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父对此倒是一言不发,他一生的爱好也就只有修身养性,对家族大事全都不多加参与,
事关宗楚的另一半,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是尤其宗楚自己已经有了决断,他就更不会插手什么,还反过来劝说宗夫人。
与他差不多的,宗家老太爷常年居住故居,与老太太两人也是对此保持沉默。
整个宗家上下,除了蠢蠢欲动的支家叔辈,只有宗夫人一个人在意这件事,她越发气不可加,势必要去见见那个人。
只不过她去见了,人却没见到,被宗楚的人彻底给拦了回来。
“反了天了真是,他还能把人护着都不让我见一眼!”
宗夫人被拦在外边时人都傻眼了。
宗楚虽然脾气从小就不好,但是对她这个母亲还是有几分耐心的,至少没有当面顶撞过她,各处也能安排妥当让她在小姐妹们面前一直是被羡慕的对象。
结果这次,被亲儿子拒之门外。
宗夫人做不出那种对着门喊的泼妇的行径,只是她为壮胆,从支家里挑了两个平时总是捧着她的亲戚,这时候吃了个闭门羹就有点下不开台,喘着气恨恨说了句:“让这个小妖精给迷的,真是大了管不住了!”
两人左右一边一个劝她:“大嫂,您别操心了,小宗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一个——一个戏子,还是那种上不台面的身份,我真的是要被他气死了,他之后可别想进我们宗家的大门!”
宗夫人被人哄着,脾气也上来,不轻不重的骂了句。
这话说完,却感觉到身边两个人动作都有点发颤。
“你俩怎么了?”
宗夫人奇怪的问,她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听见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正好今年过年我有意在外边办,您和几位姑姑就在本家再办。”
宗夫人被这句话的分量吓到了,她震惊的睁大眼睛:“小宗,咱们家过年的规矩可是你太爷爷就定下的!”
她如今要在外边过,能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人!
男人视线似乎更低了,他看了一眼宗夫人,又瞥过他她身边跟着的两个人,淡漠开口:“不他不喜欢热闹,不是今年这样,明年、后年也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宗夫人唇瓣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男人没再看她,离开前,又侧了下头,视线暗沉的看不见任何情绪:“往后都是一家人,妈,别让我再听见你这么说他。”
他似乎笑了笑,摸了下唇瓣:“一个字也不行。”
“卫臣,送我妈和姑姑们回去。”
男人重新走进院子,卫臣则躬着身,恭送几位夫人离开。
宗夫人彻底僵住了。
两个支家的夫人也傻了,她们两个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宗家支线的女眷态度,宗楚这么敲打,意思不就是都老实点,别不长眼睛往枪口上撞?
两人都在宗楚手下讨生活,整个宗家如今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震惊过后,齐齐收拾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连好奇都只敢藏在肚子里了,半个字都没多问,劝着宗夫人离开。
宗夫人恍惚着跟着走了。
她一向如此,要是宗楚不说什么,她还能强硬两句,可一但宗楚下了死令,连她也是不敢仗着这个母亲的身份多做些什么。
天塌了,这次真是天塌了。
不管三人回去后宗家上下怎么传这件事,在房子内沈余还没有被波及到一点。
他今天回来时,看到外边有人守着。
对此他没有说什么,宗楚也没解释什么。
两天之后就是沈余的阴历生日。
他的计划也安排的差不多了。
成败与否,不知在这一次。
就算失败,他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62章
沈余是下午六点到家的,一迈进家门,就感觉到一道紧跟着他的视线,紧绷得好像下一秒男人就会从沙发上一蹦而起。
沈余动作顿了下,他缓慢的摘掉帽子和大衣,看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他现在已经能做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去看男人。
只剩下两天了。
如果他成功了,这会是全新的陌生的一片天地,如果他失败了,宗楚会怎么对他?沈余已经提不起来任何情绪了,毕竟上一辈子,所有的经历他全都体会过。
沈余的视线越平静,宗楚就越阴沉,他手掌攥着沙发一角,手背上青筋浮现,表情却装得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舒展着高大的身体站起来。
“我听说你拿了点钱?”
男人笑着问道,他摩挲了两下下颌,眼睛不眨的盯着青年。
沈余没有任何无措的地方,他动作自然的把衣服挂上,然后往里走,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很淡的笑容,
“对,给我妈取了些现金。”
宗楚一直盯着他,等人到身边,直接大包大揽圈住,触摸到沈余的一瞬间,他差点没忍住死死圈住他的冲动。
男人视线看着一角,哑着声音问:“怎么不直接给她一张卡,方便。”
“我妈妈有时候——不太能使。”沈余的声音很淡。
宗楚此前从没关心过有关明美冉的任何事,他只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对沈余怎么处理他家那边的事从来也没干涉过。
他这次问,宗楚没提原因,沈余也不问。
一切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宗楚也压制下来那堆阴森森的,不该有的想法。
每当他一想起那些简单明了的手段,大脑就像经历过一样疯狂示警,这也让宗楚每每在控制不住的边缘拉住闸。
这一脚油门踩下去,结果可能比任何事都可怕,是他也承受不了的存在。
夜里,宗楚抱着人,脸埋在沈余脊背上,手臂圈着青年薄刃的腰身,这是他最近习惯的姿势,能把人完全掌控在自己怀里,只要动一动他就能感觉得到。
“明天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有工作吗?”
沈余闭着眼,放在枕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半扇,他轻声说:“没有。”
男人把他抱得更紧了,就好像松一点他就能跑走。
沈余想不明白宗楚对他死追不放的原因。他没有那么愚蠢,分不清感情是否存在。
宗楚是喜欢他的,但是喜欢一个人怎可能能做的出那些事?
沈余没办法理解,他也不能再去理解,他已经用了一条命的代价。
“茶根——”
“算了。”
宗楚想说两句什么,他想说让沈余别担心,所有事情他都能弄好,只要他呆在自己身边,但这种话他还从来没说过,想要说的时候就感觉千难万难,就好像莫名其妙的低头了一样。
另一个角度又说,低头又怎么样?向沈余低头难道不对吗,他做了什么自己不知情吗?
宗楚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些纷乱的让他恼怒又心慌的画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陌生的情绪把他整个人都推到爆发的边缘,以至于每天除了看见沈余的时间,他没有一个时刻不觉得烦躁,并且这股烦躁随着时间越演越烈。
第二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似乎两个人都知情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气氛是这两天前所未有的融洽。
甚至宗楚出门前,沈余还对他笑了笑,他说“早点回来。”
因为这句话,宗楚一天的情绪都不错。
他还专门问了李德,李德这家伙感情史丰富,最知道怎么能哄人高兴。以往宗楚用不到,他也不需要用,这次却是下点心思。
他让卫臣准备了花束去布置,因为还是不想让沈余离开他视线的原因,宗楚把地点定在了庆德公馆,一两个星期后沈余和他就会搬进去的地方。
老管家德叔也被征用。
宗楚这次可谓是大操大办,他退婚夏家的事早都已经通知到位,并且很决绝,连夏实然的面都没见,听说夏家小公子去宗家老宅蹲点了三四次,每次都是失魂落魄的回去。
男人似乎打定主意了,以及不相干的人等全都没有留出一点客气的余地。
倒是德叔还挺高兴。
他见过几次沈余,觉得人很不错,脾气也好,这次宗楚能定下来,他甚至厚着脸皮觉得人比夏实然合适的多。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但是收拾却花费了不少心思。
沈余在下午四点就被接过来,德叔已经穿着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笔挺西装等候在外。
四年前的老者,精神奕奕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沈余下车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公馆,有一瞬间的恍然,阴差阳错,一切都一模一样。
老管家恭敬不失礼节的引领他进去,钢琴手和请过来的大厨已经备好了。
这些情调放在宗楚身上,甚至有几分离奇。
沈余摸着繁复餐桌子上的红布,嘴角弯了弯。
他对老管家说:“我新学了调酒,请问材料有吗?”
“当然有!”
老管家眯着眼答道。
他指引着沈余去餐房区,几个大厨已经在准备食材,见到人,点了点头示意。
沈余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
老管家给他带到的地方是最里边,东西的确齐全。
“您看,还需要什么的话,叫我一声,我去安排。”
老人一如既往的稳重温和,沈余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徒劳的放下手。
一切看似没变,但其实已经不是上辈子了。
老管家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位陌生的老者。
沈余忽然有些无法表达的低落。
重来一回,他真的能赚到上辈子没有的自由吗?
为了适合氛围,酒杯准备的也是复杂的高脚杯,沈余说得不是假话,他的确去学了调酒。
当然,只能是简单的皮毛,混在一起辛辣刺激,尝不出任何其他的味道。
白色的粉末碾碎在杯盏中,灯光下发出刺眼的亮光,纤瘦的指节握住杯盏,摇晃,然后最后一点粉末都消失不见。
沈余静静看着杯子。
他知道,自己有机会完成这件事。宗楚对他从来不会设防。
他忽然觉得有些搞笑,不知道是笑两人这隔着无数条栏杆和无数个人命运却还是最能信任的关系,亦或者还是因为别的。
宗楚到的晚了。
他特意收拾了一下。
下了会大秘一听到男人的命令,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宗楚什么时候在意过外貌?他本身长得就已经够去见人了,也没人能让他细致入微的再去收拾收拾。
大秘联想到最近的传言,紧绷着精神,半句话没说就赶紧去安排。
宗楚气势凌人,都已经不是严肃的程度了,不苟言笑的时候是看着吓人,尤其这两天情绪变动越发大。
服装师起初战战兢兢,后来男人黑着脸叮嘱要让他看起来“脾气温和一点”的,这种反差让服装师鼓起了点勇气,以至于最后闭着眼睛给宗楚选了件白色的休闲服。
穿着是挺帅气,只不过白色,宗楚除了高中那会儿,还真是从来没穿过。
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总觉得太柔和,不适合他,尤其李德拍着爪子就差嚎叫出声。
宗楚沉下脸,李德一秒就收了笑容,干巴巴着说:“老宗,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今儿可不能发脾气。”
男人勉强把气压了回去,最后定下的还是这身白的。
算算沈余好像还没见过他穿这种颜色。
服装师最好祈祷这件衣服管用。
宗楚表面沉着气,实质上还有几分陌生的紧张。
尤其到开门的时候,沈余闲不住,他在厨房看厨师做饭,看得还有些出神,时不时帮个帮,这些技能他之后可能会用的上。
越临近离开,他的心态就越平和。
门被从外边打开的时候沈余正在往二楼餐桌前走,听到声音,自上而下的侧头。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服,棱角锋利的脸上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他第一眼就锁定了楼梯上的沈余,见他看过来,拳头抵着唇边咳了声。
沈余有些僵硬的抓紧了餐盘。
现在的宗楚,和他当初第一次遇见的青年一模一样。
他有些失魂落魄。
有一个瞬间,被沈余强行遮掩起来的回忆团团拥挤了进来。
他也是有不甘心的。
宗楚如果有一点心软,他前世又怎么可能会选择那个结局。
他要理智。
他要理智。
沈余用力呼吸了一下,把纷乱的记忆全都压回去。
他对男人说:“先生。”
宗楚嗯了声,他咳了一声,表情稍微自在了点,看沈余手里端着东西,眉头皱了皱:“他们端不就成了,你上手干什么?”
“随便走一走,不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宗楚顿住了。
沈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脸色沉了一秒。
沈余却像是就是说一说,他嘴角幅度很小的弯了下,脚步轻抬。
宗楚盯着他,心底的烦躁又开始涌动,连带着头也开始分裂似的剧痛。
他大掌按着额角,把所有不该有的脾气都给压了下去,跟在沈余身后上去。
餐台布置的很好,只有一束微光映在桌子上,沈余正在把可以提前上菜的菜肴摆在桌面上,浅光一打,把他冷白的皮肤映衬的柔和一层。
宗楚看着,忽然那股涌动的情绪就这么平歇了。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两个杯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