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不能离开,他欠自己的账都没还完,他怎么会离开呢?
没人比宗楚更知道沈余的为人,只要他接受到别人一丁点的好意,就算是千倍百倍他也会偿还回去。
而且沈余不是喜欢他吗?
沈余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该死的!
男人忽然又暴躁起来,像只困兽一样按着头疯狂绕着床走了两步。
他他妈到底在做什么!
宗楚视线阴沉。
他忽然停下动作,侧头,疯癫压抑的浓烈情绪全都汇聚在那双渗人的眼睛里,沈余与他对视着,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
他太清楚这种浓烈的情绪意味着什么,前世宗楚就是带着这双眼睛让他们两个人彻底陌路。
宗楚的反应一天比一天强烈,沈余总觉得他好像认识到了什么,但每次在最后的节点,他又总会收敛,让沈余不清楚到底宗楚对前世的事知不知情,又知道多少。
他抓着床单,勉强忍耐住复杂的情绪,对男人说:“先生,怎么了?”
宗楚还是沉沉盯着他。
他视线里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让沈余感到害怕。
但没有例外的,宗楚又按耐住了。
他心里头好像多了只不受控制的猛兽,每次见到沈余都会横冲直撞的冲出来,好像晚一点他珍重的财宝就会消失不见。
宗楚感到可笑。
沈余是很听话,也是个符合他心意的情人。
但他这时不时冒出来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于离奇了?
他就非沈余不可了吗?
就算他不在了又怎么样。
但只要一想到这几个字,他都能感觉到头痛欲裂,好像在嘲笑他自己的不自量力。
只因为一个画面就发疯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宗楚呼吸更重了。
他盯着沈余,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青年被吓得不轻,蜷缩在床上仿佛一只惊弓之鸟。
宗楚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冷静不了。
他为什么总怕他?他到底做过什么让沈余会害怕的事!
纷乱的画面和痛苦到极致的共同感应让他几乎站不稳。
男人喘着粗气,他猛地往床头走去。
宗楚本身就长得极高,体格健壮,一拳能轻易把一个男人打得后移五六步,他这么黑着脸的走过来,就算他从来没和沈余动过手,沈余也一瞬间紧绷起来。
他对宗楚的不信任已经刻入骨髓。
曾经的他信任宗楚,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沈余忽然稳住了。
他看着宗楚,表情很平淡,手指却用力的紧绷着。
他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从天堂跌落的感觉都尝过,现在他还有什么怕的?
“砰。”
一声肉.体撞击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沈余感受着脖颈上的灼热的温度,缓慢的、僵硬的睁圆了眼睛。
他想干什么?
男人站在床下,死死抱着人,脸埋在沈余脖颈上,他重重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才像是正常下来,眼睛却还是一片通红。
男人手臂环住沈余薄瘦的身躯,哑着嗓子如同走投无路的困兽说:“你乖点,别离开我。”
别离开他。
他服输了。
沈余怎么能消失呢?
宗楚没办法承受那股不知名的情绪,那个和他一样的男人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样,却只能压抑着疯狂而痛苦。
他和他不一样,他有沈余!他有沈余不是吗?!
男人剧烈的动作让沈余轻轻皱了皱眉。
这是熟悉的温度,他熟悉了五年的温度。
沈余唇瓣有些颤抖,他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理智。
这都是假的。
他告诉自己。
前世宗楚不也把一切事情都装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私底下却纵容夏实然对王笑笑的伤害,甚至贺之臣,他都没有放过。
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宗楚的手段他永远也没办法认同,也不会接受。
他该离开的。
他要离开。
留在这里,他只会死掉。
沈余视线变得坚定。
他垂下眼,缓慢的让自己放松,手臂甚至有些不稳,却力道不容拒绝的从男人的桎梏中抽离出来。
神志不清的宗楚试图把他包围起来,直到沈余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先生,你放开一点,我抱抱你好不好?”
抱抱他?
当然好,好、好极了!
身体里仿佛住着的另一个人因为青年的这句话彻底沸腾起来。
他像只收起所有尖刺的猛兽,变得温驯起来。
沈余能感觉到他放松了对自己的桎梏。
宗楚体力旺盛,体温也比他的要高一些,沈余在以前的冬天最喜欢的就是躺在男人身上睡。
当然他自己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是宗楚摸索出他不想告人的小喜好,直接就会把人揽到自己身上。
而现在,宗楚好像整个人都把力量放在他身上。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又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他还想再骗他一次吗?
他又有什么可以值得被骗的地方。
沈余垂下眼,他轻拍着男人,眼底却一片冷静。
宗楚很烦躁。
守在家里这几天,他几乎变了个人似的,一眼都离不开沈余,没根心思都会因为沈余一点变动而变化。
这种无法自控的熟悉感觉让他点恼羞成怒。
甚至开始怀疑沈余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当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他一再妥协,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李德他们也觉得不对劲。
这时候沈余刚留在宗楚身边一年,连公馆的事都还没有公布出来,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人留在宗楚身边的时间实在是长的匪夷所思,但因为这人实际是老树开花头一回,长情倒是也能让他们理解。
不过这看人看到两天不出家门,就忒不正常了吧。
虽然国外的事暂时处理好了,可宗楚也没必要这么……这么对一个情人啊。
李德把他约了出来。
宗楚答应了。
他觉得自己不正常,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临出门前,宗楚停在门前很久。
沈余在客厅内,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的毛衣,整个人仿佛一颗刚蒸出炉的汤圆,温温和和的朝他笑了笑。
沈余有活动在身,还是李晨飞跟他报备了三个多月才磨下来的一个活动,是家公益代言,和宗氏还有些联系,宗楚吩咐下去了一切从简,但是还是需要七八天的录制到地拍摄。
沈余已经因为他耽搁了两天了,今天他要出去,才提起活动的事。
沈余在赌。
宗楚这两天的表现分明就说明他在恢复前世的记忆。
又或许不会,但至少绝对对他有影响。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就不会希望。沈余赌的就是宗楚现在对自己的变化还有些恼怒。
他一向骄傲自负,顺风顺水,连尊重人都学不会,更别提承认他会因为一个情人受到影响。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不管宗楚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现在没有限制沈余的行动,沈余就可以完成计划。
离开从来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要做的只是放下一切。
他已经用自己上辈子所有的经验思考出一个离开的方案。
至多一个星期。
沈余对男人说:“您先去吧,先生,李哥一会儿会来接我。”
宗楚脸色没变。
他按着门框的手力道重了点,观摩着沈余脸上每一个表情的细节。
最后,才沉笑一声:“好。”
他转身,忽然又扭过头来,说:“按时回来,茶根,别太晚了。”
后边四个字像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沈余说:“好。”
宗楚到底还是自负的,他黑着脸走了,没在沈余身边留人。
他是疯了才会想沈余会离开,他在他身边还不够吗?沈余怎么可能会想着离开!这两天沈余做出来的表现也是让宗楚勉强给他的打算让了条路的原因。
一直到宗楚离开,沈余才把手里握着的杯子放下。
他看着杯中的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漾,最后缓慢的像是无奈一样笑了笑。
—
李晨飞就在房子外侯着,男人出来的时候正撞见李晨飞老实巴交的模样,身边还跟着那个满脸不机灵的小姑娘——沈余自己聘的。
宗楚以往没太在意过这两人,今天却扫了他们一眼,心里的沉闷感更重了。
宗楚本身就没什么表情,这下更是干脆就冷了脸。
他停在车前,卫臣保持着躬身开车的动作,一动不动。
李晨飞扛不住男人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先讪讪开口:“宗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宗楚盯着他,点了根烟。
烟雾后的男人视线寡淡,撩开眼皮,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茶根最近身体不好,没什么用的活动,就别往他跟前送着烦心。”
李晨飞愣了一秒,琢磨着里边的意思。
这是……?
不想叫沈余工作的意思?
王笑笑先迷惑了,她脸上瞬间就挂上着急的表情,她见多了男人对沈余的“温柔小意”,虽然不知道那些算不算得上温柔,至少很好说话,以至于一直对宗楚这个大名鼎鼎的“宗先生”也没什么名义上的理解,听他这么说,立马问道:
“沈哥他怎么了?前几天还……”
“砰。”
烟头砸在豪车上,因为男人力度不小,甚至砸出了声响。
王笑笑瞬间噤声。
她张了张嘴。
李晨飞连忙捂着她的嘴把人拽回来。
宗楚沉沉看了她一眼,好像看死人一样,倒是没说什么,上车了。
他能说什么?
吃一个助理的醋吗?!
第60章
沈余只比宗楚晚出来一会儿,现在是冬季刚过,乍暖还寒的时候。
这座房子也不在人群聚集的小区里,是独立的二层别墅群,始建于一千九百多年,是宗楚名下能叫的上名的一栋房产,也算是寸土寸金的地界了。
沈余一出来,王笑笑先绷不住,几乎是一边喊一边小跑着过去,揪着沈余的衣袖抬高又划拉,恨不得上上下下都给他检查个遍。
沈余被她夸张的动作弄得嘴角微弯。
他清凉的眉眼带着一点笑意,看着失而复得的两位老朋友。
他对李晨飞没有特别的感情,但是却记得上辈子他愿意陪自己单枪匹马闯一回的情意。
而至于王笑笑。
她对沈余的关心任谁也不能否认。
最后一次把她亲手送上出国的飞机,沈余才能定下心来让自己解脱。
只不过可惜——
重来一回他却还没有能正常生活的能力,他还是要离开,区别只在于,这次他是主动的,向往求生的离开。
王笑笑终于检查完毕,大松一口气,瞪着眼睛告状:“刚才宗先生出来的时候脸色黑的,还说沈哥你身体不好,差点吓死我了。”
李晨飞想拦,没拦住,忍不住啧了声捂脸。
王笑笑对沈余那是真的没话说,而且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管,反正只要和沈余相关,啥她都得一股脑较真。
这是沈余意料之中,只不过他嘴角的弧度还是下降了些许。
他对王笑笑说:“我没事,对了李哥,今天活动结束我去看看我妈。”
李晨飞是来接他去活动现场的,这个活动还剩尾部,而且因为别的明星的档期问题,也不是一天就能拍出来的,今天导演助理发来的工作时间也就是预计三个小时。
沈余因为有宗楚单独的规定,身上活动本来就不多,基本上也就没别的什么事了,也不需要像其他圈子里的艺人一样去跑关系。
李晨飞也习惯了这点,不过沈余去见明美冉一般都是自己去,今天让他开车去,倒是让他觉得奇怪了点。
不过他也没多想,点头应了声。
三个人上车,虽然检查了沈余没什么大事,但是王笑笑对宗楚的话很上心,整天都提起了一百八十个精神,尤其在李晨飞接到宗楚的电话之后。
当然,王笑笑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不过她虽然觉得对方对沈余的管涉太多,但这怎么说——这些过度的关照有时候会给他们一个错觉,就好像沈余是他的宝贝一样,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但是这也太过分了,最近尤其越演越烈。
王笑笑冷冰冰着脸,抱着肩听李晨飞在她耳边鞠躬又挂着假笑,仿佛人真在他跟前似的回话。
“是是是宗先生,我们就在片场呢,时间?三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对对,沈余说今天想去看看他妈妈,对,晚上会到的晚一点。”
“好,好,好,嗯。”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电话被直接挂断,李晨飞脸上的假笑都没来得及去,抠了抠脑门。
这冷天的,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王笑笑瞥他:“宗先生问什么了?”
李晨飞表情也有些稀奇,把手机扔在口袋里,看着不远处的沈余琢磨着说:“到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
但是他感觉很奇怪。
之前宗楚对沈余也算是上心,虽然不太喜欢让沈余继续这个职业,但是该给的东西一样没少,基金不动产黑卡,光是沈余手头的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就是他重新活个四五十辈子都赚不来,但是虽说如此,之前也没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