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还继续坐在这位子上,没有尖叫着落荒而逃,足见您是位勇敢的女子。”
话语一顿,司珐尔眯细了眼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有人利用自己外孙的性命,要胁自己的女儿,想
办法替自己去弄来大把、大把的财富,自己却高坐在王位上享受荣华富贵。我无法理解的是,你怎么受得了老
头的压迫,而没有干脆一刀,结束他的那条老命,早早登基为女皇?”
“一年多的时间,也够你去调查真相了。没错,我到西琉来是遵照我父王的旨意,可是你说错了一点,我
并不是纯粹为我儿子的性命,也不可能会受父王威胁,如果我没有意愿,我大可赶走老迈的父亲,自立为王。
“另一个让我接受这个任务的理由是,南夷终年冰封的大地,比什么都还需要能作为燃料发光的黑石,可
是黑石的价格昂贵,人民根本负担不起。”
“价格居高不下的理由,是因为西琉掌握了大量的黑石矿藏却不开挖。”司珐尔接续地说。
“看在我们的眼色,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吗?西琉境内多数地区都风和日丽,除了水源是你们的困
扰外,西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寒冷,也不知道在一年有三分之一是黑夜,迫切需要取暖的南夷人民受苦的滋味
!”
曾经在南夷待过一段日子的司珐尔,不难想象她此刻描述的景象,那像是被弃置于天地之外的寒天地狱,
有时风雪甚至会堆积得比人还高,那种日照、白天与黑夜都没有分别的漆黑……
“露露殿下,你们当抢匪也当了一年多,不觉得该收手了吗?”即使如此,司珐尔也没有分出多余的同情
给他们,每一块土地的人民都要学习和那块土地上的残酷共存。
“你果然是——”露露脸色一变。
司珐尔什么也不再说,径自背对着她离开。
现在,她应该马上派人往司珐尔的背插上一剑的!握着拳头,露露想抑止激动颤抖的手,心知她没有任何
理由,该放着司珐尔的威胁不顾,可是教她迟疑的也是同样的……没有一个好借口,她如何能光明正大地杀了
他!
沉重地吐了口气,良久,露露还无法想出什么好法子。
命运选择一名不可思议的使者,来为她解决僵局。
某天夜里,神秘男子闯入她的府邸,并且交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短短的几个字:想知道活命的法子
,就跟他来见我,底下并没有署名,只简单地印上一只戒玺,南夷露露因为那枚印记而大感吃惊。飒?难道会
是……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追问再三,神秘的男子只说:“如果您不跟着小人前去的话,将会失主一切。”
她反复思量,最后决定冒险赴会。她有点怀疑这张字条真是皇帝陛下所写,毕竟陛下没有道理会想见她,
以陛下的角度来看,她应该是他眼中最大的恶人吧!要不是继而一想,倘若这真是出自皇帝的手笔,那么上头
所写活命的法子——她就有必要去一探究竟了。
在神秘男子的带领下,南夷露露被要求不许带任何随从,单身一人与男子越过重重围墙,最后进入一条连
她都不知道的皇城地下密道。如迷宫般的地道婉蜒曲折,要是没有人带领,她绝对走不出这封闭的空间。
神秘男子在一道阻绝去路的石墙前停下脚,在壁上敲了敲,凹陷的石门立即敞开,出现了闪烁着火光的洞
穴。
“到了,他就在这密室里,请您进去吧。”
全身警戒的,露露谨慎地低下头,越过——
“朕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南夷露露。”
西琉的皇帝!果真是他?
“你不跟朕问安吗?”
从呆滞中回醒,露露立刻曲下一膝说:“不知今日得以晋见陛下,恕臣失礼。”
“你很讶异?”
岂止是讶异。露露低头说:“不敢,微臣夫态了。”
“也怪不得你会如此,想想你一年半前对朕所做的一切,朕会要你过来,是很不寻常没错。”
这股无言压迫着她的气势是什么?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吗?”
“不,臣直到近日才大开眼界,真是条建筑精密的密道,这里头的机关实在太巧妙了。西琉工匠的技艺,
让人敬佩。”
“你当然不会知道了,这密道是西琉的皇帝逃命用的,怎么可能会让一名女子、还是个意图对我西琉不利
的罪人知道呢?朕若把你放在这儿不管,不出三日,你就会因为缺水、缺食物,或者误触机关而葬身此地。”
被制住了,自己怎会如此愚蠢,被皇帝抢得先机呢?在他的地盘上,四周又是陌生的环境,她想活着走出
这儿,就不能动皇帝一分,但很显然地皇帝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她!
“臣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噢?”
“相信以陛下宽阔的胸襟,您召臣来此,应该是要商量什么,而不是只为拐骗一名曾经欺骗过您,对您犯
了罪的女子来自投罗网,在这不见光的地方暗杀她。”
至此,西琉皇帝命她抬起头,无比严厉地说:“南夷露露,你说朕的胸襟宽阔?呵,不是的。即使现在,
一想到你辜负朕的托付,在我西琉所造的罪孽,朕真的、真的很想就要你死在此地,让你接受应得的惩罚。”
一滴冷汗滑落她的面颊。
“不过——”银眸一眨。“朕现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同时,也是保住你一条小命的机会。”
赎罪?保命?皇帝到底在想什么,莫非自己中了他的计谋?露露越来越困惑。
“你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好好地为朕效命。”
“不知圣上要臣做什么呢?”
“急什么,在这之前……和朕谈谈你的国家与往后的打算吧。”
“我的……国家?”
“对。”上身前倾,银瞳慈悲、关切地望着她说:“那个令你只身来到西琉,不断把西琉的黑石挖走,送
回自己故乡的国家。以及往后,你在西琉与南夷的角色,朕可以给你的和不可以给你的种种。”
宛如从火热地狱与光明天堂间来回走了一遭,冷汗也流了一身,露露暗自苦笑,想着:狮子的身边不会是
兔子,自己竟忘了,有司珐尔这样的人在旁,这位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光凭交谈的这短短几句,露露便知道大势己去,西琉的皇帝是远比她想象中要来得难缠的对手。
说不定还青出于蓝,胜过司珐尔给她的威胁,他没有动到一根指头,就己经令她尝到冰冷与温暖夹击的滋
味。和向来只懂得冻结对手、彻底击破的司珐尔相反,这是截然不同的手法,然而在瓦解敌人心防的方式上,
更加高明。
当初决定到西琉来时,她衡量局势,判断敌人只有司珐尔一个,那时的她低估了这位西琉皇帝,要是晓得
一年半后他会如此威胁到自己,说不定当时她就会逼他退位,交出帝座而非隐居了。
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一番长谈后——
“臣知道了,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的。”
决定和西琉皇帝携手合作,因为照目前的局势看来,这将是最妥当并且最有胜算的一条路,露露己经获得
西琉皇帝的保证,只要事成之后,她带着南夷的人马离开,那么西琉皇帝就不计较过去她开采的黑石,但往后
要进行黑石的交易,就必须以公平的价格向西琉购买。
起码,这给了露露回南夷向南夷王交代的下台阶。
“离去前,请陛下解开臣心中的一与小疑惑。”
“你是想问,我为何决定这么做?”
露露恭敬地额首说:“不瞒圣上,我和司珐尔大人会面过,听司大人的口吻,陛下应该过着相当安稳平和
的日子。在我看来,陛下与其刻意要使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何不接受司大人为您披荆斩棘就好?”
“让朕反问南夷大人一句话,你以为「王道」是什么?”
“王道?治理国家的道理吗?”露露想了想。“明智地管理国家,率领人民,让人民过好日子。”
“嗯,这是露露大人所谓的「王道」,而司珐尔也有他对王道的见解,朕出有属于朕的,问一万个人,都
有一万个不一样的答案。但天下只有一个,为了天下人着想,过去避免血腥的我,决定再也不逃避,就是如此
。”
简单地说……露露在心中扬了扬眉,这对异色鸳鸯现在是同床异梦,而为了在「夫妻吵架」中获得一个答
案,看看是谁正确,不惜要把天下人卷入一场战争吗?真是好一场气势磅礴的吵架啊!
看来,往后自己得帮儿子挑个听话的乖媳妇才好。
“谢陛下为臣解惑。”躬身行礼后,本来就要走出石洞的露露,又想起一件事而停下脚步。“陛下,若是
今日臣没有来,您怎么办?”
飒亚点点头,“你一定会来的,在见过司珐尔之后,你倍感生命受到威胁,又怎么不会焦急地咬住朕给的
鱼饵,乖乖上钩呢?”
“要是臣没答应与您合作呢?您真会把臣赐死在这石洞内吗?”这绝非单纯的好奇,露露想知道,他的决
心有多强。
只见飒亚的灰银双眸进出烈芒。“朕可以不回答你,不过——你的决定让你保住一条小命。”
唉,要是再晚个十年出生,自己一定会想做西琉皇帝的后,她喜欢他那不输给司珐尔的气焰,又不会像司
珐尔那般没人性,哈哈。
“臣感激您,陛下。臣告退了。”
第七章
“睡不着吗?”
轻声的问话,惊动了正端坐在床上,凝视着窗外一轮满月的人儿,他晃了晃肩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
“会着凉的。”
见他无意回到温暖的被窝中,男人起身为他披上一件薄衣,顺便再以双臂环住他,嗅着他披泻在肩背上的
发香,问道:“有什么心事吗?近日的你常常让我有种心惊胆跳的感受,看你的笑容,明明和过去没有什么不
同,但……那像是被乌云遮蔽的短暂朝阳,使我不禁揣测着,在我身后的你,笑容是否消失了?”
终于被逗笑了,把视线由窗外的月投回到男人脸上,睨着他说:“司珐尔,我拜托你,别讲这种恶心巴啦
的话,听了只教我起鸡皮疙瘩。我好得很,一切都好得很。若是少个无聊人在旁啰哩啰唆,让我好好地赏一赏
这轮皎洁明月,气氛会更好的。”
惩罚地,男人咬住他肩头。“说谁啰唆?还抱怨恶心?你八成是我所知最不懂惜福的人了。有我在身边,
还看什么月儿。”
“你?你有月儿好看?”
“岂止比月儿好看,我该是你双眼最值得驻留的风景,管他风花雪月,你只要注视着我就够了。”
“暧,我真要吐了。”
“你吐吧,反正你吐出来的东西,不都是我帮你吞了吗?”
唰地红了脸,他一掌推开他。“你实在有毛病耶!普通人、普通人绝对不可能会这么想的。”
“我从没说自己是普通人,而你也不是凡夫吧?再说,这想法哪儿有毛病?把你最污秽的当成是最甜美的
吗?还是把你最羞耻的一面当成是最可人的?我知道了,应该是将你最淫荡的看成是最纯洁的吧!”死缠着,
再一次把那副身子搂入怀中,轻轻地摇晃着,疼着。
他不再挣扎,容许男人的热肤烫伤了自己。
“呐,司珐尔,你现在是幸福的吗?”片刻后,听着静谧的空气中沙沙的风吹叶动,飒亚问着。
“哈哈哈,这是什么意思?”扣住他的下颚,深邃蓝眸里有着满天星斗。“莫非我的陛下,担心自己无法
满足我,怕我寂寞而不幸福吗?说得也是,要是您肯再主动一点,配合我做多一点变化……我可以有这种奢望
吗?”
飒亚咆哮。“你干嘛扭曲我的问话!?”
“是你自己问得奇怪,还怪我吗?”
一咬牙。“算了,我收回,问你这个根本是自讨没趣。”
“不要这么肯定。”
再一次地,安抚的唇贴上他的颈项,司珐尔低语。“我是个非常、非常愤世嫉俗的男人。明明口中说着我
不相信什么永远,却又死命地想要将你永远地束缚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的矛盾,却不能阻止自己当个禽兽,
我不知道……飒亚,什么是幸福呢?”
声音颤抖着,身子颤抖着,缓慢滑过自己皮肤上的唇,是火也是水,窜过、流着、囤积、汇集。闭上双眼
,飒亚说:“我也不知道,有时我觉得这样就是幸福,但有时候我觉得这一切不过是……神明对我开的恶劣玩
笑。”
“玩笑吗?你真会说话。”
拨开了才被上的薄衣,仔细地观看着这具在微寒夜风里,簌簌抖动的劲瘦身躯,像在量着尺寸般,不带欲
情的冰冷指尖由下颚来到锁骨,再往胸膛游走——而不过是这样的轻触,己经让胸膛上的蔷色小芽,亭亭挺立
。
“不,我不幸福,我是个舍弃幸福权利的人,只因我无法相信这世上会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所以我一想到
有可能会失去目前我怀抱的人儿,会无法再用这双手抚弄着,再无法用这唇膜拜着,再无法以这眼、这耳、这
口去感觉……我怎么幸福得起来?我是一点也不幸福的。”
“可怜、可悲的珐尔。”飒亚伸出了双手,银瞳盛满透明的水。“你所居住的空中楼阁,使得你这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