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跟往常一样周千铭满脸不耐烦,如果揍人不犯法的话他大概已经使用暴力手段赶人了,开玩笑,谁会愿意被苍蝇围绕啊。
「周哥拜托、拜托,我们实在人手不足,你只要来帮忙个两三天就奸。」这次来请托的是会计课,明明已经过了报税季节,也不知道他们在瞎忙些什么。
「缺人手的话找几个短期的来做做不就得了,公司又不穷不会不给钱吧。」周千铭冷酷地拒绝了。
他虽然在会计课工作过一件也确实学会很多东西,但毕竟不是专攻会统的人,对会计没什么辙,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很讨厌那种复杂琐碎的计算,如果能忍受的话当初念大学时志愿就会填会统了啊,考上会计师执照多赚钱啊。他都已经没兴趣了还要他去帮忙,饶了他吧,误入会计课那一年已经够他受的了。
「短期的不容易上手嘛,等他工作顺了也差不多该走了,哪里比得上您呢。」会计课的开始狗腿起来,那满脸假笑、无坚不摧的功力真该去业务部发挥所长。
其实调入这种事只要他们上司和周千铭的上司谈妥即可,不需要周千铭本人同意,但周千铭并不是普通职员,别的不提,敢随便调动他可要有承受他怒气的心理准备。
周千铭斜斜睨了会计课的一眼,考虑开骂。
结果,周德铭尚未抓狂,吕元哲却大步插入两人之间,率先赶起人来了。
「去去去,统统都给我滚开,我有事找周千铭谈,你先滚开。」
他赶人是正常的啦,凭着他现在的火大,别说是会计课来求救了,即便是老董来叫人他都照赶不误。
会计课看看周千铭板起来的脸,再看看吕元哲的凶神恶煞样,决定撤退以保全性命,想来求救明天再来也不迟,可是现在不跑对他的人身安全可不妙。
于是,他朝着周千铭一鞠躬以示礼貌后,转身飞也似地逃回会计课。
要比火大的程度周千铭绝对不会输给吕元哲,所以吕元哲才刚叫会计课的离开,周千铭马上跳起来怒骂道:「你懂不懂什么叫排队啊?」
老实说他也没什么可以骂的啦,只好骂这种有的没有的东西。
「不懂。」吕元哲两手一摊,耍起无赖来。
「算了,跟只跳蚤讲大道理只是伤喉咙而已。」周千铭摇头,反正他也嫌会计课的烦,赶走了也好,不过他怒气未消仍是刺了吕元哲一下。
吕元哲瞇起眼正待发作,想想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再想想发火吵架的后果,决定忍气吞声不跟周千铭计较,言归正传比较要紧。
他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打从他和周千铭开始往来至今,每一次都是他退让忍耐,他都忍耐成习惯了。
「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谈。」吕元哲板着脸道。
他虽然极力忍耐大吼大叫的冲动,但说话的语气仍然称不上悦耳。
周千铭挑起半边眉,睨着吕元哲。
「我是你家养的狗吗?你叫我出去就出去啊,就算是条狗也有性子的,哪里是你随便叫叫就会摇着尾巴上前去。」
吕元哲咬牙、咬牙、再咬牙,不能发火,绝对不能发火,一发火他和周千铭什么都不用谈了。
「好,那我给你两条路,一、你现在跟我出去谈,二、我们站在这里谈给全办公室的人听,你选吧!别说我不尊重你。」吕元哲再度露出无赖笑容。
周千铭无言。
他不想跟吕元哲谈,但是嘴巴长在吕元哲身上他无法控制,如果吕元哲真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丢脸的可是他不是吕元哲,他自认并非好面子的人可也非不要睑之人。
所以,他妥协。
在「不要脸」比赛中落败的周千铭只好乖乖走出总务部,寻找一个讲话不怕被偷听的地方,跟吕元哲把话讲清楚。
对周千铭来说,他一时之间能想到的安全地方只有车子里,而且是移动的汽车中。
坐上车不久,周千铭旋即将车子驶向市区,准备在公司附近绕个几圈,讲完再回公司上班,纵使上司没胆管他,但跷班太久毕竟不好。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直到汽车驶上道路,确定可以稍稍聊个天后,吕元哲方打破沉默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神情是不悦加不解。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要答应?」周千铭迅速反问,口气依然很冲。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吕元哲皱眉。
「想过什么?」周千铭装傻道。
他这是明知故问,只因他害怕一旦答应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我们的将来。」吕元哲说得很顺,顺到他自个儿都为之一愣。
老实说他自己都没想过他们的将来问题,况且是周千铭;现在想同居也只是一时的气愤嫉妒造成,将来会如何谁又知道。
这个问题让周千铭迟疑了,胸口抽痛一下,才缓慢地回答道:「没有,从来没有想过。」
将来?他怎么可能去设想他和吕元哲的将来,吕元哲向来四处飘流无所归属,他想得再多也只是一片空茫,不会有任何益处。
听见周千铭的说法令吕元哲大受打击,表情变得僵硬且灰暗,原来他对这段关系的在乎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周千铭根本不在意。
「怎么可以没有想过,你怎么可以......」
「那你是哪根筋想到要同居?」周千铭反唇相讥。
因着不爽,周千铭的车速开始增加,转弯也不煞车,把市区道路当赛车用的环状道路一样,不知死活。
如果吕元哲稍稍知道要保命的话,绝对不会笨到答应和周千铭在车上谈。
「每一根筋都在想。」吕元哲赌气似地回应道。
这时前方号志转变为红灯,周千铭硬是到最后一小段才急踩煞车,震得吕元哲头脑发晕,面纸盒也掉到座椅底下了,车内恍若经历一场大地震。
「想个屁啊想!你根本是想到了才来找我,不想马上就闪人,哪里来的每一根筋都在想!」周千铭突然发火大吼。
这几年他真是受够吕元哲了,最气的是三不五时在吕元哲身上找到他另有床伴的证据,虽说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承诺,更不是情侣,但他仍会生气、仍会吃醋、仍会想跑到黑市买把枪跟吕元哲近距离解决问题。
「那是你吧,想来就找我,不想的时候我完全找不到你的人,即便找到人也是三言两语打发我走,难道你真把我当成发泄道具?」吕元哲也有一肚子怒气,只是他不想跟周千铭吵,更不想骂周千铭而已。
「是啊,我就是这副德性啊,那你干嘛不走得远远的。」周千铭赌气道。
每次他和吕元哲吵起来,两个人都会变得幼稚,一个三岁,一个三岁半,都很幼稚只是幼稚度有差而已。
面对周千铭的问题,吕元哲没有继续幼稚下去,而是叹了一口气,坦白承认他的感情世界,缓慢且平和地说道:「我是想,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也承认我被你迷得团团转,干脆同居好了。」
他认命了,这辈子他都会被周千铭吃得死死,并永世不得超生,而且看不到周千铭还会有落入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即便跟别人上床也会有快感,但却是和周千铭在一起时无法相比的,唯有和周千铭在一块儿,才会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美妙到他甘愿放弃整片森林。
「迷得团团转?」周千铭惊诧叫道,他怎么不知道他对吕元哲有此等威力。
因为太过惊讶,惊讶到周千铭整个人转过来直盯着吕元哲瞧,生怕旁边坐着的是个披着吕元哲皮的外星人,因为他认识的吕元哲从来不会讲这种话啊。
「你的意思是......我、我......你喜欢我?」周干铭小心翼翼地措词求证。
「当然啊,不喜欢哪会跟你往来这么多年,还跟你回乡下见你父母,你真以为我闲闲没事做一天到晚陪你逛去南部吗?」吕元哲没好气地答道。
别发神经了,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只自在随意的跳蚤耶,如果不是非常喜欢怎么会被周千铭绑住,甚至任周千铭招之即来、暍之即去。
好吧,他承认周千铭并不是他唯一的床伴,他也蛮享受多采多姿的夜生活,尤其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个受欢迎的攻君,但是不能怪他啊,他和周千铭之间又没有承诺自然不需要忠诚,除此之外周千铭若即若离的态度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你真的喜欢我?」周千铭完全不敢相信,又确认了一次。
不会吧,一定是......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真、的。」吕元哲认命地再度重复。
对于吕元哲坦白的回答,周千铭惊讶到无可复加的程度,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他完全失去开车能力,记得把排档换到P档停下来,已是他理智的最后极限,即便他占着内车道,即便已转为绿灯,即便后头的车子拼命对他按喇叭,他仍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感觉,满心只有吕元哲一个。
仿佛天地都静默,只剩下他和吕元哲两个人,他唯一能表达感动、发泄快乐的方式只有捧起吕元哲的脸,深深地、激动又温柔地,吻上他爱的人,他爱的金发,他爱的蓝眼,他爱的这个有着外国娃娃相貌的男人。
「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
亲吻方休,周千铭虔诚地说道。
「太好了,我今天晚上就搬进你家吧。」吕元哲大喜过望,搞了半天只要一句话他就能和周千铭同居啦,早知如此他就不买房子了。
可是周千铭的响应冷淡得让吕元哲如坠入冰窖底,冷得直打颤。
「为什么?谁说我要跟你同居了?」一反刚刚意乱情迷的模样,周千铭非常理智地拒绝了吕元哲。
他刚刚是很兴奋没错,但吕元哲的话让他瞬间回到现实,高兴是很高兴啦,但现实问题仍然要顾,坚、决、不、同、居!
「你不是喜欢我吗?」吕元哲难以置信地叫道。
妈的,周千铭这家伙怎么如此难搞,难搞到他真想把他打晕拖回去算了。
「喜欢和同居是两码子事吧。」周千铭恢复冷漠表情,方才的告白跟假的一样。
「那不然你说清楚啊,为什么不肯同居,我又不要求住一个房间,将来你我都保有各自的生活空间不是很好吗?」吕元哲想不通为什么周千铭不答应。
换个角度想,他要求同居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在哇哇叫着要周千铭讲清楚,根本是小孩子式的任性。
周千铭的回应是将排档打到前进档,放开煞车踩下油门,继续行驶在道路上,等行车平缓后方才回答道:「我不想在家里发现蟑螂、蜘蛛、跳蚤、苍蝇一类的东西。」周千铭用最简短的话表达了他想表达的一切。
「什么意思,你是说蟑螂、蜘蛛、跳蚤、苍蝇会跟着我跑啰?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吕元哲却没有听懂,一个劲地皱着眉头。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生活习惯太差,我不想把我家搞脏所以你不准住进来。」周千铭用最白话的方式表叙他的感觉。
好在吕元哲脏乱是脏乱但不吸引老鼠,否则他早早把吕元哲甩开以免感染上病毒了,哪可能忍耐着和吕元哲往来至今。
「啊?我又不是不会收,只是懒得收宿舍而已,要比收拾公司里哪有人比我在行,我可是清洁人员耶,将来保证家里干干净净。」吕元哲略带得意地回应道。
「好,那好。」周千铭微笑响应,料准吕元哲做不到。「那就请你拿出实绩给我看看,如果确认你的清洁能力无误,欢迎你随时搬进来。」
「还要什么实绩,公司哪里脏吗?」吕元哲不懂。
「麻烦你先把你房间清理干净,最好整个宿舍都可以扫一遍,什么时候扫完我什么时候去验收。」周千铭笑咪咪地说了结语。
而吕元哲愣在那里,想着自个儿乱到最高点的房间,开始发抖。
第九章
事实证明周千铭是对的,吕元哲的清洁能力......嗯,有待加强。
跟周千铭谈完当天,他买了一大包垃圾袋回家,还弄了一个大大的箱子准备装资源回收物,结果他的雄心壮志在打开房门的瞬间消、失、殆、尽。
那可是地雷遍布的地方耶!
他虽然知道踩着杂志走就没事,但杂志底下堆着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那是一个谜,一个他完全不想去探索的谜。
于是,吕元哲把垃圾袋和资源回收箱往旁边一丢,踏着安全杂志走到整个房间最安全的床上,趴在上头滚一滚,睡着了。
收拾房间?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懒惰了两天,吕元哲在一个连休日勉强提起精神收拾第一块地方。
他先把折迭床拎到客厅去丢着,把原本放折迭床的地方随便清一清,准备等会儿放置要留下来的物品。
不久之前折迭床上还有一位住客,但是跟以往每一任室友相同,他住没几天就逃出宿舍了,奸像多待几天会死一样,这么脏乱的环境除了吕元哲大概没人能够忍受吧。
折迭床搬出去后,吕元哲想说让房间空气流通一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妈啊!不开还好,一开更脏了。
打从他住进这里之后,夏天吹冷气,冬天怕冷不开窗,窗户基本上没有开启过,数年下来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泥沙,一开窗门,灰尘泥沙全都被吹进房间,把房间弄得更脏更乱,空气更难闻了。
碰的一声,吕元哲把窗户用力关上,大咳一阵,觉得斗志全消,于是他再度爬回床上,结束此次战役,其余没收的地方等下次他有战力时再说吧。
一拖又是一周,直到周末到来吕元哲才再度正视收房间这个问题。
这次他的进展比较大,至少把看得见的空零食袋全捡起来丢进垃圾袋中,还找出好几套脏餐具丢去厨房待洗,并且翻出两袋发出酒味的腐败水果来。
但是他的斗志仍是在看见巧克力酱时瓦解,那些巧克力沾满了三四本杂志和两件T恤,黏呼呼的把他们糊成一团,除了沾有巧克力酱外更黏了一堆尘土和头发,虽然仍然散发着巧克力特有的香甜气味,但视觉上却是怎么看怎么恶心。
因此,吕元哲落败了。
只见他把杂志随便擦一擦往资源回收箱丢,T恤则洗也不洗直接进垃圾袋,然后大步跨过残局,进入浴室,展开他『出淤泥而不染』的惊人魔术。
二十分钟后,由浴室出来的又是个漂亮帅哥。
吕元哲意气风发地带着笑容,决定朝周千铭家前进,反正周千铭只说他房间没收拾好不能同居,可没说他不能去找他。
灿烂阳光下,吕元哲骑着他心爱的小绵羊,往周千铭处前进。
和以往不同,吕元哲没有在门口等周千铭,也没试着按周千铭的门铃,而是直接拿出识别证、磁卡并且输入密码进小区中,嘿嘿嘿,现在这间公寓的屋主可是他耶,他怎么可能进不去。
事实证明,有时候不要进去比较好,有些事情不知道人生会比较幸福。
吕元哲开门进屋时,客厅里并没有人,但是他刚刚特别绕到地下停车场看过,周千铭应该在家才对。因此,吕元哲决定四处找找看。
稍稍搜索了一下,他在卧房处听到声响,吕元哲并没有想很多旋即开门进入卧房。
卧房并不小,但是因为摆饰和设计的关系,开门之后走个几步往旁一探头即能看见整个房间的动静,是个不适合隐藏东西的房间。
因为一览无遗,所以吕元哲准确地找到了周千铭的位置,以及......另一个人。
房间里共有两个人,一个有穿衣服,一个脱到只剩下一件小内裤,如果说这样仍不足以引起误会的话......两个人可是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足以发生任何事情的喔!
周千铭察觉吕元哲出现,皱起眉头,有点不爽,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他家耶,一声不吭的跑进来会不会过分了点。
「你怎么来也不按个门铃?」他几分不悦地说道,可是吕元哲没有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