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家里我便是能做主的人。”沈诚润并没隐瞒,他觉得这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你开了这么久的杂货铺也应该知道,如今洋皂都掌握在洋人手中,咱们国人是没有厂子的。
这些肥皂我弄来也不容易,总需要打点,自己也就赚个辛苦钱。进货价着实不能再低了,不然我人情都不够还的,这样吧,我做主,每十块赠送你一块肥皂,五十块赠送五块肥皂,以此类推。
这些就都是从我的利润中出的,可真不能再低了。”
李掌柜一算,赠送肥皂和让利也没什么区别,这块赠送的肥皂卖多少钱都是他自己,这么一勾并不比让利少,就欣喜的同意了。
“好,好,就这么定了。”李掌柜道:“你剩下的肥皂我都要了,你随我去杂货铺取钱吧。”
沈诚润这才把沈诚润喊回来,沈诚润并不知道他哥刚谈妥的合作,喜气洋洋对沈诚润道:“哥,我已经卖出一块肥皂了。”
“很厉害。”沈诚润夸奖着,又给沈诚润介绍身边的李掌柜,“你叫他李叔就好,以后就是咱家的合作伙伴,今天的肥皂剩下的他都要了。”
沈诚然没想到他们这小打小闹还能找到下家,乐得因而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沈诚然是高兴坏了,倒把李成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沈家守着这样下蛋金鸡一样的营生,怎么还会把亲弟弟饿成这样。李成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沈诚润这个当家的故意苛待了亲弟弟,真如此,就说明沈诚润这个人品质不行,这合作他就得再寻思寻思。
沈诚润看出李成心里的思量,解释道:“我之前大病一场,家里又没什么进账,日子过得很苦,一度差点吃不上饭。后来才搭上这条线,做起肥皂生意,也不过月余罢了。”
李成这才注意到沈诚润也很瘦,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刚才只顾谈生意,都没大注意沈诚润这个人本身。
李成心思被看破,还是这种暗自瞎猜的胡乱猜测,尴尬地笑。
“李叔,你前面引路,我们跟着你去铺子里,早点过去,不耽误你发财。”
李成哈哈大笑,忘了尴尬,带沈诚润兄弟去往他家铺子。
三人离开,花婶子才从暗处转出,她手里的东西几乎被捏碎,眼中的贪婪浓郁得凝成深深的嫉妒。
她喃喃道:“我就说沈家日子怎地突然就起来了,天天吃肉不说,还养起宠物,给宠物买那贵得要死的坚果,原来都是做起了肥皂这样大的生意。
不行,这样发大财的事情我可不能错过。”
花婶子无心再继续逛市场,挑拣哪样东西体面又不贵,只随便买了两样就匆匆奔至侄子家。
院子里只有嫂子一个人在洗全家的衣服,其余人都去上工去了。
花婶子心里存了发财暴富的念头,没心思跟嫂子多啰嗦,随便客套了两句,放下东西就问道:“宝成呢,在屋里睡觉呢?我找他有事。”
说完就匆匆进屋。
花婶子大哥家里日子同样不好过,唯一的区别就是房子是自家的,只不过这房子是当初花婶子父母留下的,那会儿两个老人也没什么大本事,一个给人缝缝补补,做个粗使婆子。一个做着苦力,一辈子也就赚下这么一个不大的房子,将将的两卧,一厨。
老两口死后,一家子分家,这房子就被花婶子这哥哥夺了来。
花婶子哥哥家一共五个孩子,三个小子,两个闺女。两个闺女最小的才七八岁,都被花婶子送去有钱人家当丫头去了。就算最小的孩子被送去每月同成人不少干活,还动辄打骂,而每月才有几角钱的工钱,花婶子哥哥家也给送去了。
如今,花婶子哥哥家三个小子已有两个成亲,没办法,花婶子夫妻和剩下没成亲的小儿子赫啦就分别跟这两对夫妻睡在两个房间。这两对成亲的小夫妻之中,就有宝成一个。
这宝成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却偏要赶在哥哥之前成亲。当初那亲事明明是说给他哥的,硬是被这个宝成设计嫂子占了便宜抢了亲事。
花婶子进入的时候,不大的炕上五床被褥都没叠起,杂乱地铺了一炕,即便离得远也能清楚看见被褥上肮脏得痕迹,仿佛打了铁般。而花婶子的侄子就躺在这堆被褥中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一翻身,被子卷了起来,露出白花花的皮肉,花婶子这侄子竟是裸睡,连个裤衩都没穿。
花婶子也不避嫌,一巴掌拍醒宝成。
“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宝成睡得正香,迷迷糊糊被花婶子拍醒,就怒了。他在家里可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没人敢说什么的主。
花婶子见侄子怒了,怕给她个好没脸,赶紧道:“我是来找你发财的,也就我这个姑姑的发财时候还念着你,还不赶紧起来。”
听见发财,宝成可就不困了,也露出笑模样,嘴上哄道:“姑姑可有什么发财的好事,赶紧告诉我,咱可事先说好,若是什么需要做工的活我可不干。”
“不是,不是,这可是个巧活,又不累又能发财。”花婶子就把沈诚润卖肥皂的事情讲了,又蛊惑道:“你不知道那肥皂的生意多赚钱,那沈家从前穷成什么样,裤衩都要穿不起,糠吃不成,结果现在顿顿吃肉,还都是板油。那板油可比五花肉还要贵上好好几个铜板。”
宝成和花婶子不愧是有着血脉关系的亲姑侄,二人的神情一模一样,具是贼眉鼠眼。
宝成贪婪着嘴脸道:“我怎会不知那肥皂生意多赚钱,我就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洋行里的肥皂一包可要五元钱!”五元钱,他家一月才赚这么多。
花婶子鼓吹道:“你只要悄悄跟着沈家那个小子,知道他家肥皂从哪里弄来的,到时候就能搭上这条线,咱家就也有肥皂卖。你放心这生意也不用你出去跑,你家兄弟们出去跑就够了,你到那时候就是那财主老爷,坐在家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日子多逍遥快活。”
花婶子全然就没想想,人家沈诚润就算有进肥皂的渠道,这样好的人脉就怎能被她侄子轻易搭上,凭什么,她和侄子的贪婪。
或者说花婶子不是没想到,而是压根就不想考虑这些,满心满眼都被贪婪遮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5章
李家杂货铺面积不大, 能有个二十平左右,堆满了货物。铺子小没请人,都是自家人经营, 他们给沈诚润、沈诚然倒了两碗糖水, 又上了瓜子花生和糖块。
这在此时就是好的招待了,沈诚然看着瓜子花生没敢吃,就小口小口喝着糖水。对他而言最有吸引力的还是那糖块,小孩子对甜甜的东西最没抵抗力, 眼睛粘在上面移不开。沈诚然不知道废了多少自制力才移开,不再看。
李成做生意都做成了精,一下就注意到了, 直接抓了一把糖块塞给沈诚然。
沈诚然这才知道自己的馋样被人发现了, 脸刷地红了,羞赧地缩回手。
“拿着吧。”沈诚润道。
沈诚润瞅瞅他哥表情,是真的没生气才收了,“谢谢李叔。”
李掌柜笑,“客气什么,你哥有这生意,日后你吃糖算是什么,便是顿顿大鱼大肉也吃得起。”
沈诚然早就偷偷算过进账, 照这个赚钱速度有朝一日还真有可能。他就咧着嘴巴嘿嘿笑, 小手紧紧攥着李掌柜给的糖块。
沈诚润和李成签了契约, 条条框框写的清清楚楚, 无异议后,李成当场结清五元六角的进货款项。
最近家里生意好, 沈诚润就加大肥皂生产量, 每日制造二十二块肥皂, 今日他自己卖出一块,沈诚然卖出一块,正好还剩下二十块。
沈诚润笑道:“下次来,我一定记得把赠送你那两块肥皂一起捎来。”
李成哈哈大笑,“不要紧,不要紧,我相信小老弟的为人。”
沈诚润将合同揣进怀里,道:“我和舍弟就告辞了。”
“留下吃顿便饭再走不迟。”李成客气相留。
“不了,家里打算搬家,正好今日有时间,我寻思着去牙行问问情况。下次有时间,我请您一家吃饭。”沈诚润。
“客气,客气。”这话说得李成更满意了,“对了,前街就有家牙行,已经开了几十年了,同我家是老邻居,信誉不错,从不骗人,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谁去闹过。你可以去他家看看。”
“好的。”沈诚润出来就和沈诚然去往李成介绍的那家牙行,他边走边对沈诚润讲述今天遇见花婶子的事情。
沈诚润从不信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掺和'那套理论,不告诉孩子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孩子怎会知道,又怎么防备?
“今天碰见花婶子了,她知道咱们在卖肥皂,虽说暂时她还不知道这肥皂是咱们自己制作的,但是就单单卖肥皂这项利润就足够她眼热的,我怕咱们不尽快搬走恐出事端。”
沈诚然气愤道:“老虔婆,就不是个好人。哥,咱们赶紧搬家,看见她我就烦。”
“嗯,本来还想慢慢找房子的,现在看来差不多就先搬走吧,没时间挑拣了。”
说着二人已经走到李成介绍的牙行,沈诚润就道:“我们想租个房子,可有合适的介绍?”
那掌柜是个中年男人,满脸络腮胡子,遮住大半长相,看不清面容,他打量着沈诚润穿著,问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房子?”
“独门独院,不用太大,我们三个人住。地理位置不用太繁华,但也不能太偏僻,家里有女眷,太偏僻不安全。周围邻居不需别的,只一样都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就好。”沈诚润没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的要求全部讲了出来,也方便牙人帮忙找房子。
牙人问:“月钱怎么算?”
沈诚润道:“三五元就可。”
沈诚润知道好些的宅子大抵月租八至十元,不过那样的宅子大些,他家人口少,要不了那么大的宅子。
牙人道:“我这里真有几处,我带你们兄弟去看看。”
沈诚润去了那几处宅子,价格合适,然而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要不就是位置太偏僻,要么就是周围环境不大合适,有一处旁边就是一家酒馆,沈诚润路过发现大白日客人就不少,好几伙醉鬼陆陆续续出来。
沈诚润和沈诚然倒是好办,都是男孩,注意着些,大不了躲着走就是了。可沈清雅一个女孩子,就是白日里出去买菜都不方便。有些醉鬼怕还会主动生事,沈清雅一个女孩子若是一不小心被冲撞了,毁的就是一辈子。
看来看去,都不大满意也只能做罢,沈诚润留下地址,牙人答应有合适的宅子再通知他们。
这时候交通不方便,别看只看了三处宅子,可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全部看完已经晚上。
沈诚润赶紧先去买了明日要用的板油,才带着沈诚然又买了一些粗粮和白糖。
“哥,我这里还有李掌柜给的糖块,你要吃我分你几块。”虽然这几日赚了钱,但是一想到那好几元的房租,沈诚然就心疼。
“咱们家之前长期不吃肉,家里人都营养不良,而营养不良常常伴随着低血糖。咱们俩出来卖货还有个伴,姐就自己在家,她低血糖犯了怎么办,都没个人帮忙。买些糖,她难受吃些。”
沈诚然顿时就赞同了,经过这段时日和姐姐相依为命,沈诚然自己不吃,都要给沈清雅,所以沈诚润一说给沈清雅买的,沈诚然就不心疼了。
沈诚润兄弟回来时,沈清雅刚做饭,她惊诧中带着担忧问道:“你们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早,东西都卖了吗?可是遇到什么意外?”
沈诚润知道沈清雅的不安,家里没个顶梁柱,作为兄弟三个最大的孩子自然就承担起家庭重担,偏偏这个时代对女子天然有着拘俗,致使沈清雅无法为两个弟弟提供经济,长此以往,经济这块就成了沈清雅的心病。在原身记忆中,每每夜半醒来,沈清雅都清醒着,也不知是从未入睡过,还是夜半惊醒。
沈诚润作为AI不知道存在几百年,虽然壳子是少年人,然而内里的灵魂确是成年不能再成年的成年人,心底也就一直将沈清雅姐弟当成孩子看待。
沈诚润此刻不免心疼这两个孩子,语气愈发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是好事,有一家杂货铺和咱们合作,他家肥皂以后都由咱家供应,这不今天剩下的肥皂他都包圆了。”
沈清雅惊喜地捂住嘴巴,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
“这是好事,别哭。”沈诚润打开篮子把里面的糖块拿出来,惊动了已经睡着的福福。福福现在很幸福,睡在吃了一半的栗子旁。它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沈诚润,就把吃了一半的栗子藏进嘴巴里,然后一跃而起,熟门熟路地跳上床,团在属于沈诚润的枕头边。
“我给你冲杯糖水,吃些甜食能使人身心愉快。”沈诚润起身冲了三碗糖水,给包括自己的每人一碗,顺便把白糖放在高处,以免院子里的狗进来,
“我现在就很高兴。”沈清雅捧着碗,舍不得喝。
沈诚润却非常舍得,原主的记忆中糖是很美味的滋味。迫不及待尝了口,甜甜的味道顺着喉管滑进胃中,带起对未来的期盼。
沈清雅见沈诚润兄弟两个都喝了,这才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吱吱'地叫声响起,福福跳到沈诚润身上,小短爪扒着他的手,竟是闻着甜味找过来。
沈诚润没办法,就把福福的小碗翻出来,给它倒了一个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