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吴曼背地里找人去了医院,把网络上的这场闹剧给两位老人看。
两位老人不敢相信,又在别人的有心引导下,在网络上发了一个视频,算是澄清那些不实谣言。
那篇文章本没有指名道姓,但权家两位老人这一冒头,故事的主人公马上被人扒了出来——权池是个流量歌手,最早是参加选秀出道的,他没能成团,只是混了个脸熟。
这一下,权池那几个为数不多的粉丝都炸了,他们指责权父权母“蹭热度”,又搬出很多张权池以前的照片,字里行间表达着“权池以前在权家过的是什么人嫌狗厌的日子”,之后又把矛头指向甄臻,说他先霸占了权池的家境和教育资源,现在没钱了又想回来勒索甄家,说他就是为了钱。
说来也是巧,权池参加选秀时被套了个“贫穷贵公子”的人设,也被有心人挖出来大做文章。
-所以说真的假不了,权池小时候穷也挡不住那股真少爷的气质。
权家两位老人万万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权景明重伤未愈,受不了网络上的舆论压力,很快就病倒了。
甄臻无奈,不得已出面亲自解释,可他澄清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被人骂白莲。他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去找权池,希望他能制止那些粉丝,不要让他们再辱骂两位老人了。
甄臻恳切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欠你的我偿还不起,你怪我、恨我、想骂我,我都受着。但权家二老没对不起你,你不能这么对他们。”
权池冷笑:“没对不起我?我在权家过的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甄臻:“你对他们有什么怨气,我替他们跟你道歉好吗?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但你别再让你的粉丝骂他们了。”
权池转了转眼睛,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了令人心寒的笑容。
“怎么样都行?你确定?”权池冷酷地说,“那你给我跪下。”
“……”从小到大的良好教养让甄臻说不出难听的话,他只是拧着眉,说,“权池,你也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行,”权池流氓一样语气恶劣,“我告诉你什么叫过分。”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电话那旁说:“给我叫几个保安过来,这儿有小偷。”
甄臻闻言吸了口冷气,立刻往院子外面跑去。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那几个闻讯而来的保安动作快。
半小时后,权池拍拍手,示意那几个保安可以停止了。
甄臻趴在地上,手和脚痛得使不上力气,眼睛也肿了。他咬牙想从地上爬起来,挣扎到一半又重重落回地上。
权池蹲下身子,伸手拍拍他的脸,“下次还敢来甄家,可就不是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甄臻躺在地上缓了很久,终于觉得有力气爬起来。他白色的T恤脏污一片,裤子膝盖那处的布料也破了,整个人看着狼狈又可怜。
他一步一步缓缓挪动着,刚要走出院子大门,又碰到了吴曼。
甄臻转过身子,不想让以前的恋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可吴曼不肯放过他。
“甄臻?”吴曼不可置信地问,“你还有脸来甄家?”
甄臻大脑一片空白,张张嘴又觉得舌头都是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曼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以前我跟你有过一段,我现在在甄家、在权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绕着甄臻转了一圈,又说道:“听说你那个便宜爸快死了?甄臻,你可真是个扫把星啊!以前在甄家祸害我,现在去了那对穷鬼夫妻家,又去祸害他们。”
甄臻麻木地离开甄家。他还要去医院照顾权景明,甚至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母亲李春燕见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心疼地问:“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甄臻抹了把脸,揩掉了额头上骇人的血迹,安抚道:“我在马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
连日的辛劳和这一天遭受的毒打摧毁了甄臻的心志,当晚他高烧不退,第二天强撑着去医院给权景明交住院费时,一时不慎,失足从楼梯滚落。
几天后,人就这么去了。
李春燕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找人帮忙写了一张大字报,把发生在自己这一家人身上的遭遇完完整整地写了出来。她跑到甄家公司前,哭诉自己一家的遭遇。
事情还没来得及发酵,她就被权池叫来的保安硬拖走了。不仅如此,权池还找了专业的律师团队恐吓她,说她这样的行为会被抓紧监狱,判个十年八年。
女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法,胆子又小,这一番话吓得她惶惶不可终日,还要瞒着丈夫亲生儿子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多久,在路上恍惚着出了车祸,死了。
权景明无人照顾,没撑着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吴曼如愿以偿嫁进了甄家,吴家有了甄家这样的靠山,家族企业蒸蒸日上;权池也摆脱了不温不火的现状,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娱乐圈中最受资本追捧的流量明星。
两家人风风光光,赚钱赚到手软。
再也没有人记得同样无辜和亲生骨肉分离多年的权家二老,没人记得那个笑容温和的甄臻。几年后偶尔有人提到,也都是骂声一片,骂他们偷走了权池的快乐,骂他们恬不知耻还想找甄家要钱,骂他们活该穷一辈子。
*
记忆传送到此为止,沈海遥头痛欲裂。
大脑里像被人伸手进去搅了几搅,让他几欲作呕。
褚鹤赶紧扶起他靠在床上,小心避开伤口,“先放松一下,不要想刚刚传送过来的记忆。”
他把手掌盖在沈海遥的眼睛上,另一只手不停按着他的后颈帮他放松。
沈海遥伸出手,一把握住褚鹤的手腕,力道大到指尖都在泛白。
“我怎么可能不想……?”他声音低低的,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怒火,“权池和吴曼这两个人渣——”
接下来的话语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来人满脸不耐烦,还在小声抱怨着:“他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醒?明天的订婚宴还有好多事等他拍板呢。”
正是吴曼。
吴曼进门看到褚鹤,一脸诧异,“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褚鹤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只听沈海遥语气阴沉地说:“吴曼?”
第17章 17
吴曼明显愣住了。
他眨巴着眼睛,盯着沈海遥看了几眼,神色古怪。他顾不上继续追问褚鹤,只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沈海遥,一点不掩饰自己的表情。
沈海遥大大方方任他看,也懒得在他面前装些什么。他想,这个吴曼真的太嚣张了,明天就要订婚,自己的未婚夫今天摔破了头,他不来照顾,反而一直抱怨。
这时,吴曼出声问道:“甄臻,你醒了呀,没事了吧?”
他一改刚刚很不礼貌的打量,说话语气温温柔柔的,眼带笑意过来摸摸沈海遥的额头。
沈海遥躲开,冷冷地问:“我晕倒了这么久,你也不叫医生?”
吴曼尴尬笑笑,“你身体一直都不好呀,不是经常因为低血糖头晕吗……”
沈海遥打断道:“这就是你糊弄我的理由?”
被这样接二连三地质问,吴曼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不知道为什么甄臻今天如此刻薄。
沈海遥又说:“你还愣着干什么?明天订婚宴的流程整理好了吗?什么都让我来,什么都让我管,干脆明天订婚宴也只有我自己出席好不好?”
他毫不留情地奚落道:“吴曼,咱们这种家族你是知道的,你想攀着甄家,就得拿出点诚意,对吗?”
吴曼讪讪地说:“甄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软绵绵靠向沈海遥怀里,伸手圈住他的腰,“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爱你呀。”
沈海遥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推开吴曼,又指指褚鹤,冷哼一声说:“他是我朋友,最近住在我这儿,不需要你管,这事你别过问,跟你没关系。”
吴曼脸都绿了,深呼吸几次后才调整好面部表情,只是这柔和的笑意看在沈海遥眼中只有说不出来的恶心。
他还想张嘴再说些什么,沈海遥挥手打断,“你把明天的流程拿过来给我看,现场布置、灯光、司仪、嘉宾名单和座位布置全都拿来给我确认。”
打发走吴曼后,沈海遥气得捶床。
“这对狗男男!”沈海遥抄起枕头砸在地上,“那个权池,权景明和李春燕养了他这么多年,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被他这么对待?!还有这个吴曼,好一朵白莲花啊,装得这么懂事这么温柔,行,就算甄臻没有钱他看不上,也没必要做这么绝吧?!”
沈海遥气疯了,“行,这两个王八蛋,给我等着啊,给我等着!”
褚鹤蜷在一边不敢出声,只敢悄咪咪伸手捡起被无辜丢下床的枕头。他把枕头揣在怀里,等沈海遥气消了一点后,小声说:“别、别太生气了……你头上还有伤呢。”
不说还好,说起这个,沈海遥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倒在床上,嘴里还在嘀咕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
褚鹤哭笑不得,凑过去坐到沈海遥身边,看看他的伤口。
磕破一个小口,不严重,确实是像吴曼所说,甄臻从小就有点低血糖,最近忙着订婚宴的事也没有好好休息,刚才起身太猛,没留意摔倒了,这才磕破了头。
但是这件事也足以证明,甄家人对甄臻也并不怎么上心:家里唯一一个大少爷受了伤,甚至晕厥了十几分钟,这个家竟无人知晓。
褚鹤的想法沈海遥听得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说:“豪门,这就是豪门!”
他又调出好感度系统,看了看两个数值。现在吴曼对甄臻的好感度是45,他还不认识权池,对权池的好感度自然是0。
沈海遥也是惊呆了,“可以可以,能跟好感度只有45的人结婚,这些有钱人的想法我是真理解不了。”
他又自己生了会儿闷气,这才对褚鹤说:“这个世界里你有自己的身体了,一直跟着我也不太方便,交给你个任务吧。吴曼这个人,谁有钱就贴着谁,他对甄臻没几分真感情,他的好感度太少了,我想先攒着,就不浪费在回溯权池的记忆上了。但根据甄臻刚才的记忆,他和权池接触并不多,对权池也不怎么了解,我没法知道权池的大致经历,也无法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好在权池是个小明星,关于他的信息努力挖一挖应该能挖到不少。”
“哦哦。”褚鹤赶紧点头,“那我帮你找找权池的信息。”
“对,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是跟权池有关的,我通通都要。”沈海遥想了想,又皱紧眉毛,“吴曼这种人,就没有什么感情,以后看来也不能指望用他的好感度换道具了……”
他找褚鹤要了纸笔,在纸上记录下了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若有所思道:“就快要到和权池交换身份的时候了……”
他拍拍褚鹤肩膀,“时间紧急,我们还有很多准备要做!”
*
第二天就是甄臻和吴曼订婚的日子了。
甄家确实财大气粗,只是一个订婚宴也摆得声势浩大。前来祝贺的宾客也都是些有头有脸、非富即贵的人物,他们挂着得体的笑容,客套却疏远地祝贺甄家的喜事。
一场订婚宴,主角本该是一对新人,可甄家现在的掌门人——也就是甄臻的养父甄泽宇反倒成了最忙碌也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每个宾客进来时都要跟他寒暄一番,问问对方最近有无什么困难,再暗中吹嘘一下甄家发展得越来越好。
沈海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觉得无聊极了。
订婚宴的重头戏自然是准新人倾诉真心。司仪将麦克风递给沈海遥时,他笑着朝旁边指了指,示意让吴曼先说。
这不是先前彩排的流程——根据原本的安排,根本没有吴曼讲话的余地,就连甄臻自己的发言稿都只有很短的几句话。这个订婚宴,本质上只是甄家向外宣告财力的仪式罢了。
吴曼磕磕巴巴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感谢甄伯伯甄伯母,希望他们能够放心把甄臻交给自己。
沈海遥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筒,脸上是开心到极致的神情。甄臻的长相跟他自己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甄臻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又因为五官清清淡淡的,看上去格外有亲和力。
沈海遥顶着这张温和的脸,薄唇微启——
“那,请问曼曼最感谢我爸妈什么呢?”沈海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他们让甄家这么有钱呢?”
吴曼额头滴下两滴冷汗。
他总觉得甄臻这两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可他抬头看看甄臻的笑,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甄臻这话实在不太好听,他腹诽着这人又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傻话,从小锦衣玉食没过过苦日子就会像这样,总是有些不接地气的蠢想法。
抱怨归抱怨,面子上还是要讨好到位。吴曼也扬起笑脸,回答说:“是感谢他们让你这么样优秀,我才有机会……”
沈海遥打断道:“我这么优秀,你配得上我吗?”
吴曼的笑意僵在嘴边。
沈海遥用余光扫了一圈。甄臻的父母并没有对他这番不礼貌的言辞做出什么反应,两人神色都是淡淡的;吴曼父母那边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台下的嘉宾席最热闹,有人在看好戏,有人完全不关心,还有人在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