起干,到时候发财了也忘不了你。”
花婶子双眼瞥见沈家三姐弟手中都端着碗,顿时就了然,这沈家姐弟必然是在喝糖水,否则怎会人手一个碗。目光落在福福身上,顿时又气又嫉妒。一只灰突突的老鼠竟然也配喝糖水。她家小孙孙都只有过年才能喝上。
沈诚润给气笑了,沈诚然则是炮仗一样弹起来,一头撞向花婶子,把人赶了回去,“我哥才不会带你做生意呢,别才做梦了!”
花婶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进了屋门,周强见自家老娘气成这样,瓮声瓮气问道:“娘,你怎了?”
花婶子骂道:“还不是沈家那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兔崽子。我本想着给他们一次机会和气生财,偏偏那几个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明个让你表哥跟着他们,摸清他们的线咱们自己干,胆敢不从,别说我跟那些洋人举报他们。洋人若是知道他们胆敢倒卖厂子里的洋皂,叫他们九族都跟着吃挂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6章
次日一早沈诚润带着沈诚然如往常一般出去卖肥皂, 二人早起都迷迷糊糊,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巷子中窜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悄悄跟在沈诚润兄弟二人身后。
到了中午, 沈诚润两兄弟已经卖出一半肥皂, 又累又饿,沈诚润就道:“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再卖。”
沈诚然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腔,不停说了一上午话, 嗓子都说冒烟了。
二人就顺便找了一个面摊坐下吃饭,摊主笑问:“两位小兄弟吃什么,素面二文一碗, 荤面四文一碗?”
说是荤面, 其实就是薄薄的几片肉片,不过肉再少那也是肉,沈诚然馋得舔舔嘴巴,“哥,我想吃荤面。”
沈诚然半天没得到他哥回答,转头看去,发现他哥不知道在看什么。
“哥。”沈诚然拍了沈诚润下,奇怪道:“哥, 你在看什么?今天你怎么了, 怎么总是不停回头张望。”
沈诚润收回目光, “我总感觉暗处有双眼睛盯着咱们, 可每次回头都没看到人。”
沈诚然顿时跟着紧张起来,警惕地四处搜寻。
同时小声道:“哥, 会不会是花婶子?咱们要不要回家。”
生意总不能不做, 今日回家, 以后呢?
“二位客人,吃什么?”摊主打断兄弟二人对话。
沈诚润发现这时候那股被窥探的感觉又没有了,他第一次做人,以前听说过第六感这种感觉,但还是一次体验,不知道准不准。他从家门口出来就有这种感觉,可是每次都找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碰到花婶子后太过紧张出现的焦灼感。
不管怎样都得先吃饭,沈诚润就道:“两碗荤面。”
这种面摊的量也就一般,够妇女儿童和食量小的男人吃,像他和沈诚然这种跑了一天又累又饿的人是吃不饱的,就起身又买了四张饼子。两张玉米面的,两张白面的。
沈诚然吃了一碗荤面又吃了一张白面饼子就饱了,剩下三张饼子都被沈诚润吃光,就这还把一碗面汤喝光。兄弟两个吃过的碗,光可鉴人。
沈诚然揉了揉饱饱撑撑的肚子,忘了刚才的事,道:“哥,你现在可真能吃,要不是你自己赚钱厉害,就算不生病,我和姐都养不起你。”
沈诚润跟着笑,虽然只是一天但是他能感觉到沈诚然的细微变化,他已经开始学会相信他,并且有意无意越来越亲近他,那种以前夹杂在兄弟间的疏离正在逐渐消散。
沈诚润很欣慰。
兄弟二人又休息了会,才开始继续卖肥皂。肥皂生意很好,早早卖完,兄弟二人就收摊回家,路上路过徐屠那里买了板油回去,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再次出现。不过只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快得就像是沈诚润自己过度紧张所导致的心慌。
“诚然,今天我感觉很慌,咱们先回家,暂时不去牛婶子那里。”沈诚润还是决定小心谨慎一些。
“好。”沈诚然没意见,他现在对他哥的赚钱能力很信服,就很听他哥的话。
兄弟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进屠宰场,宝成大剌剌问道:“刚才那小子买什么了?”
卖肉的几个屠夫和沈诚润兄弟已经相熟,都认识,炸然跑出来个人询问兄弟二人的事情,这些屠户自然不会告诉,“人家买什么干你什么事情?”
宝成是他们那片有名的小流氓,平时邻里邻居都绕着他走路,就算他故意找茬都不敢惹他,好久被人这么怼过,顿时火气,怒道:“问你什么你就只管答,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那屠夫霎时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举着手中滴血的屠刀,森然道:“小子,你跟爷爷耍横呢!”所有屠户几乎同时像宝成看过来,各个凶神恶煞,看着就似能杀人的主。
宝成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主,真碰上横的比谁都害怕,哆嗦着双腿就往外跑,奈何双软得像面条,扑通一声摔个大马趴。顿时所有屠户都哈哈大笑起来,宝成在屠夫们的笑声中狼狈地连滚带爬逃出去。
“诚然,衣服回来了。”沈诚润兄弟回来,沈清雅就捧着新做好的衣服过来,“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好趁早送去铺子里改改,别耽误你明天的事。”
明天就到了徐屠闺女成亲的日子,沈诚润之前见沈诚然没合适的衣服就让沈清雅去铺子里帮沈诚然做一件,顺便也让她自己做一件。
沈诚然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高兴地伸手捧着衣服,同时对沈清雅道:“姐,你也换上给我和大哥看看。”
沈清雅的衣服很合身,主要是她已经十六,个子长不多少,就做的正好。至于沈诚然的就有些大,不过这也正常,这时候孩子的衣服都会大些,小孩子长得快,不做大些,半年就不能穿了,就是沈家以前也是如此。
沈诚然对此一点不在意,卷了衣袖开开心心地转圈圈。
“好看。”看着弟弟开心,沈清雅也跟着开心。
沈诚然双眼亮晶晶的,“姐,你也好看。”
看着姐弟俩开心的样子,沈诚润心里升起股奇异的感觉。那应该就是亲情独有的温暖,为自己的亲人付出,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姐弟二人臭美一会儿,都把衣服换下来藏在高处才吃饭。
等吃过晚饭,外面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天色正好,便是有人跟着他们也看不清。况且他们回来这么长时间没出去,此刻天色又这么晚,就算有人跟着他,大抵也只以为他们不会出去了,正适合他去牛婶子家里。
沈诚润提着篮子带着沈诚然轻轻打开门,往牛婶子家走去。
逃出巷子宝成去了花婶子家里,彼时周强和花婶子丈夫都下工回来,一家正在吃饭。
宝成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也不管饭菜够不够,更不在乎伙食粗糙,大口大口就吃了起来。
花婶子家的伙食不说按人头算得也差不多,多一个宝成,周强父子几人就都没吃饱,累了一天了,饭还不够吃,花婶子的丈夫难免生气,瞪了花婶子一眼。花婶子赶紧陪着笑,给男人打了洗脚水,又刷干净碗筷才出来拉着宝成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沈家那两个小兔崽子在哪个洋行搞出来的肥皂?今天我可还看见沈清雅那小贱蹄子还买新衣服了,至少两套,我看见两种布料子,一个女款,一个男款。一家子破落户还能穿起新衣服,肯定是卖肥皂赚的。”
宝成双眼中的贪婪之色似喷发的火山,“我今个跟了他们一天,也没看见接头人。”
花婶子皱眉,“要不明天再跟踪一天?”
就在这时周强匆匆忙忙跑回来,“娘,沈诚润和沈诚然又出去了。”
花婶子和宝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欣喜,“幸好我让强子偷偷观察沈家那几个兔崽子的动静,不然果真让他们骗了。宝成,你快点跟上去,这次肯定能找到他们的接头人。”
宝成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咧嘴乐,“不愧是读书人就是聪明,这样的天色最适合干些不宜见人的勾当。”
宝成顺着周强的指路赶紧追上去,就见沈诚润和沈诚然拿着东西进了一户邻居家。
他聪明的没有立刻敲门进屋,而是找了一处低矮的墙头爬了上去。然而牛婶子家的后窗玻璃被人挡住,他压根就看不清里面发生什么事情,越是这样,宝成越觉得里面有鬼。
宝成这人属于典型的正事不行,不着调机灵的人。
很快就想到沈家日子发达得这么快,不应该只靠这卖肥皂赚来的几个铜板的差价。若是这中间有另一个人担保,那么赚来的银子沈家绝对不可能拿大头,大头拿去孝敬别人,沈家的日子又怎么富贵得这么快?
要说这人无知就什么都敢想,若是稍微有点知识的人就会明白肥皂有多难制作,那纯碱手艺掌握在洋人手里,等于扼住多少生意人的咽喉,那么多有学识的人想要攻破这项技术都求而不得,沈诚润不过一个读了几天书的孩子罢了,又怎么可能会这项老大难的技术。
然而宝成到底没学识,不懂这些,在他眼里读书人就是了不起,就应该会这项技术,不会的都是读书不好的人。
宝成心跳如擂鼓,只感觉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翻身跳进牛婶子家里。
刚贴近后窗户,还来不及有其他动作,忽然就传来一阵狗叫,那叫声越来越近,转瞬就到了眼前。
宝成平时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更没少被狗撵,这种事情他有大把逃跑的经验,因而反应迅速,在牛婶家的两条狗即将咬上他的时候,他攀上墙头狼狈逃了。
沈诚润听到动静却是心头一跳,他赶紧从厨房跑出来,问道:“牛婶子,刚才我听到狗叫,可是家里来客人了?”
牛婶子一脸晦气,“应该是这段时间家里天天飘出肉香,不知道招了哪个馋鬼过来。可惜那人逃得太快,不然被我抓到一定打断他的腿。”
牛婶子又喃喃道:“这人身手这般快,肯定是个惯犯,被这样的人盯上,以后家里可得注意了。”
沈诚润听着这些心跳越来越不安,靠好油和沈诚然带着东西匆匆赶回家。
到了家里沈诚润一脸凝重的把事情和沈清雅讲了。
“我总感觉那偷不是冲着牛婶家去的,而是冲着咱们来的,昨天我出去卖货就总感觉有人盯着,本来还怀疑是自己多疑了,看来我的感觉没错。”
沈清雅和沈诚然都开始惊慌,沈清雅着急道:“那怎么办?”
沈诚润思索片刻,“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一时半会真没法办。这样,明天开始我和诚然就不出去卖肥皂了,反正咱们现在和李家杂货铺有合作,家里又进账,饿不到。等到月底咱们的房子到日子,咱们就搬过去住,到时候家里请个婆子和两个护卫,那人见咱们戒备也就不敢怎样。”
不管背后盯着的人是谁,他们住在大院里的这些日子至少是安全的。无论谁也不敢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行凶,当然有敢行凶这本事的人,压根也不会偷摸跟着他,而不下手。
沈诚然焦急道:“大哥,那这肥皂生意就不做了,这么赚钱的生意!”
“当然要做。”沈诚润道:“只不过这些都得等到搬家,虽说坏人不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行凶,但是姐自己在家我到底不放心,所以才提议咱们都在家陪着姐。等到搬了家,我就回去读书,我必须得和同学相处,才能了解他们的人品,也好找一个品行不错又能护得住咱们的人家合作。
说来说去,这肥皂生意太大,以咱们家的势力做这生意犹如小儿抱金砖过闹事。”以沈诚润的关系网,也只有找有背景的同学家里合作这一条出路最为合适的。
当初选择这门生意的时候,他就没想自己单干,不过是想着给家里缓口气,就找个大树靠着。
沈清雅和沈诚然见沈诚润把事情都想得这般井井有条,跟着安下心。
沈家吃过饭把肥皂做出来就睡下,宝成却兴奋地睡不着觉,他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花婶子一家,当然没说是猜测,而是当成自己亲眼所见。花婶子那双混浊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宝成直接提议道:“之前咱们要跟他进货就赚点差价他都不愿意,现在要他交出技术他更不可能同意,所以软的是不行咱们只能来硬的。”
花婶子愚蠢又恶毒,“那你说怎么办,只要能发财,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