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咳!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宴绥的动作太大,还是这人的状况又加重了,本来抿紧嘴陷入昏迷的人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呼吸间就像是破了洞的拉风箱,带着呼呼的灌风声。
一旁等着的大黑狗看人有动静,摇着尾巴就要上前来舔他的脸,宴绥连忙伸手挡住。
看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咳得快要背过气去,宴绥一边帮人抚背,一边伸手探进这人的嘴里压住他的舌头,免得这人无意识的时候咬伤舌头吞血闭气。
“嘶!”
本来已经没了意识的人,可能是感受到塞进嘴里的异物,下意识地紧紧合上牙关,就这么死死咬住了宴绥的手指。
鲜血顺着这人干裂的嘴角流了下来,一路顺着他的下巴利落在敞开的胸膛上,宴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压住了想要强行□□的冲动,顺着背的手没有停下,他压低了声音,放缓语气,尽量温和地开口。
“没事了没事了,放松。”
“很难受是不是,别怕,你先松开,我是医生,我送你去医院。”
血越流越多,已经漫过宴绥的手背顺着手腕逐渐浸湿他的衣袖,他感受到温暖的口腔内,指尖下滑腻高温的舌尖动了动,随后舌苔收紧,这人竟然紧紧吮吸住了宴绥的手指!
“来乖,慢慢松开。”
眉头跳了跳,宴绥努力忽略手指尖传来的怪异感受,低声哄劝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的人。
也许是彻底丧失了最后一点折腾的力气,咬在宴绥手指上的力道慢慢放松,额头已经疼出虚汗的宴绥试着往回抽回手,却没想到还没完全拿出来,最后一节指节又被这人吸了一口,伴有吞咽的动作。
“放开,别吞!”
喉结滚动,不等宴绥掐住怀里人的下巴,一口鲜血就被他咽下。
看着残留在这人苍白嘴角的一丝绯红血迹,宴绥无奈地叹口气,只能给他轻轻擦干净。
这怎么还学人妖精吸上血了?
*
“好的,我们马上送去医院,辛苦宴医生了。”
宴绥抱着人艰难地出了巷子,和路过的好心大妈借了手机打电话叫来救护车。不久前还见过的同事和累得满头大汗的宴绥挥挥手,转身上了救护车。
宴绥摆摆手,本来米白色的羽绒服上黑迹斑斑,看着救护车里担架上几乎算得上衣不蔽体的人,他犹豫一下,叫停准备关车门的同事,自己跳上去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展开了盖在带着氧气面罩的人身上。
“走吧,我先走了。”
帮同事关上车门,宴绥转身深深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一早上就是这么刺激惊险。救护车的警报声渐远,宴绥看着小巷入口,点点脚尖还是顶着风沿马路往回走。
虽然没了围巾,但刚才抱着人出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现在倒也不是太冷,趁着热度回家,赶紧洗一个热水澡。
“汪!”
不是吧?宴绥怔怔停住脚步,偏头往旁边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在胡同口拦住他的大黑狗居然又跟上了他。
“刚才是你的主人吧?”
可能是知道主人已经得救,大黑狗不像之前那样冲着宴绥不断吠叫,反而是热情地摇着尾巴,看到宴绥没有躲,大黑狗仿佛能看懂人类脸色般试探着往宴绥腿上蹭,本来尖尖竖起的耳朵后趴在脑袋上,仰着头眯着眼好像在讨好宴绥冲着他笑。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聪明小狗狗呢。”
宴绥被它眯着眼的谄媚样子逗笑,知道这是条通人性的狗后,他也没那么害怕了,蹲下声捧住狗头好一通揉搓。
“但是下次别那么冲别人叫了,很吓人的知道吗?”
宴绥点点大黑狗湿润的鼻子,看着它认真道。手掌下的皮毛顺滑,宴绥又情不自禁地撸了几把,感受到狗子健壮的肌肉,看来刚才那个人虽然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倒是把它照顾得不错。
最后拍拍狗头,宴绥站起身往家走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休息他下午值班的时候可就不行了。
可不料那只黑色的大狗一直跟着他,一直到他走进小区门口,这条跟了宴绥一路的狗才被保安拦住。
宴绥知道它一直跟着自己,但它毕竟是有主人的,而且自己也没时间帮别人照顾狗狗,所以他一路上没回头就想着这条懂事的狗能自己回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狗被人拦下后,看着宴绥就要走远的背影,蹲坐在地上就开始冲天长号。
“嗷呜呜——”
声音凄厉哀婉,长久不衰。在注意到宴绥回头后,大黑狗叫得更加卖力,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小区门口路过的大爷大妈们顺着它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宴绥,指着他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先生,你遛狗怎么能不牵绳呢。”
“小伙子,这狗我看着挺好的,你咋不要了呢?”
“对啊小伙子,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扔了它啊,这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啊。”
宴绥满头黑线,被狗子中气十足的长号引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早起锻炼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渐渐半围住宴绥,大有他今天不带这狗回家,他插翅难飞的意思。
“……”
真是一个好狗东西。
在尾巴摇到飞起的大狗亮晶晶的视线中,宴绥努力挑起一个微笑,顶着大爷大妈们不赞同的视线,僵硬地走过去领了这只心机狗进小区。
“得逞了?”
“汪!”
虽然被一只狗姑且算是算计了,宴绥的心情有点微妙,但是看到这狗这么精通人性,宴绥觉得带它回去暂时收养也不是不行,至少会比较听话不给他惹麻烦。
“既然这段时间跟我住,暂时给你个新名字。”
“看你这么强壮,又聪明,威风凛凛的,不如就叫--”
像是又听懂了,大黑狗上身挺起,尾巴摇到快要螺旋起飞,眼带期待好似全神贯注地等着宴绥下面的话。
“妮妮!怎么样,喜不喜欢?”
尾巴逐渐僵住,不知道是不是宴绥的错觉,他居然从一张满是黑毛的狗脸上看到了人性化的嫌弃表情。
*
上午安顿好妮妮后,宴绥撑着疲惫的身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洗了个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开着空调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宴绥这一觉直接睡过了午饭,睡到了下午的两点多,要不是被妮妮在卧室外挠门的声音吵醒,他估计能睡到晚上都不带睁眼的。
下午还要值班,等宴绥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是压着点进的。
“正好你来了宴医生,上午你送来的那个病患情况不太好。”
还没等宴绥喘口气,查房回来的同事拿着病历本表情严肃地说。
“低温,高烧,四肢尤其是左臂大面积冻伤,”看到也皱起眉头的宴绥,同事顿了下继续说,“血液流通性差,有截肢的风险。”
“主任的意思是观察到明天,不行的话保命优先。”
宴绥接过病历本翻看几页,确实和同事说的差不多,重新翻到扉页,却看见一片空白。
“人没醒过?”
同样也注意到没有任何信息的首页,颇感惋惜地叹气。
“没醒过,人迷迷糊糊的,一直拽着你那条围巾不松手,护士几个都没能掰开他的手。”
“而且看样貌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都是伤,瘦得和骨头架子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
心机狗狗和纯情小鬼赖上心软医生的故事(大概?
第41章 扑倒在地
宴绥又仔细看了下那人的四肢ct, 刚才就皱紧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把手上的病历本还给同事,自己戴上口罩往监护室的方向走去。
“对了,你要去看看的话顺便检查下他隔壁床的那个孕夫, 他的情况倒是稳定下来了, 就是不见家里人。”
宴绥摆摆手, 示意自己记住了。
在监护室护士的帮助下穿上无菌服,仔细消毒了手部腕部,宴绥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靠近门口的床位上,要不是露在外面的手和脑袋, 在被子的掩盖下那人消瘦得几乎看不见。
放轻脚步进了房间, 除了自己移动发出的布料摩擦声整个病房安静极了, 心电图规律的滴滴声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动静。
和昨天见到的不一样,床上的人明显被护士仔细照料过了,脏兮兮的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已经被清理干净,剃短露出青色的发茬, 原本黑乎乎的脸也被擦干净, 露出底下的面容。
可能是在外面流浪挨冻了太久,这人的脸上已经皲裂脱皮,有的地方甚至还破皮流血, 此时在温暖的空调房里,面部肿胀得高高隆起,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人还在昏睡, 宴绥翻开他的眼皮用电筒刺激了下他的瞳孔反应,又观察了下他的静脉点滴的速度, 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 手部足部的温度还是很低, 泛着不正常的白还有点水肿。
情况不太乐观。
视线下移,宴绥的嘴角下意识抿紧。床上的人手露在外面,交错的针管被胶带固定在手背上,黑紫的手指攒紧,里面是一条熟悉的灰色羊绒围巾。
正是昨天自己盖在他身上的那条。
宴绥在床头的记录本上添上新的记录,又给病床上的人轻柔地掖了掖被角,瞥见床上人干裂的嘴唇,宴绥从旁边的床头柜上倒了杯温热的水,移开他脸上的呼吸面罩,用棉签轻轻擦润缺水的唇瓣。
“唔……”
也许是感受到了水的滋润,床上的人轻轻哼了声,粘在一起的嘴皮牵扯在一起,用力就被扯破洇出了血珠。
“别动。”
宴绥用棉签擦掉了血迹,又多沾了点水浸润床上人的嘴唇,把水滴进他微微张开的嘴里,微不足道地让人缓解干涸的嗓子。
“渴了吧,我慢慢喂你喝,别急。”
注意到这人的喉结有意识地上下滚动,宴绥摇起床头调高床头靠背的弧度,问门外的护士要了把小勺子,每次一个潜底地小口小口喂他喝水。
也许是喉咙肿大导致了吞咽困难,虽然宴绥喂地很慢,但还有不少水顺着床上人的嘴角流了下来,沾湿了病号服和脖颈下的枕头。
细心地擦掉这人嘴角的水渍,宴绥喂完了小半杯的水,又帮他把湿枕头换掉,
不知道什么时候喝水的人松了手,本来被人紧攥在手里的围巾落在了地上。弯着腰大半天的医生又俯下身捡起来,拍拍干净后放回床上人的手边,这才扶着床边把手咬咬牙慢慢直起腰。
“好好休息,我会治好你的。”
宴绥把这人因为输液变得冰凉的手放回被子里后,虽然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听见,有没有反应,但他还是轻声说着。
“医生!医生!”
这时,隔着一层床帘,还没等宴绥扶着腰缓口气,就听见隔壁病床突然响起一阵焦急的声音。
隔壁床就是昨晚他和同事收治的那位有早产症状的孕夫。
听见动静,宴绥放下手里的东西拉开床帘疾步走过去,一把按住他床前头的紧急呼叫铃。
然而他没注意到是,身后垂在床边的手,手指轻轻蜷缩了下。
床上人轻轻睁开眼,呼吸面罩下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睫轻颤露出幽黑的瞳仁,迷蒙的眼神落在还在飘动的床帘上。
“……别…别走……”
*
等瘫在床上的周央被医院一个紧急电话叫来的时候,脸上不是常见的那种得知自己孩子和爱人进急救室的焦急惊恐,然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和烦躁。
“有什么事?不就是流了点血吗!”
坐进沙发翘起二郎腿,周央按着太阳穴对着对面的医生丝毫没有耐心的样子。
“周先生,我们医院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的,今天要不是宴医生发现及时,孩子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病人现在离不开人,我们希望周先生能多关心一下病人的心情,家人的关心和爱护对病人的恢复和胎儿的成长都很有帮助。”
“我想你们搞错了。”
“什么?”
周央靠坐在沙发里,双手交叉撑在胸前。发胶固定住了他的额发,光洁额头下的眉眼轻佻,浮夸又纨绔的样子,典型的富家子弟。
“我不是他的家人,不要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影响不好。”
“可是,杨先生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对啊,孩子是我的,可我却不想要他人呢。”
看看自己的指甲,轻轻吹口气,周央抻抻自己的袖口,完全不顾对面的医生被他轻描淡写又渣男十足的态度,弄得一脸震惊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然了,我是不会故意让医院为难的,之后我会请护工,所以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护工,不用再来找我了,毕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
“……”
年轻的男人站起身,随意摆弄了下自己的领带,随后把一张名片递给欲言又止的医生,敷衍地挑唇一笑,转身冷下脸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周央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回头朝着愣在原地的医生饶有深意地说道。
“对了,那个宴医生很不错呢,记得帮我谢谢他。”
门彻底合上。
另一边单独的监护病房里,宴绥皱眉握着床上人的手,此时病人本就苍白的脸现在布满了津津冷汗,在极致疼痛的折磨下,纤瘦的人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抓破了宴绥手上的橡胶手套,狠狠掐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