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见过徐正源,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说服他汗阿玛派兵攻下东瀛。就算到时候被系统逼着再学倭寇之语也在所不辞。
有了这句提醒,康熙很快想起自己曾派姚启圣着人前去东瀛,皱眉道:“可是已经查清了东瀛是何情形?”
“是”梁九功难得有些结巴,“徐参将说…”
见他支支吾吾,康熙的眉头锁的更紧,盯着他厉声道:“到底何事?你直接说便是,莫要顾左右言它。难不成还会是姚启圣叫那帮子倭寇给扣下了?”
若真是如此,他一定会立刻派人去灭了东瀛,以挽回大清的颜面。而且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顾忌姚启圣的脑袋,
胤礽闻言一愣,倒不至于罢。姚启圣都已经快过古稀之年了,查清东瀛底细的事儿,怎么可能亲自去。
梁九功把头压的更低了些,悄悄深吸了口气,才把自己从小徒弟那里听到的消息原样不差的快速回禀道:“徐参将带了靖海侯的军符来,说自己此番不尊旨意入京是为了替靖海侯向皇上请旨,如今琉球水师已经打下了东瀛,接下来是否要将俘虏带回京中?”
“什么!”康熙与胤礽父子两个不约而同的震惊道。
第112章
胤礽也顾不得一会儿被他汗阿玛怎么教育了,急的追着问道:“徐正源说施琅把东瀛打下来了,此话当真?”
梁九功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徐参将急着要见万岁,只叫人传了这么一句…”
康熙此刻也没心思计较太子在他跟前失礼,只吩咐道:“起驾乾清宫。”
大阿哥还没走远。
他刚才没听清楚,仿佛只在耳朵里过了“东瀛”两个字。一听东瀛,便觉得此事与他惦记已久的功劳绝对有关系。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拽上了同样未走远的四阿哥,“老四,汗阿玛好像遇到急事了,咱们兄弟一块去帮着给汗阿玛参详参详。”也就是他仗着宠爱敢如此逾距。其他几个小的也要过来,还被他瞪了一眼,“回去温习功课,仔细汗阿玛查你们的书。”
九阿哥不服气要来理论,半道儿被八阿哥给温声劝下,“九弟,大哥说的对,咱们回去读书要紧。”现在表现算什么表现日后汗阿玛许他们入朝议政后好好表现,那才是真的表现。
四阿哥推脱不得,又不欲与他争辩,被拽着一路悄悄跟上了御驾。
兄弟两个一路跟着,康熙与胤礽自然知道。不过他们两人谁都没心思管胤褆与胤禛。
到了乾清宫,看起来便是一路风餐露宿、稍显落魄的徐正源正单膝跪在乾清宫门口,一见康熙就扬声道:“奴才徐振源,给皇上请安!”
“闲话一概免了”康熙并未叫他起来,稳稳的下了御撵,紧盯着他沉声道:“你说施琅领兵打下了东瀛?”
说起功劳,徐正源精神一振,声音中气足了一些,“是。奴才跟随靖海侯一起,率领琉球与福建水师,拿下了东瀛与大清毗邻的西北大半疆域。东瀛正派人与施琅将军和谈,将军不好擅自做主,所以派了奴才回来向皇上请旨,是和谈还是继续进攻,还请皇上示下。”
听到确切消息,康熙面色一凛,一字一顿道:“朕记得,着人传旨给姚启圣时,可未叫你们攻打东瀛。”尽管知道此刻还不是计较奴才犯错的时候,他依然忍不住一肚子火气。
天子之令,一字千金。京中的奴才都没有敢擅自不尊旨意的,戍守与边防线上的却如此大胆,敢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这徐正源也就罢了,姚启圣与施琅为官几十载,难道不知道抗旨不遵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是”徐正源面色一白,“皇上传旨给奴才们,叫咱们巡视东瀛探查倭寇底细。”
“那你们如何敢抗旨不遵!”康熙厉声道,“姚启圣如今可是越发大胆了,朕已经明知示下,他竟也敢阳奉阴违!实在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徐正源被他上位者的气势镇住,吓得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恍然间,他觉得自己此番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行径多半与送死差不多。直至此刻才觉出后悔,只怪自己当时不该尽听靖海侯之令
他知道如今要是找不好说辞圆不过去,自己的脑袋差不多也要分家。
但他到底是经过战场腥风血虚的,倒也没有虚到不敢继续说话。他压住了狂乱的心跳,顶着天子之怒的余威道:“实非姚大人之错,靖海侯带着奴才与两万水师赶至东瀛时,确实只想如皇上旨意所言,只探查底细便回。”
这解释更显得一切行径皆是故意,康熙听罢后连一分都没有轻信。他的眼神愈加凌厉,“当时还念着朕的吩咐,如今拿着这样的功劳来复命,可是还盼着朕会念在你们辛苦的份上,撇过你们抗旨不遵之罪是吗?”
“奴才不敢”徐振源急忙放下强撑着的最后一点底气,双膝跪地后脑袋狠狠磕在乾清宫殿前的地砖上,压抑着委屈回道:“姚大人令奴才带着八千福建水师,跟着靖海侯一起出海探查倭寇驻扎之地。临行前大人几番叮嘱奴才,一切以靖海侯之令为准。奴才一届小小参将,哪里敢忤逆姚大人与靖海侯的命令。”
还真不是徐正源故意推卸责任,当初他也劝过施琅带的人马过多似有不妥的,可是施琅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给忽略了。
胤礽眼看不好,心知若是再不劝一下,这有功之臣现在就能被他汗阿玛以抗旨的名义就地正法。他急忙上前道:“汗阿玛保重龙体,切勿因此动怒。战场情形上瞬息万变,想必是遇到了倭寇顽愚抵抗,靖海侯才令手下人强攻东瀛以绝后患。对靖海侯具体如何论罪,还是听完徐参将解释再处罚不迟。”
康熙也明白事已至此,绝不是一个小小参将能左右的,面上不虞之色稍减,瞥了一眼胤礽后道,“太子所言有理。你说,施琅究竟是为何,敢直接下令攻打东瀛?”
知道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徐正源心里的惶恐略有平复。
但是听到主子这么问,他便又将脑袋往地上砸的更实了一些,以此来掩饰自己知道实情的窘迫,“一靠近东瀛,靖海侯便令奴才带人登陆查探。待奴才率领将士们查清禀明了东瀛的情形后,靖海侯说…”
“施琅说什么?”康熙追问道。
徐正源深吸了口气,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闷声道:“靖海侯说,反正如今来都来了,不放几炮对不住咱们如此兴师动众。”
“...”
“...”
听到这么离谱的原因,胤礽突然很后悔自己刚才帮徐正源狡辩。若不是当着他汗阿玛,他可真想要上脚踹人。狗奴才,什么荒唐理由也敢在他汗阿玛跟前说。
系统则捂着肚子笑的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打滚,“施琅真有意思,‘来都来了’,好一个‘来都来了’。哈哈哈哈哈...”
紧跟着的大阿哥与四阿哥对视眼,皆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震惊之意。堂堂靖海侯,执掌一方军权的统帅,面对不知军力如何的东瀛竟然如此儿戏?
康熙同样被这句话给气笑了,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此言。缓了片刻后才冷嗤道:“你的意思是,靖海侯带兵打东瀛实属一时兴起?”
“倒也不是”徐正源冷汗顺着脖颈淌,“将军说从琉球至东瀛路途遥远,若是一次不能斩草除根,只怕他们知道咱们的心思后后患无穷,所以才不顾皇上的旨意与他们交上了手。请皇上恕罪,奴才所言皆是将军亲口所说,奴才不敢有丝毫欺骗皇上之意。”
康熙垂眸盯着他微微颤抖的脖子,声音中仍夹着寒气,“那银矿可有找到?”
“还没有”徐正源道,“派来和谈之人所言将军听不懂,奴才动身之前,将军正派人教他咱们的话。”
(胤礽和系统:这感觉莫名就很熟悉…)
康熙负手思筹,并未再问下去。
大清素来与东瀛并无交际,即便是高句丽与南越皆有向大清的上交朝贡的惯例,东瀛也从未派遣使者来过京中。
所以东瀛到底有没有人懂得京中方言,他一时也拿不准。想了片刻后便又道:“朕去年下旨时已过中秋,即便你们派兵布阵比陆上要快,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打下东瀛大半疆土?”
说起专业上的事儿,徐正源一改方才的紧张,抬起头后正色道:“出发时已经是凛冬,海上风浪大,奴才们过去便用了月余。到东瀛边境之后,将军便令所有船舰分散开来,绕着东瀛几个岛转了一圈,才找了离咱们大清较近的便捷登陆的地方停了船。”
施琅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东瀛不好打,船停的离大清近,撤退也方便。二是若东瀛易守难攻,所用时日过长,他也好及时派人向京中求援。
“然后呢?”胤褆好奇道,“那倭寇丝毫不知道你们过去?”
徐正源不知他的身份,但此刻也不敢多问,只摇头道,“路上也有几波小小的流匪,皆被奴才们一举拿下。将军身经百战,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所以才派了奴才令人登陆查看敌情。”
“奴才带了百人登岛,为保自身,所带将士皆装备着火铳与弩箭。”徐正源仔细回忆道,“奴才记得当时向内陆搜寻了两日,都没见到有东瀛官兵来问。只见到一些普通的渔民,惶恐之下向奴才们投掷了些鱼叉之类的。”
康熙瞪了大阿哥一眼,却一直未打断徐正源,只静静听他说话。
徐正源壮了壮胆子,平静道:“奴才们看那些渔民的情形,便知道恐怕东瀛之士羸弱,力有不逮。因此也未再继续探查,即刻返程回到船上向将军复命。将军知道后大笑了几声,便令主舰上的令官传令,命所有船只聚集向西,一起朝着东瀛疆域内发射火炮。”
康熙淡淡道:“打了多久?”福建水师的火炮是戴梓后来改进过的,威力有多大他是亲眼见过的。如果这样的火力之下东瀛还能坚持好几日,他还得仔细考量是否要让施琅继续进攻。
徐正源回话时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嘲笑,“奴才也以为至少要打上几天几夜,那东瀛人才有反应。谁知船舰上的火炮才放了一个时辰,东瀛人便带着人来了。来人皆跪在地上哭嚎大叫,将军便揣度他们是投降之意。”
说到此处,他的脸色也不禁浮现傲气,“东瀛之卒与咱们大清将士一比,比燕雀与鸿鹄之差还要大上几分。”
康熙却不理会此言,只问道:“俘虏了多少人?”
“现在大约有上万人左右”徐正源道,“靖海侯仁慈,放了一些老幼回去给将士们做饭洗衣。不过若是继续打下去,还能再俘虏一些。只是这些人是否要送回京中,还请皇上做主。”
康熙与胤礽对视一眼,父子两个心中同时有了计较。
上万个免费劳动力啊…
第113章
康熙沉吟片刻,道:“你先回驿馆歇息,朕斟酌之后你再动身。”
银矿没有找到,但是这一万多人的免费劳动力,已经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而且施琅抗旨私自打东瀛,他还得预备着如何堵言官的口。
徐正源急道:“皇上,前线情形瞬息万变,若再耽误些时日…”靖海侯还等着他带着旨意回去,海上行军一个月,许多将士的身体大受损耗,他担心若再耽误下去,这些将士们的身体会间接延误了战机。
“大胆,汗阿玛面色岂容你放肆!”胤褆忍不住怒道。他的功劳莫名被抢,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奴才就忍不住火大。
“朕知道”康熙瞥了一眼胤褆,把他看的低下头去才沉声道:“东瀛那里不会差这三日两日,是打是和事关国体,容朕再想想。”
徐正源默了片刻,咬牙道:“是,奴才告退。”说罢便利落的起身,大步走向了宫门。
他走了半晌,胤礽才收回盯着他背影的视线,转而问道:“汗阿玛以为现在不是施琅继续攻打东瀛其他疆域之时?”
康熙却不答此问,反而对着他道:“朕记得,你之前画过与大清相邻之国的舆图?”
胤礽面色一僵,刚才还说东瀛,汗阿玛为何突然急转到这里。但君父面前他也不好隐瞒,便略带羞赫道:“是,之前汗阿玛罚儿臣将南怀仁所教的都写出来,这舆图正是其中一物。”
“去将图找出来”康熙抬脚踏入昭仁殿,“梁九功,传张英他们入宫。”
“嗻,奴才即刻去办。”
梁九功脚下生风一般小跑着去传旨,胤礽却站着恍恍惚惚的回忆着,他当时的作业里面到底有没有这样东西。若是有,按理也该在他汗阿玛手里才对。
若是没有,如今时隔依旧,难道他还要再画一遍?
但眼下也不是干站着的时候,胤礽对着康熙的背影道:“儿子先回毓庆宫找东西,先行告退。”
他走了,胤褆和胤禛倒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而此时,北纬四十度的东瀛海域线上,原本停驻在的大清舰队,正缓缓向南行驶。
之所以没有等到命令就继续向南,是因为他们刚刚从像是官员并且会一点京中方言的东瀛人那里知道,他们本土的银矿,并不在他们已攻下的这个洲,而是在距离这里三百公里之外的山阴县。
得知此消息后,施琅分派好看守俘虏的士卒后,便立刻下令舰队继续向南。
开船之后,他站在主舰船头用大清罕见的“千里眼”四处观望。海上风浪变化瞬息便至,若是查看不及时,舰队很有可能就误在风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