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排除在对方人生外的感觉无疑让他觉得很差劲。
谢慈这边被崔氿催着去洗手准备吃饭,崔氿平心静气道:“这边我来收拾,你不用担心。”
谢慈轻飘飘的看了眼笼中俊美虚弱的老男人,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点点头就走出了门。
反正备胎值差不多满了,等崔氿和他完全摧毁陆氏私下的灰色生意,掌握大权,这个世界的任务就能判定完成了。
等木制房门被带上的时候,崔氿这才抬眸看向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陆氏总裁。
崔氿什么话都没说,除却在谢慈面前的时候他表情会生动许多,面对旁人他基本都是一副冷淡木头的模样。
说他是人造模拟机器人都有人信。
陆沧冷湿的眼飘忽的注视着眼前高大冷沉的样子,他沉默的模样像极了窝在沼泽中的毒蛇。
空气中近乎有种窒息的阴冷感。
不知过了多久,等崔氿将东西收拾恰当,手指搭在门锁上的时候,陆沧忽的哑声道:“崔氿,你甘心吗?”
他的声音像极了即将燃烧的灰烬,比起伊甸园中蛊惑亚当夏娃的毒蛇还要荒谬。
同时,这也让他的意图更加明显可笑的暴露出来。
第120章 第四只备胎19
“他对你的好不过是建立在你还有利用余地的基础上。”
笼中面色苍白的男人如此道, 他修长的指节搭在金笼的边缘,那样散漫倦怠的模样甚至叫人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
仿佛被囚在笼子里的并不是男人,而是笼外的人。
“崔氿,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你喜欢他,还纵着他这样关着我。”陆沧眉头微挑:“我在这里一天, 他就永远不会看你。”
“你永远只能和他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你甘心吗?”
沉闷的话音仿佛落在房间内的毛绒地毯上, 崔氿冷沉的眼毫无动静,他太过冷静沉着,他越是这样便愈发显得陆沧别有心机。
崔氿背过身, 打开房门,走廊的光线穿过罅隙, 将青年沉默高大的背影投入房内, 像是某种铺天盖地的、无法逃脱的阴影巨兽。
崔氿透着光线的黑眸看着陆沧, 淡声道:“陆先生, 您不必说这些话。要知道,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最起码,我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
“而不是像您这样, 腐烂在不知所谓的囚笼中。”
崔氿很少说这么多话, 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好像一只只会陈述事实的机器人,不带丝毫的情绪色彩。他看上去无坚不摧。
陆沧的脸像是绷不住似的,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崔氿说的是真的, 眼下他的境遇正是这样, 他正被昔日忠诚的手下如一只金丝雀般的锁在囚笼中。
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尊严, 甚至连上厕所、吃饭都要经过对方的同意。如果哪一天谢慈忘记他了,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就是饿死、或是腐烂在这座华贵的金中。
陆沧一直控制着这样糟糕的想法,可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被焦灼的火焰燃烧。
门锁被人扭动着锁上,屋内重新被黑暗占据,一切归于平静。
陆沧握住金笼的指节微微泛着青白色,他感受着身体内虚弱的气息,手指软弱无力的颤抖,难以言喻的羞恼之感袭上心头。
他费力的靠着笼柱站起身,大腿上的肌肉毫无力量,若不是靠着笼柱,或许他早早便该栽倒下去了。
黑暗仿佛正在持续性地吞噬着他的心脏与活力。
它让他生出许多糟糕的、难受的妄想。
陆沧能走到那样的地位,自然心志也是极为坚韧的,但多日的不见天光也叫他对助理先生的到来生出期待。
这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也是谢慈想要让他‘听话’的一种手段。
这是博弈的过程,所以每当陆沧开始生出这种荒谬的念头的时候,他就会掐住自己手腕的虎口。
久而久之,虎口处都被硬生生掐出血痕来。
谢慈或许知道、或是看到也当做没看到。
陆沧终于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膝盖的关节被撞的发出沉闷的‘咚’声,药物让他的神经变得迟钝,似乎连痛感都变得不那么明显起来。
但陆沧知道,他的膝盖大约是淤青了。
自嘲的笑了一声,大约是造孽太多,如今他的报应终于到了。
喜欢的人亲手将刀·刃插入他的心脏。
**
谢慈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实在舒心。
崔氿知道他一切的喜好,两人同居在一起,甚至完全不需要磨合。
这个男人奇异的与他完全契合。
当然,他们也会有争吵的时候。
说起来,谢慈在所有人眼中一直都是那种最为理智斯文的人,他能够极为恰当自然的处理好一切的人际关系,吵架对他来说简直是最为低效的沟通方式。
但面对崔氿,有时候他实在是难以忍耐。
崔氿简直木的过分。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木也没什么,谢慈很乐意将对方逗得脸色泛红,显出不同的情绪与反应。
这些都是旁人看不见,只有他能够欣赏到的。
但崔氿木就木在太能忍,似乎面对谢慈,他有时候会完全失去自我的意志,家里一切的家务都是对方包揽,床上的和谐次数也全都是谢慈说了算。
如果谢慈不想要,崔氿就是忍到去厕所也不会继续下去。
这是贤惠顾着伴侣的好男人没错,但‘贤惠’二字并不包括,在怀疑对方可能出轨的情况下也继续忍耐。
谢慈这段时间顺利地接手了陆家私下的灰色交易,他应对这些一惯有一套,比起崔氿直接摧毁的手段,他迂回一些更加符合这个世界的进程。
灰色交易难免就会涉及到一些销金窟,陆家明面上由陆沧的‘养子’崔氿接手,这些事就不方面崔氿和谢慈一起出面解决了。
是以这段时日都是沈见江陪在谢慈身边。
沈见江的性格本身就婊的很,谢慈本来并不想让对方跟在身边,但是陆家实在没有旁的人能撑场子了,如果要迂回一些解决问题,就难免得去应对那些酒局。
沈见江是主动请缨的,谢慈想着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没多少了,就懒得多管对方的小心思了。
沈见江用过的手段都是谢慈玩剩下的了,对方自己也知道注意分寸,谢慈便只是私下提点几分,他不在意沈见江,因此态度就显得漫不经心了。
谢慈倒是每次去应酬前都会和崔氿说一声,两人也算是心照不宣的确定关系了,就算是在任务世界,这些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否则被误会了就不好了。
崔氿对此表示理解,他看起来十分平静,连醋意都没显出几分。
看起来像是完全信任谢慈。
谢慈便也放下心,他继续昏天暗地的忙,便少会去看新闻之类的,他甚至没时间去陆沧面前刷存在感,当然就更没有注意到崔氿逐渐沉默寂静的模样。
一直到很偶然的一次,跟在谢慈身边的助理迟疑的问他:“谢总,公司这边需要为您公关吗?还是说开个发布会确定与沈总之间的关系?”
谢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什么?”
助理硬着头皮道:“近来您和沈总的绯闻传的厉害,沈家那边没表态,甚至对于您和沈家即将联姻的事情都是默认的态度,所以·······”
谢慈揉揉额头,心中忽的一跳,其实身为枕边人,他怎么可能分毫没有察觉到崔氿的心情?
但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不需要说的太清楚,即便是情侣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感。
谢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崔氿这阵子为什么是这副木然沉默的模样了。
他这哪里是没吃醋,简直是醋翻天了,偏偏又闷着脑子不说,他倒是不对谢慈闹别扭,这是在跟自己较劲。
谢慈气笑了,同时他也认识到自己这阵子确实是对对方太过忽视了。
不厚此薄彼,两人都有点问题。
谢慈头一次晚上没加班,打算回家和崔氿好好谈谈。
手机嗡嗡一震,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慈按开手机,一条陌生的消息就映入了谢慈的眼眶。
“今晚阿慈要加班,晚上七点半,渡边咖啡厅,我们聊聊吧。”
明显,这条消息并不是要发给谢慈的。
谢慈看着那句话,几乎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发的。
问题是,从沈见江平时的表现来看,对方是个十分谨慎阴毒,擅长伪装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将消息发错给他了?
谢慈垂下眼,指节轻轻在桌案上点了点。
他抬眼看了眼时间,到下班时间了,如果是往常,谢慈大概率是会留下来继续加班解决没完成的事情 。
斯文的青年整理了一下桌案上的文件,摆放整齐后就拿起公文包,小助理看到他的动作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
谢慈微微颔首笑道:“麻烦了,你也下班吧,有什么事情明天来忙。”
小助理:“!”
谢总居然不加班了!
他一副见鬼的模样,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的,您路上小心。”
谢慈点头离开,小助理见他脚步下意识加快,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谢总这样就像急着赶回家见小情人似的。
有点稀罕。
谢慈并没有回陆家,他和崔氿平日里还是会住在自己的小窝里。
钥匙插进门锁中,谢慈拧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门口摆放的整齐的男士皮鞋,崔氿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手肘边有一杯温水,单看他的面色是看不出异常的沉静。
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崔氿听到动静,他下意识的站起身,往玄关这边看。
眼神中大约是闪过几分惊讶的。
谢慈不动声色,他将公文包放在玄关门口的鞋柜上,
崔氿抿唇看他,声音有些微哑:“今天不加班了?那我马上去做饭·····咳咳·····”
他说着,似乎有些克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谢慈走进几步,这才发觉男人脸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红晕,对方眼中是潮湿的墨蓝色,像是夕阳降落后的海滩。
眼白处还有些疲惫的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几分青黑色。
看着有些憔悴。
谢慈没说话,他将手腕按在对方的肩膀处,迫使崔氿坐下去。
谢慈将温凉的手背放在崔氿的额头量了一下,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发烧了。”斯文青年淡淡道。
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心疼的情绪,只是将眼眸移到崔氿微微潮湿的发顶。
对方看起来像是刚刚洗过澡,但谢慈靠近对方,却没有感觉到分毫的热气。
崔氿抿唇,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完美的毫无变化:“可能是最近有点累,身体受到世界的影响,吃点药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家里的药箱拿药。
谢慈却握住他的手腕,在青年那双沉静墨蓝的眼看过来的时候缓声道:“是吗?”
崔氿眼神微闪,他的睫毛垂下来,阴影投在眼睑上,衬着面上浅薄的红晕,竟难得地晕生出几分脆弱感来。
谢慈的眼神有些锐利,他很少这样。至少很少对崔氿这样。
和崔氿在一起时,谢慈一般都显得十分放松、亲和。
毕竟是自己认可的爱人,当然该特殊对待。
谢慈慢慢放开崔氿冰凉的手腕,他平静的道:“崔氿,我想,我们该聊聊了。”
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认真的、冷静的近乎陌生的态度对崔氿说话。
谢慈抬眸看着沉默的青年,在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崔氿半张星月点缀似的脸廓,他无疑是俊朗、帅气的,像流浪诗人笔下的诗篇。
但那双墨蓝的眼中却像是倒映着锈迹斑斑的末日残骸,谢慈模模糊糊的察觉到,对方对他这句话竖起的警戒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更恰当,崔氿现在看上去太像一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了。
他不敢多说,不敢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伴侣不开心了。
他只会木讷的用寂静来表达自己的爱。
这样的人往往会在一部伟大的爱情诗篇中沦为毫无特性的背景板——换而言之,他并不适合作为一个主角出现。
因为一般人很难容忍自己的爱人如此木讷、不识情趣。
谢慈并不是俗派的人,他对崔氿的喜欢与崔氿对他的喜欢同样的毫无道理。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
当然,他与崔氿还是有所不同的,谢慈并不执着,他从不认为自己会一直爱着一个人——他不信这玩意儿。
他信奉及时行乐,该撤就撤。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崔氿契合的地方多,不适合的地方更多。但他在与崔氿在一起后,却从未生出想要与对方分开的念想。
有学者曾经说过,两个境遇、行为大部分重合的年轻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缘分天定,认为这是灵魂伴侣的表现。
但人总是不同的,真正的爱情恰恰是这些不同的部分,当两个情人真正接受对方的不同、爱着对方的不同的时候,才会萌发真正的爱情。
谢慈抿唇,他想,如果是旁人木讷一些,他或许会不耐烦、会厌恶,可当这些特质落在崔氿的身上却偏偏让他生出古怪的心疼、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