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是一出一石二鸟的好戏……
二人早知买通的狱卒靠不住,便索性放了风出去,让梁珏以为抓住了把柄。
而李羡尘便将计就计,与洛银河安排了物证,待到事发,只要稍一盘问,便会有证据指向梁相之子。证明他栽赃嫁祸,攀诬建策上将军。
这本是要待千钧一发之际,反将梁珏一军的好戏。
洛银河也分明答应了他,兵行险着之时,信任自己能护他周全。
谁知,这人当日全然不按计划行事。
他何时会感悟神谕了?那日又为何擅作主张?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自己,不仅不信,还深藏不露。
生了两日闷气,见洛银河气血虚耗的模样,又有些不忍与他置气。
时至今日洛银河独自面圣,皇上性子乖张,李羡尘见那大门紧闭的清思斋,确实又担心他了。
只是,他头脑一热闯了大殿,立刻便后悔了,大骂自己多此一举。那人与皇上品评书画,参悟神谕,一副安闲的高人模样,哪里用得着自己担心……
李羡尘闷不吭声。
洛银河见他这样子,终于忍不住了,道:“不知将军有何事示下?”
李羡尘哼了一声,道:“洛先生深藏不露,那日河堤上先是不依计行事,如今连皇上都信服先生之能,只怕将军府庙小,即刻便要留不住先生这尊大佛了。”
咋又生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李羡尘:在乎的人跟别人共处一室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路人甲:冲啊,想什么呢?
路人乙:哪种在乎,哪种共处一室?
李羡尘回复路人乙:孤男寡男。
路人丙回复李羡尘: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有点绿。
李羡尘破门而入.gif
孤男寡男在画画,但床单为什么有点皱?
李羡尘阴阳怪气.wav
洛银河:莫名其妙……
第6章 李羡尘是个闷骚。
这话说的……
洛银河还未答话,李羡尘便又继续道:“先生若是想以将军府为跳板,大可明言,我自会举荐先生入朝为官。”
这下傻子也能听出来,祭祀当日李羡尘同那原主本来是有什么计划的,但自己未依计行事。
再者,听李羡尘言外之意,一来他觉得神谕之事是洛银河深藏不露,二来是怀疑他以将军府为垫脚石,去攀皇上的高枝儿。
将军的这翻抱怨,要想含混过去,尚有机可乘,但却不是最好的办法。
这种情况下,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需要反抛给他一个足以让他惊骇的真相。
洛银河想到了皇上被催眠之后的梦呓。
主意打定,他向李羡尘深施一礼,道:“这几日还未来得及向将军言明,在下悉知一事。必得确认了真假,才好让日后将军的筹谋更顺利。所以才贸然行事。”
李羡尘皱眉,脸上的神色满是你休想搪塞我,今日必得给我一个说法。
但洛银河神色郑重坚定,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道:“何事?”
洛银河问道:“先皇驾崩之时,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在侍奉圣驾?”
“梁相和卫太医。”
洛银河点头,又问道:“将军可曾想过,先皇病重,为何弥留之际只有一名太医侍奉在侧?梁相又为何恰好在?”
先帝驾崩在去年的仲夏深夜,李羡尘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破晓。如今听洛银河这样问,不用想也知道他这话里有何深意。
见李羡尘面露惊疑之色看向自己,洛银河跪下道:“皇上因生母之死,痛恨先帝,先帝驾崩,并非善终。梁相和卫太医恐怕是仅有的两位知情人。”
李羡尘沉吟,洛银河道出的事情乍听之下如石破天惊,但若是沉下心来细细思量,似乎处处有迹可循。
一来,先皇本不看重当今皇上,他却在先帝病弱之时突然得势,而后才闹出了夺嫡之乱,先皇崩逝,国丧期内混乱被梁相联合众党羽压制,皇上成了新帝;
二来,皇上性子喜怒无常,即便对某些老臣也时有苛责不敬,唯独对梁相,从未有过半句重话,处处忍让回护。
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看向洛银河,见他还跪在地上,面无表情问道:“既是如此,先生为何不早对我言明?”
洛银河看向李羡尘,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若出了纰漏,便是杀头的死罪,在下是将军的幕僚,自然要为将军分忧,事情未明朗之前,不能让将军涉险。”
他自觉得这番回答,守住了一个幕僚的本分,这事儿便差不多能过去了,当务之急,是将自己的处境仔仔细细摸索一番。
谁知李羡尘竟铁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向书房外走去。
职业本能,他火速回溯了一遍李羡尘的话,书里说李羡尘同幕僚洛银河莫逆之情,李羡尘刚刚说话的重点,似乎偏重于自己未曾与他同舟共济。
思虑之下,洛银河补了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李羡尘此时已经走到书房门口,身形一窒,他本来是兴师问罪,想让洛银河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想到,事情是交代了,但自己这口气却被对方卡得不上不下。
你为何只身犯险这等话,着实说出来矫情,不说憋屈。他长叹一口气,道:“先生早些回房休息吧。”
留下洛银河独自一人还跪在书房里。
洛银河的职业自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李羡尘这人,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这种态度,一定还有自己不悉知的内情,又或者是有知识盲区,洛银河笃信。
出了书房门,李羡尘被寒风一凛,心思又清晰起来,刚刚洛银河同自己所言的事实,足以撼动朝纲,这才是重点。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得知又如何求证的,这洛先生,自己从前只觉得他宽和睿智,心思缜密,这几天发现,他韬光养晦,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自己查探出来皇上与梁相的绝密之事,算是将一个幕僚的本分做足了,只是……
这事情分明该褒奖他。但自己为何心里如此憋气呢?
他对自己,好像生疏了许多。曾经无论何事,他都有所商量交代,而最近,那人竟突然我行我素起来。虽然他如今行事如出鞘的利剑,几日之内,便帮自己掌握了一个梁相的惊天之秘。
但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洛银河曾以玉相赠,真情流露,难道是因为他未作回应,这人便疏离了?
今年的天气,不知为何格外的冷。李羡尘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手脚就有些发凉。如今虽然刚刚入冬,晚风已冷如腊月里一样,不禁想洛银河那副文人的单薄身子,伤也还未好。
李羡尘正想将自己的披风给他拿去,刚回身,便见到洛银河从书房里出来,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他缩了缩脖子,将大敞裹紧些,一溜小跑,往自己的住所那边去了。
洛银河的房间不甚宽大,布置却得宜。看得出房子主人的机巧心思。
屋内没有人,但仆人早将炭盆燃起来了,安静的夜里,火炭偶尔爆一两下火花,星火跳动,带着一丝暖意。
洛银河将外衣脱了,凑在金丝罩笼前取暖,他一个现代人,这等场景只在电视或书里见过,如今亲身经历体验,新鲜劲儿没过,觉得这噼啪作响的炭盆,当真是比暖气空调多了不少烟火生气。
身子一暖,人也就困顿起来,正想起身整理一番早些休息,听见敲门声响起,是添宇的声音,道:“洛先生,尚未歇息吧?”
洛银河开门把人让进来。
添宇笑吟吟的,手端着个小盅,放在桌上,道:“这是将军吩咐小的给先生送来的,先生趁热吃了吧。”
他见洛银河面露疑问之色,上前将那小盅的盖子解开,盅里就扑出一股温热的食物香气。
洛银河凑上前观瞧,那是一小盅热汤,汤色清淡,清澈的汤水里,菜叶盈绿,与几颗枸杞配映,好看极了。
添宇道:“将军料想先生同陛下用膳,定然没吃什么东西,叫厨房煮了猪肝菠菜汤,先生腹中温饱,一会儿也睡得踏实些。”
接受他人的好意,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洛银河坐下,喝了一口汤,入口鲜美,菠菜和猪肝都是补血的食材,李羡尘这是还记挂着自己的伤势。
添宇在一旁看着,脸上露了笑意,道:“先生和将军前几日的心结解了?”
洛银河请他坐下,回想刚刚李羡尘那副模样,不禁苦笑,顺着他的话问道:“宇生何出此言啊?”
添宇同洛银河不见外,扯了个矮凳坐在洛银河近前,道:“刚才将军一进府门,便吩咐小的让厨房备些夜宵给先生,还特意吩咐了食材。莫说将军尚未娶亲,就算是哪日娶了夫人,可能都做不到这样妥帖上心。”
嗯……这话听着怪得很。
洛银河低头喝汤,如今他算是知道了,这李羡尘就是那种心里千万心思,嘴上却如同封了水泥的人。用个现代词来形容,大概就是闷骚。
一面想着,他脸上一面浮现出一抹笑意,添宇以为他是默认了,心里高兴,道:“这最好了,将军平常沉默寡言的,跟先生闹起别扭来,跟个小孩儿似的。”
洛银河闷不吭声。
添宇继续自说自话,道:“将军刚才交代小的转达,请先生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随将军同去刑部。”
喝了暖汤,洛银河这一夜确实睡得安稳。
第二日一早,神清气爽。
只是,刚一出小院的门,便见到一个年轻人,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肩膀微微抽搐,似是在哭。
仔细瞧了两眼,洛银河便认出那正是周朗风。
这人一大早,跑到我院子门前来哭丧做什么?天下之事哪有那么多的恰巧,不知有多少看似恰巧的事情,实则是苦心经营。
洛银河不想理,只当做没瞧见,绕了个小弯,打算避开他。
谁知刚走出几步,便听见周朗风带着三分哭腔,喊道:“洛老师!”
洛银河只得停住了脚步,回身看他。
周朗风步履急切的到了洛银河身侧,他确实是哭了,两只眼睛肿的像是两颗核桃,
洛银河皱眉,虽然哭是疏解郁结的方式之一,但他本心里还是不大喜欢看一个男人哭成这样,道:“朗风的大义之举,既然已经做了,便莫要过于悲切了。”
话虽如此,他料想李羡尘向周朗风交代周凭之事时,定然不会过于和颜悦色,八成说的是什么“只有你做了大义灭亲之举,才能保你一命,不然以皇上的性子,周凭欺君罔上,控制祭司,若是连坐,你也活不了,”云云。
果然,周朗风抹了抹眼泪,道:“将军开恩,为了留晚生一名,才让晚生检举家叔,家叔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的,洛老师在将军面前说话一向极有分量,能不能……”
他话未说完,只听远处添宇朗声道:“洛先生快些吧,将军催了。”
周朗风只得识趣的向洛银河拜了拜,却又忍不住道:“求求先生,帮帮家叔。”
这几日,洛银河常与李羡尘同乘,上了车去,也就没了最初的拘谨。他坐在车上,想着刚刚周朗风所言,周凭控制祭司,情有可原,是何意?
一边想,一边想把手揣进袖子里暖一暖,手指偶然一触,摸到袖袋中一块温润玉牌,想起昨日他交给自己的玉佩还未归还,便拿出来,双手递上,道:“这先皇御赐之物,完璧归赵。”
李羡尘眼光在洛银河手上一扫而过,他接过那枚玉佩,捻在手里,忽然双指运力,只听“咔吧”一声轻响,那玉佩被李羡尘掰了个角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BGM:病名为爱
第7章 开膛尸体不翼而飞事件
李羡尘损毁先皇御赐之物。
即便皇上怨恨先皇,但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八成也是掉脑袋的罪过,洛银河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作为。
只听李羡尘道:“若是害先生玉碎,我必追悔莫及。这样方能时时警醒自己。”
洛银河在心里把他这简短的话语做了个翻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他原先不知皇上对先皇恨意至深,若是洛银河在御前贸然拿出此物,可能当真如同拿出一道催命符。
他这做法虽然略有些幼稚,但……却让洛银河莫名有一丝感动。
李羡尘能在他面前做此举,便是信他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昨日晚上书房里说得那些“将军府小庙容不下大佛”云云,该雨过天晴了吧。
想到这,洛银河不想与他逗闷子,大大方方道:“多谢将军信任在下。”
李羡尘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了。
将军的车驾刚至刑部大门,刑部尚书叶子檀便急急火火的迎了出来,他的神色慌张至极,见了李羡尘忙道:“将军,可一定要帮帮下官!”
堂堂刑部尚书,虽上任不久,可怎的如此不持重。
李羡尘皱眉,道:“叶大人何事惊慌至此?”
叶子檀颤声道:“要犯周凭……留书自裁了。”
“大人且定定神,先同本官去现场查看一二吧。”
这话一出,叶子檀更是面如土色,支支吾吾道:“尸体……尸体……在内牢中,不翼而飞了。”
洛银河在一旁跟着,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昨日中毒还积极自救的人,今日便留书自裁了吗?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