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心里莫名舒畅,便笑着说:“大哥纯孝,一心为汗阿玛办差。且大哥毕竟是自家人,若愿意去,自然比旁人保险些。”
“嗯”康熙点头,“他一向懂事。”他的孩子们都是好的,那么不好的便是那些撺掇他们的大臣。
胤礽心里吐槽,他懂事个屁,他才最不让人省心吧!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还要及时肯定,“汗阿玛圣明,您一向最知道大哥。”
康熙思量了一阵,道:“罢了,他既然想去便去吧。”老大既然想去,他许了就是。就像太子说的,毕竟是实打实的自家人。
他打发了胤礽出去,又叫人去传旨要召见福全。
这本来是他照拂大哥福全的差事,临下旨之前给了自己的儿子,他心里有愧疚,便想找个其他由头补偿福全。赏了他的次子一个爵位,又命他跟着胤褆一块去东瀛守着银矿。
福全莫名其妙进了宫,然后欢欢喜喜的替儿子谢了恩。
都吩咐好了,第二日早朝,康熙当着众臣的面下旨。朝臣们都没什么大反应,只有索额图在心里嘲讽,太阿哥这是要被流放了吧。
胤褆提了提精神,领旨,谢恩。
第119章
这道圣旨接到手里,无论是胤褆和胤礽,心里突然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以后无论其他兄弟怎么争,他们再也不会是彼此真正的对手了。
当晚,胤礽带着几坛子好酒去了阿哥所,想与他大哥对饮畅谈。一来是为老大送行,二来,此事上两人都有心结,借酒浇愁之后,正好可以借醉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各自疏解。
胤褆本来正坐在书房里发呆。自接到旨意之后,他已经见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既有来恭贺他的,比如他的门客。也有来安慰勉励的,比如他的老师。
他迎来送往了几拨人,心里早就疲累不堪。此时正兀自回忆自己这些年为了与太子争斗付出了多少心血。
但他的哈哈珠子打断他的辛酸回忆,通传说太子此刻正等在门外,他又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来接着应付。
“大哥。”胤礽副手而立,右手手里举着一个小酒坛,站在院子里冲胤褆笑。他发誓自己绝不是来看热闹的。今日这酒喝完了,他与老大前世加今世的所有恩怨,大约也都能一笔勾销了。
“你来了”胤褆脸色略带疲累,语气也十分压抑,“太子爷现在过来,可是来赶着来笑话我的?”
胤礽被噎了一句,心里略有不悦,但还是笑道:“大哥说哪里话,咱们兄弟好久没在一处热闹了。如今大哥即将远去东瀛,做兄弟的怎么也要来送送大哥才是。”
胤褆瞥了他一眼,才对自己的哈哈珠子竹青吩咐道:“去叫御膳房做些酒菜,告诉他们,是太子爷要的。”
胤礽嘴角微抽,尽力忽视他大哥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有太子的名头挂在那里,御膳房自然不敢耽误,不到半个时辰便送了十几样酒菜到阿哥所。奴才们在院子里摆好酒菜,胤礽亲自斟酒,胤褆则一杯一杯闷头往肚里灌。
起初胤礽还想拦一拦,但酒过三巡,两人皆是醉意上涌。
胤褆借着酒意口不择言:“老二,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你生来就是太子,是汗阿玛最看重的儿子。我呢?空有个长子的名分,偏偏叫汗阿玛打发的最远。”
胤礽的脑子也有点混沌,闻言后竟然拍着胤褆的脸傻笑:“我才羡慕大哥,自小有额娘疼着。不像我,没有额娘的孩子,尽叫人往死里欺负。”
“有汗阿玛护着你,谁敢欺负你?”胤褆晃了晃脑袋,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他对了对视线焦点,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准胤礽在哪里。
然后双手抓过胤礽的衣领冲着他的脸吼道:“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是长子,所以自小就厌烦我?”
胤礽笑嘻嘻的去挣脱他,无奈胤褆此时酒气正上头,臂力确实比他强了不少,他便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索性直接与胤褆对视,两手去拉扯胤褆的两颊,随后咧嘴傻笑道:“大哥你犯蠢的时候,真的挺招人讨厌的。”
其实有句话他压在嘴里没说,自从小时候他们兄弟一起在草原上赛马之后,他对这为大哥的厌弃早就淡薄了。前世过往,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胤褆不信,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又吼道,“你少骗人,爷什么时候犯蠢了!分明是你看你不顺眼好久了,才唬的汗阿玛把爷发配边疆!”
此事正时春日,虽是月明星稀,但难得夜风暖融融的。胤礽懒得跟他脑子不清楚的大哥讲道理,索性举杯对月,口齿不清道:“大哥信我,我早就不讨厌你了。”好歹我也重活一世,哪有那么小家子气…
之前早就说过阿哥所的院子小,邻居们之间距离很近。所以他们二人这般又是撒酒疯又是吼叫的动静,自然也早就引来好几位阿哥的关注。
除开确实还小不能喝酒的老十三,十四,其余几位年纪大且能喝酒的阿哥们都来了。
能喝酒的几位分成了三波,有劝哥哥们不要在喝下去的如四阿哥八阿哥,有劝不动便陪着两个哥哥继续闷头喝酒的如三阿哥六阿哥。
言语上不太灵活的七阿哥和存心要往热闹上火上浇油的九阿哥二人,要么忙着召唤奴才煮醒酒汤,要么忙着在一旁把哥哥们喝醉后的傻样当笑话看。
不能喝的十三十四中途还想以茶代酒留下来做陪衬,却被哥哥们以“汗阿玛明早知道了定会罚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睡觉”的名义又给打发了回去。
不知主子们,他们各自又带了几个哈哈珠子,也挤在一处等着伺候各自的主子。所以大阿哥的院子里一时沸反盈天,热闹非凡。
这热闹惹得后宫里的几位高位嫔妃也打发人来问。
热闹一直进行到亥时末。
阿哥们本是劝酒的一场,可喝到最后,几个年龄大些的竟然也都是酩酊大醉。三阿哥的奴才上去想把自家主子搀扶回去休息,还被他嫌弃的一把甩开,“大哥这里便好…有他的床可以睡…爷哪里也不去。”
“大哥与咱们…是亲兄弟”六阿哥也跟着应和,“大哥不会叫咱们…没床睡吧?”
四阿哥因不胜酒意,整个人大脑都已经放空了,嘴里只嘟囔着:“大哥二哥,我困了…”
大阿哥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指着一帮站都站不稳的兄弟嘲笑:“你们这点酒量也敢劝爷…反了你们了…来啊…接着喝啊你们!”随后又大笑着吩咐竹青,“去…把他们几个扔到厢房去。免得被人知道…在汗阿玛跟前告状…说爷不心疼兄弟。”
跟着几个阿哥出来奴才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傻眼。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主子带出来,现在都带不回去了?
可眼看着自家主子死活不肯离开这院子,他们做奴才的也不敢来强的,只得一个个架起自家主子,跟着竹青到了厢房。好歹废了些劲儿,才伺候阿哥们挤在一处就寝了。
服侍阿哥们睡下之后,几个小太监又开始发起了愁。平日里他们都瞧着自家主子,和现在那个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的…阿哥不太对付。如今被他们勾肩搭背睡在一张床上,不知道明早主子清醒之后,会是个什么心情?
会不会怪他们办事不利?
好歹阿哥们除了有几个睡相不太好之外,也没有磨牙那啥的习惯,所以这一夜醉酒的人都睡得异常安稳。
第二日一早,生物钟养出的习惯就促使几个睡意未尽的几个阿哥先后醒了。
事实上,小太监们的担心有点多余,因为第二天挤在一处的几个阿哥酒醒睁开眼之后看到睡在自己对面的兄弟,纷纷惊的从床上直接弹起,哪里还有功夫怪罪下人。
就连一贯内敛的四阿哥,睁开眼后看见睡在他对面的八阿哥,起初反应也是懵,然后马上就被对他报以微笑的八阿哥闹了个面红耳赤。
胤礽同样没有躲过兄弟们都要面对的尴尬场面。
只是幸好,他只跟老大挤在了一处。而且他清醒后头一件事,就是把扒在自己身上的胤褆踹开。
然后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头疼欲裂。且揉着揉着他才恍然想起,早朝,他跟胤褆都是要上早朝的。
胤礽闭着眼拍了拍脸,眼下这样的脸色去上朝,少不得要被言官参一个殿前失仪。他索性又倒了回去,捂着脸大声对外叫道:“怀庆,给爷滚进来。”
怀庆与竹青两个奴才,外门神一般在胤褆寝殿外守了一夜,生怕自家主子半夜突然酒醒,有个什么额外交代。
如今听到里面叫,他自然麻溜的进了寝殿,“太子爷,已经是卯时三刻了,要用些早膳再去上朝吗?”
胤礽脸色僵硬,闭着眼冷声道:“去替孤向汗阿玛告个假,就说孤今日身体不适。”怀庆领了吩咐要往外走,刚抬脚就又被他叫了回去,“只说孤身子不适就是,别告诉汗阿玛孤喝多了酒。”
“是。奴才这就去。”怀庆与竹青交代了几句,小跑着去办差。
可是他低估了御前几位大太监的消息收集能力,康熙前脚刚开始用早膳,后脚就知道了自己几个好儿子昨夜一起在直郡王那里酗酒。
康熙本来很气儿子们不顾体统,想把儿子们招来训斥,但一想到直郡王即将去东瀛,便又把教训孩子的想法给放下了。
心里不无感慨道,毕竟手足,他们几个恐怕都舍不得胤褆。
阿哥所。
几位挤在一张榻上的阿哥先后醒了,本想装作没有这回事,各自悄悄回到自己院子里去洗漱,却不想大家兄弟同心想到了一处,出了厢房后正巧碰上了要溜走的胤礽。
胤礽脸色更加尴尬,在几个兄弟眼神逼视之下才强笑道:“幸亏大哥还未有福晋,不然可叫嫂子看了咱们几个的笑话了。”
兄弟们本来都有些羞赫,但看过他的脸色后,又纷纷跟着大笑起来。边笑边灰溜溜逃回了各自院子。
独留胤礽立在原地拍着脑门后悔,怎么就跟老大睡到一张床上去了呢?
第120章
八月,京中最热闹的一件大事,便是直郡王胤褆成亲。福晋是一早就选好的,婚期却是最近才定下。因着他要出使东瀛,所以礼部不得不把原本订好的婚期提早。
六月的康熙圣寿一过,留给礼部为胤褆婚期做筹备时间就不多了。
幸好皇子的婚礼规格早就有规定,否则要让礼部自己拟定章程,还不定要仓促到什么地步。
即使如此,因着时间太过紧张,礼部和内务府合力,也为这场盛大皇家婚礼忙了个人仰马翻。就连新娘子的凤凰霞帔都是在成婚前两日才送到新福晋手中的。
胤褆在宫外的宅子也是被紧急修缮好的,婚礼就摆在这新宅子中。他是长子,又新得了十分重要的差事,所以兄弟们但凡能自己走路,都十分给面子的参加了婚宴。
不过这场婚礼最高兴的,莫过于明珠。一来他此番完美保全了大阿哥,二来他以为经此之后,自己在太子那里也算是显露出了十分本事。因着与胤褆的师徒的情分,他也在婚宴上被额外关照,被多敬了好几轮酒。到最后,酒量浅薄的明相,竟成了婚宴上最早被灌醉的那一拨。
倒是新郎胤褆,新婚这一日可谓喜忧参半。
原本阿哥成婚是长大成人,能获封爵位为他们君父办事的征兆,但爵位胤褆早有了,在决定出行东瀛之前,他也军中有了一些军功。
而且在婚礼上看到酩酊大醉的明珠,胤褆总有些懊悔顺了他的提议。看吧,爷就知道他不是一心为爷办事。如今爷要走了,他倒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因着这份莫名的误解,胤褆在领到康熙体恤他远走东瀛另颁发的安家银子时,心里格外沉重。这哪里是安家的银子,这分明是买他远离朝局的遣散费。
不过他这些错综复杂的心情,在洞房时见到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双眼含情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后,通通烟消云散。
胤褆于他是福晋喝合亟酒时还在晕乎乎的想,且让老二得意去吧,将来爷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又有娇妻嫡子,怎么也比他个万年光棍强!
大婚后半月,胤褆带着福晋叩入宫给他额娘请了最后一次安。
惠妃本不想表现的过分伤心,可看到贴心的儿戏和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她便再也压抑不住。她拉着大福晋和胤褆的手,不多会儿眼泪珠就淌了满脸。
她的眼泪一下来,胤褆也跟着哽咽,“儿子不在京中,额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儿子过于挂念。”
“好…”惠妃顾不上保持仪态,站起身来把儿子儿媳揽在怀里,啜泣着说道:“你们在外头…也要好好的…”
毕竟不是亲额娘,大福晋本没有多少伤感之情。但被这母子二人一带,不多时也是眼泪汪汪。哭的同时还不忘下保证,“额娘放心…妾身一定照顾好爷…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听了儿戏的话,惠妃更加动容,把夫妻两个的手拉在一块,嘴里不住道:“好好的,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一场告别进行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梁九功亲自来催,胤褆才依依不舍的与惠妃道别。随后又与大福晋一道,跟着梁九功到了乾清宫谢恩。
康熙看着已经身高七尺的大阿哥,难免又起慈父心肠。
他特意命梁九功将胤褆坐的杌子搬的离他近些,公事没交代什么,倒对着胤褆说了好些琐碎之事,包括他去了要住在何处,吃穿用度都不可委屈了自己,种种细节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