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进去,更有机会被选上。”何友良感念刘向晨专门去通知自己,不想在这个上面占他这个便宜。
刘向晨深呼吸了两口气,哭丧着脸:“我还是害怕。”
他的爹都替他着急:“这有什么害怕的呀?那么多人都进去过了。”
刘向晨就是紧张,额头开始冒汗,牙关都在打颤,话也说不利索,这样子进去肯定不行。
眼见前面那个人已经出来了,刘向晨的爹一咬牙:“友良,你先进去。”
何友良低头看向自己打满补丁的衣服,露在外面的脚趾不安得蜷缩了一下,他将紧张和不安压在心底,面上一派沉稳:“好,我先进去,里面要是有什么,我待会儿出来跟你说。”
前面那人出来,何友良跟着推门进去。
刘向晨的爹说陶浩和薛家公子在屋子里,屋里却不止他们两个人。
屋子中间摆着两张八仙桌,后面坐着四个人,除了陶浩和薛家公子,还有石学文和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看到他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何友良脚步停下。
陶浩指着他的右边:“那里有水,把手和脸洗一下。”
那边有两缸水,还有放在洗手架上的木盆。何友良走过去,虽然快到了秋天,但是天气依然很热,一路跑过来他出了不少汗。汉珠从头发丝上滑落,经过脸颊最后落下来。
何友良先洗过手,再去洗脸。他洗得很认真,虽然不明白陶浩让他们洗手,洗脸的目的,但是他本能的觉得需要重视。
他洗完之后,将水倒到脏水缸里,顶着湿漉漉的脸颊转过身来,那些人一直在看着他,感受到他们的注视,何友良快要紧张死了,手指搅在了一起:“我好了。”
“坐到这个凳子上。”幸好陶浩说话了。何友良赶紧坐过去,双脚并拢,手掌比划了几下,不知道应该放哪,最后放到了腿上。
他看着陶浩手里拿着毛笔,在那个黑乎乎的水里面沾了沾,然后问他:“叫什么?多大了?”
何友良连忙回道:“我叫何友良,今年……十五了。”十五还差几个月,他下意识的报大了一点。
然后他就看到陶浩拿着笔在纸上写,不由得有些差异,这才反应过来陶浩居然识字。
“虎子。”只听陶浩叫了一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年郎,立刻站了起来,看着何友良说道:“我说几个菜名,你先跟我学一下。”
然后他就一口气报了很多的菜名,如果何友良生活在现代的话,那他肯定能在虎子张口的第一下,就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了,可惜他不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么一大长串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菜名。
等虎子终于停下来问他记得多少的时候,何友良刚洗干净的脸,又开始冒汗。
虎子对他笑了笑露出了两颗的小虎牙:“你不用太紧张,试着说说。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烧雏鸡,烧子鹅,酱肉,腊肉,小肚……大肠,草鱼……”何友良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但是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往外说说,希望能碰到一个。但是越说气势越弱,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那些刚刚并没有听到。
那个叫虎子的人,报菜名听起来有腔有调的,让人听着舒服。不像他说得支离破碎的。
虎子听他说完,点了点头:“那你再跟我说一段这个:门前有四十四棵柿子树。”否则说完停了下来等他。
何友良立刻跟着复述了一遍才发现,要说清有些困难,好在柿子树这个东西他熟所以没有出错。
虎子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绕,何友良大概知道,他是想考验自己舌头的灵活性。当跑堂小二确实要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何友良立刻重视了起来,跟着他,一句一句的尽力说清楚。
等虎子点头坐下的时候,何友良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
“把手伸出来一下。”陶浩一直在旁边记东西这时候突然开口,何友良立刻按他说的伸出双手。
“手背。”
何友良把手转过来。
陶浩看了一会儿:“嗯,你先出去吧,结果我们稍后会通知,你不要走远了。这里的事儿,不要往外说。”
何友良感觉自己心跳急促,嘴唇都已经麻木了:“好。”
走出屋来,刘向晨和他爹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了?”
何友良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之后才会出结果。”然后他又看了一圈,凑到刘向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刘向晨听完他的话,一脸似懂非懂的进了屋。再出来,就和他一个样了。
院子里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等结果的人,刘向晨的爹见状就让他们俩自己在这等着,他先回去干活去了。
两个人找了一个角落,把何友良捡到柴抱的那里,然后在附近台阶上坐下。
刘向晨的脚一直抖个不停,到底没忍住:“马天河在陶浩家干活,一天就有十五文,去县城做跑堂肯定能挣的比他还多。要是能有二十文,那我两天就能买一斤肉。”
刘向晨碰了碰他:“嘿,你紧张吗?”
何友良看着自己漏在外面的脚趾,嗯了一声。紧张,当然紧张,他比刘向晨更紧张,别说二十文了,哪怕只有十五文也比他在家每天捡柴火挣的多,他也想要这个活计。
刘向晨家里比他要好些,想挣钱后就去买肉,但是他不奢求能吃上肉,只求能挣点钱,到时候交田税,好让他爹别那么辛苦。
“真看不出来,”刘向晨道:“我都快紧张死了。进去连话都不敢说。”
何友良回想自己的表现,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他们的要求?
“那个虎子真厉害,那么一大段,都能背上来,一点都不磕巴。”刘向晨感叹道。
何友良突然想到:“陶浩会写字。”
“是啊,”刘向晨语气里带着崇拜和羡慕:“听说是最近才学会的。”
何友良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陶杰说的,上次遇到他本来想找他一起玩,结果他说要回去学认字。”随后他又感叹道:“陶杰变了好多,他比咱们还小呢,看着比咱们厉害多了。”
陶杰身上的变化很大,刘向晨找不出词形容,就是觉得很厉害:“真是同人不同命。”
何友良点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向晨还在畅想:“要是我们两个人都被选中就好了,到时候就可以一起去县城了。县城里有耍把戏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
刘向晨被他爹带去县城看过一次耍把戏,那是他至今还念念不忘的东西。
最后一个人,已经出来很久了,留在院子里等结果的人都渐渐的围到了房间的门口,直到陶浩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抬出了两筐鸡蛋糕。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我念到名字的留下来,表示通过。没有念到的,那就很遗憾这次不能一起录用了。耽误了大家时间,我特意准备了鸡蛋糕,待会儿如果有没被念到名字的,可以来拿一份带走。”
这份礼物很诱人,但是所有人的心情都紧绷着,视线从鸡蛋糕上一扫而过,有的甚至连看都没看,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陶浩的身上,谁都不希望自己是那个拿鸡蛋糕的人。
陶浩拿着纸开始念,他开饭店,十个包厢,一个大堂,包括前台,迎宾和帮厨,大概二十来个人,很快就念完了。
何友良在里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激动得握紧拳头,挥舞了几下,给自己鼓劲。他没有立即像其他人那样跳起来欢呼,而是在等刘向晨的名字。
可是等陶浩念完停下来,刘向晨的名字也没有出现。
何友良有些担心的看过去,刘向晨的嘴唇紧抿着,看到他的视线,偏过头去。
第46章 拉面
何友良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友,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那边陶浩已经让被点到名字的人, 去一边集合了, 何友良有些犹豫的开口:“向晨……”
刘向晨揉了揉鼻子,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不用管自己。
刘向晨一直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他现在吸鼻子,转过头来就看到好友转身去集合的背影。
挺好的,友良家那么困难, 肯定特别需要这个活计。不像我家, 日子还过得去,有没有这个活儿都一样。
就是,以后又要少一个陪自己玩耍的小伙伴了,刘向晨想到这,鼻子又是一酸。
何友良跟大家一起坐在屋子里,不同于其他人的紧张和期待,他的心里还一直心想着外面的刘向晨。
直到陶浩说了一句‘如果做不到这些的,那很抱歉, 就只能请你离开了。’屋子里轰一下炸开了锅, 也把何友良的思绪拉了回来。
陶浩拿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好了, 安静, 我接下来说一下具体的计划安排。”
何友良立刻打起精神,认真听。等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之后, 反而松了一口气。
培训一个月, 培训期间没有工钱, 但是管饭。培训结束后进行考核,考核通过的就能留下,考核不通过的就走。
何友良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什么都不会,到时候把事情办砸了,给人惹了麻烦。现在就安心了,既然有人教,那他就有信心能学好,到时候一定要留下来。
结束之后,何友良握着拳头从屋里走出来,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
可是出来之后,并没有看到好朋友的身影,何友良心里有一瞬的失落。结果到了墙角边,他今天捡的柴也不见了。
何友良:“……”
虽然丢了一捆柴,但他被选上了伙计还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儿,何友良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爹。
不过他到家的时候,他爹并不在,只有他娘站在灶台前,拿着锅铲在锅里搅动。
何友良:“我爹呢?”
他娘用手比了几下:“啊,啊吧,啊吧。”
“好吧,那我等他回来。”何友良坐到灶台后面,帮忙烧火,然后就看见了一捆很熟悉的柴,何友良有些疑惑的伸出头:“这捆柴怎么在这儿?”
“啊。啊。”
“向晨送来的?”
他娘点了点头。
何友良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第二天天刚亮,何友良就赶紧爬起来,往陶浩家跑。
陶浩家院门紧闭,他拔在门上听了听,里面还没有动静,他是第一个到的。何友良的手放在门板上,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怎么不进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何友良扭头,石学文抱着一个木盆站在他身后。
何友良往旁边让了让:“他们好像还没起。”
“跟我来,”石学文带着他绕到了一侧的小门,推门进去,直接到了厨房,这是陶浩特意给他留的门,就是为了方便他进来,给那些新收的伙计们做早饭。
“我去开门?”
石学文点点头,把手里的木盆放到桌子上。
何友良去打开门,回来的时候,石学文已经打上面粉,开始和面了,在他进来之后,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和面,一言不发。
整个院子里,只有揉面的声音,有些尴尬。
何友良兀自站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要烧火吗?”
“嗯,添上水,锅里。”好在石学文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是回答了他。
何友良终于有事可做了。乡下的孩子,没有几个是不会做饭的。何友良手脚麻利的添水,烧火。
然后就坐在灶台后面,看着石学文揉面。
石学文将面粉打到木盆里,倒上水揉成型之后,又拿到了桌上揉。他的手法大开大合,行云流水。那个面团在他手上,逐渐光滑Q弹。
何友良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石学文一直在揉,何友良一直在看,直到锅里的水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石学文还在揉。
何友良表情,从好奇变成了不解,面团早就已经成型了,为什么还要揉那么久?
他很好奇,但是到底不太熟,没有问。
石学文把面揉好放在那醒,然后烧起炉子,煮他带来的骨头汤。
等人都来齐的时候,就开始拉面,那些收来的伙计都被他镇住了,挤在门口的,趴在窗户上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双手不停地拉合,那些面团就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面。
等他们吃到煮好的拉面的时候,更是惊叹,骨头汤鲜而不腻,面条筋道细滑,一群人吃的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何友良心想,他要是有这个手艺,就去摆面摊挣钱了。
谁知道下午培训的时候,石学文就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些面粉,教他们怎么揉面。
“!!!”
新招来的伙计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何友良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学。
可是等真正自己上手干的时候,何友良才知道,揉面不光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
教他们揉完面之后,就是拉面,然后全煮了自己吃,就是他们的晚饭。明明是一样的面粉,一样的汤底。结果煮出来的味道却是天差地别。
石学文都不用说什么,吃到嘴里的面条,给了他们最直接的评价。一个个把头埋进碗里,羞愧的抬不起头。
培训结束之后,何友良直接冲回了家里,拿出木盆,倒上一点灰面粉就按照石学文教的开始一点一点的和面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