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掌事人,口中说着“莫动手呀,以和为贵,给小店留些家当……”云云,身子却向后挪开了,他心里盘算,这事儿若是压不下去,便索性闹大了,俞和安定然为了息事宁人,能让自己敲上一笔。
眼看要动手,洛银河抬眼再看楼上,向李羡尘投去一缕求助的目光——谁知李羡尘稳坐阁中,端着茶杯,嘴角含笑,脸上看热闹的期待神色更浓了两分,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看你如何收场。
嗯?不是一直耍嘴皮子我来,动手你上,配合无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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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洛银河使眼色.gif
(OS:还不下来帮我啊?)
李羡尘笑而不语.jpg
(OS:我先看看,要不你说句好听的,我就下来了。)
第35章 将军家底儿厚,果然靠得住。
见李羡尘不管他,洛银河倒也没多慌,财贾富商带的护院打手,大多是孔武有力,膀大腰圆的蛮壮汉子,总不能比丰徽公主身手了得吧。
更何况,李羡尘是不能眼看着自己挨打,袖手旁观的。
想通了这两点,洛银河腰杆儿瞬间直了,心道,想不到我也能过当街干架的瘾。
再看对方那群彪形汉子,可能眼见对手是个文生模样的公子,并没一拥而上,互使眼色,三人向洛银河合围扑来,其中一人挥拳便向洛银河脸上招呼。
眼看那像小铁锤似的拳头,洛银河心中一寒,身子飘闪,也不知自己使得是个什么步子,总归是躲过去了。
借着错身的机会,他左手别住那汉子手腕,右手在他手肘处反向一推,那人手肘关节便被推得错了位,洛银河一招得手,甚是得意。
剩下那两人见这文生公子一招便折损了己方一人,知道小看他了,一人呼喝一声,道:“一起上!”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更何况,在打架这件事儿上,洛银河也算不得好汉。
人一多,他便只有左躲右闪之力,见缝插针的反击一两下,聊胜于无。他功夫稀松,脑子总还是灵光的,尽挑些刁钻角度,那些人怕误伤自己人,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对他围追堵截中,他一会儿以临近的几桌作为格挡,绕来绕去,一会儿又索性上了桌子。
两相对峙,双方竟都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打到激愤焦急之时,洛银河顾不得许多,随手抄起什么便扔什么,一时间杯盘横飞、瓜子水果散了满地。
这种打法,比菜市场的流氓打架还没劲,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儿就有些看不下去,这个喊:“堵他呀!那边桌子,他肯定上那桌子!”那个又喊:“书生,你下手太轻了,拿出打头一个的气势来!”
素雅的南风馆,成了耍猴戏一般的地界儿。
洛银河这会儿站在桌子上,不上不下,瞥眼看见那黄老爷,正看着家奴围堵自己,一副干着急使不上劲儿的架势,脸上心心念念盼着自己挨揍的表情,当真馋狗等骨头——急不可待。
他忽然自嘲起来,怎得平日里的书都白看了么,擒贼先擒王不是?
飞快地扫了一眼战局地势——从他所在的地方到黄老爷跟前,不过三张桌子的距离,这三张桌子周围早没人了,本来围坐的客人,此时正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于是,洛银河前所未有的如同飞鸟凌波,暗叹,果然逼到绝境,才能激发潜能。
他瞬间到了黄老爷身侧,右手卡在黄老爷脖子上,凛声言道:“叫他们住手。”而后一笑,轻声在他耳边补充,“有你这样惹祸的爹,你女儿要在俞和安面前多废多少心思?”
这黄老爷仗势作威作福在兴头上,他因为做了俞和安的新老丈,生意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无论走到哪儿,但凡一亮明身份,便总有人上赶着巴结,如今顺风顺水,哪里顾得上去多想,眼前这年轻人为何敢直呼俞和安名讳,会不会也有什么家世背景……
只道他是年少轻狂,为一时义气,冷声道:“我还就不信,你敢伤我。”
言罢,他右手一摆,洛银河以为他还是要招呼那十来名家奴攻上来,正欲说话,却见黄老爷身后一人,忽而起身,眨眼功夫双指已到了洛银河身前,眼看便要戳中他胸口膻中要穴。
洛银河出左掌想将他双指隔开,手掌恰要碰到那人衣袖,自己腰间却是一紧——
被一人拦腰带偏了半步。
李羡尘已不知何时,到的他身后,出手如电,将他拉开,洛银河刚离开原地,便见寒光闪过,那人袖中飞出三支小指长短的袖箭……
好险!
若非李羡尘,他此刻已经中招了。果然将军是靠得住的,饶是如此,依旧心头惊悸。
那人眼看得手,丝毫没注意到这突然出手相助的秀美男子是何时出现的。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人能无声无息,不引人注目的出现,功夫比他高上何止一星半点。
二人两相对视。
众人眼见这身量颀长,一袭黑衣的男子正不愠不喜的看着对方,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本是一双柔情伶俐目,眼神却如秋日冷雨,满含着萧瑟——
他一只手揽着刚才挟持黄老爷那年轻人的腰,另一只手里端着一只盖碗,显然是千钧一发之际,手中杯子来不及放下便出手相助,杯中的清茶竟未洒分毫。
洛银河早就知道李羡尘在,自己出不得危机差池,这会儿更是与他咫尺之距,胆子就更大起来,向那突然出手的人挑眉道:“暗箭伤人,卑鄙无耻,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人未说话,黄老爷却又奈不住性子了,不光普通家奴无用,带着的这名所谓高手,也鸡肋至极,面儿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向春衫桂水阁的掌事招手,解下腰间一块巴掌大的翠玉佩,抛给他,言道:“你既然知道我身份,今日的事情便得处理了,我只求心里痛快,日后定然有你的好生意。”
那掌事快步上前接了,冲光看,见那块玉牌通体晶莹翠绿,半丝飞絮都没有,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他又打眼向洛银河二人瞧去,眼见这二人极为年轻,虽然衣着考究,出手也阔绰,但两个人年纪加起来恐怕还不过半百,连个下人都不带,想来大概是什么有点家世的公子少爷,偷跑出来玩的,相比之下,馆阁刚开不久,若是能以此攀附上朝中的三品官员亲眷,这买卖应当是不亏。
只是,这黑衣年轻人方才骨子里萧杀的气韵,却不寻常,事情不可做得太绝才是。
打定了主意,他还依旧本着做出一派息事宁人的公道之姿给其他看客看,走到二人近前,言道:“二位先生公子,我这小馆子刚开不久,开罪不起那位老爷,二位行个方便,闹将起来,都不好看,别让在下太过为难,可好?”
他哪儿知道,眼前这两位爷,就是来找茬闹事的,还就专门想闹得荒唐无理,只见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不好。”
那掌事自觉门面功夫已经做足了,转眼变了脸色,朝周围早便跃跃欲试的内场看顾打手打了个手势,那一众打手拉开架势,将二人团团围住,眼见又要动手。
李羡尘摆摆手,将手中的盖碗稳稳当当放在桌上,没说话。
将军的气度怎么是一般人能比,这简单的两个动作,看似平常,却让众人觉得有种从容的压迫之感,就好像一个大人阻止一群小孩子一般。那群打手面面相觑,尽管掌事打了手势,却无人敢先上前。
李羡尘嘴角挂了一丝蔑视的笑意,向那掌事道:“阁下是这儿的掌事还是东家?”
那掌事即便押错了宝,听话听音儿的精明劲儿还是有的,言道:“在下便能做主。”
李羡尘点头道:“如此甚好,阁下开门做生意,不过是为财,在下今日,两千五百两黄金买下阁下的馆子,不知阁下,卖还是不卖?”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诧。
若是放在平时,那掌事的定会觉得眼前这小子得了失心疯,白日里说浑话,让护院将他赶出去,可面对李羡尘,他却毫无这般感觉。
馆阁新开,虽然处处精雕细琢,却值不了这么多钱,两千五百两黄金,真是叫血赚不亏。
洛银河也没想到,李羡尘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他做点荒唐事,他竟做得这么荒唐。
不知将军的家底到底有多厚,可两千五百两,还是黄金……洛银河忽然觉得有点……从肉到心肝脾肺肾,哪里都疼。
李羡尘见那掌事怔在原地,叹了口气,道:“借笔墨一用。”片刻之间,写好字条,交给那掌事,继续道:“阁下找人拿着字条,去建策上将军府,即刻便能兑了金子来。”掌事的接了,将信将疑,吩咐人去了。
在座众人,天大的热闹看了上半场,都想知道这俊秀的年轻人是不是吹牛,竟无一人离开。
终于,不知是谁,惊叹一声:“这不就是李将军吗?”
也是难怪众人认不出他,饶是他领兵南征凯旋,长街之上无人不见,可谁又能料到,堂堂建策上将军,褪下一身戎装,光天化日逛南风之馆,还与他人起了争执。
此时,一句话如春日惊雷。
那掌事瞬间恍然,又不敢相信,讷讷地凑过来问道:“这位……这位……”他这位了半天,舌头才不打结了,继续道,“尊驾当真是李将军吗?”
李羡尘笑道:“无论是否,一会儿真金白银的来了,阁下也不会吃亏。”
随着掌事差去的人回来的,不仅有添宇,还有数十名将军府的护卫。
毕竟,两千五百两黄金,虽然说拿倒是能拿出来,却不是说给就给的。传信之人将前因后果都简单说了,添宇一路寻思着,无论如何都不大相信,李羡尘要出钱买个南风馆子。
将军……莫不是被人勒索,还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得多带些人手。
但是以他的能耐,不大可能啊……
最大的可能性,是脑子打结了。洛先生那么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也不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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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添宇:主子,您要是被人绑架了,就眨眨眼。
下章高审预备……
我又来不死心的蹭晚上九点的玄学了,虽然极大概率依旧蹭了个寂寞。
但是,我开心啊~我乐意啊~哈哈哈哈~
第36章 美人,比个心。
春衫桂水阁,非但没有门庭冷落,反倒又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公子先生。
这会儿都城里得闲的膏粱之才,奔走相告,急急火火的赶来看这场热闹。
“建策上将军?一直那么低调的人,为什么突然豪掷千金,买个相姑馆儿?”
“咳,听说李将军本就好抱背之欢啊,说不定是看中了哪个……”
“不是不是,是户部俞大人的新老丈,和将军新婚的那位洛大人起了龃龉。”
“哪儿是龃龉啊,动了手啦。”
上灯时分,添宇带着人挤进被围的里外三层,水泄不通的馆子,见李羡尘和洛银河大大咧咧坐在大堂主台一侧,听台上一位白衣公子抚琴,二人身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垂手而立。
再往旁边一桌看,坐着个穿得好像玉雕菜瓜的老男人,面色显得颓唐局促,眼睛时不时向李羡尘二人瞟去,想来便是那传话之人言说的黄老爷。
见添宇来了,李羡尘不等他上前见礼,摆摆手让他不必多言,而后偏头向那掌事道:“阁下可以将黄金后堂过称,咱们今日便将文书签了,之后您若不嫌弃,就还在此,帮我打理生意吧。”
那掌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情他当然乐不得了。当真天上掉下的巨大的馅儿饼,他今后能挣到的银钱只怕更多,能攀附结识的贵人,也定然掰着手指脚趾也算不过来。
“只是……有一事,一会儿须得先帮我办了。”李羡尘道。
那掌事立刻恭敬站好,言道:“请大掌柜吩咐。”这便改了口了。
“这位黄老爷,给我好生请出去。”
于是,黄老爷连同他的玉珠玉佩,被馆内的看顾“恭恭敬敬”架出大门……
李羡尘起身,向来看热闹的众人抱拳一周,道:“今日闹剧,馆子砸得不像样了,敬谢抱歉,各位他日捧场吧。”说罢,向那掌事使个眼色,那掌事相当伶俐,立刻清场送客。
加之将军府的护卫们,犹如士兵一般的威仪,馆内片刻,便清净了。
打发了闲杂人等,李羡尘对添宇道:“你也带人回吧,今天我和银河便宿在这了。”
啊……?
添宇伸手把自己险些惊掉了的下巴托回去,支支吾吾,道:“主……主子,这不太合适吧……?”说着,眼光便向洛银河瞟去,指望他能规劝一二,谁知这位爷坐在一旁,满面含笑,毫无开口的意思。
李羡尘不理添宇的劝阻,继续道:“对了,这位是我同门师弟,流落风尘,你带回去,好生安置了。”说罢,指向映禅公子。
得吧,将军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在这馆子宿上一夜的架势,劝也没用,添宇除了有点絮叨碎嘴子,脾性和他家将军一样,无用功极少去做,索性带着这不知将军从哪辈儿论上的同门师弟,麻利儿走了。
一片狼藉的大堂内,只剩下那掌事还伺候在侧,他言道:“小的名叫凌怀安,这就给大掌柜安排厢房酒饭,不知是否要哪位公子琴乐助兴?”
李羡尘摇头道:“闹了许久,饿了,也累了,有银河陪我就好。”说罢,他又想起什么,转向凌怀安,“今日之事,若是有人问起,建策上将军为何千金买下春衫桂水阁,你要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