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佳人(出书版)BY:灵涓
简介
他小小年纪便立定「以貌娶人」的志向,发誓将来一定要讨个绝世佳人当媳妇儿!偏偏他那老爹喝酒误事,指腹为婚还强调「男女不论」,这下好了,真的给他指出个刁钻的男娃娃!还好小男娃长大也是国色天香一枚,他不得不佩服老爹连喝挂了都还「有远见」,而遭逢家难投奔他更显得楚楚可怜,看在绝世的美貌份上,他愿意与他花好月圆。可「未婚妻」却在仇家的追杀中毁了容,如今这等「绝世」的容貌,教他该怎麽办才好?
第一章
南焰武与北昭阳是这片大陆里兵力最强的两个国家,位于大陆中间、国土狭长的夏羽则最为富裕,除了商贾极盛,南夏羽更有大片良田,生产足以让全夏羽人吃饱的粮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在这里亦然。因此稍有头脑、武功的人抱着好还要更好、富还要更富的理念,集结成组织,利用群体力量争取更大利益。位于夏羽南方的「火云堂」即为其中之一。
火云堂是两家结合的成果,此堂原名为驭火堂,堂主殷一双的炎火拳在江湖上名气极盛,但因其草莽出身有武五财,更不懂聚敛金银,使得驭火堂一直壮大不了,直到殷一双迎娶了云家独女方才改善。
南夏羽多湖泊、河川,运输自然以船运为主。位于南方的云家两代以来在船运上占有一席之地,可惜在江湖上缺乏盟友,货物遭劫时只能默默忍气吞声,觅不到强有力的支援,更遑论报复。后来,云家千金与殷一双无意中相识后,迅速坠入爱河、两情相悦,云家人自是大力支援,巴不得他们俩马上成婚,将两家事业合并为一、发扬光大,财源滚滚指日可待。
至于驭火堂为什么会更名为云火堂,得先从堂主夫人云氏开始说起。
在殷炽的印象中,他的娘亲大人平日温柔婉约,所有女人该做、会做得事情全都驾轻就熟——包括一哭二闹三上吊。以他打小到大的经验,娘亲无须使出二闹三上吊,单单是一哭即可让他们父子俩弃甲投降兼跪地求饶。火云堂这三字自然也是云氏杰作。
原本殷一双压根儿没想到改名儿,不知怎么地跟新婚妻子东拉西扯聊聊天,马上变成他主张改名字,对于未来他们的堂叫什么名字,他没多大意见,但是既然要改嘛,按他的意思干脆取两家头字,改名为驭云堂。听完他的提议,云氏低头不语,低低地抽了两下鼻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殷一双清楚听见而已。
「驭云驭云,夫君是想一辈子压在云家头上,把我当牛马驾驭吗?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要这么想,做妻子的当然只能听从……」说完,云氏抬眸望着他,眼泪用力地往下掉,掉到堂主神经崩溃为止。
「不然你说要怎么样嘛!」
「妾身哪有资格说话。」云氏悠悠道。
「我、我、我……我求你说嘛!」殷一双快被新婚妻子的眼泪淹死了。
「那就叫火云堂吧,有火有云,我不压你,你也要疼惜我哟。」原本垂首故作害羞的云氏,猛然抬头朝着夫君一笑,瞧得男人神魂颠倒,连姓啥名谁都不记得了。
娇美爱妻都这么说了,殷一双自是拼命点头、努力称是,生怕再惹来妻子滚滚而来绵延不绝的眼泪,约莫在点头应允什么他都没弄清楚。从此驭火堂改名火云堂,控制南夏羽船运。
因云氏深谙驭夫术,火云堂主又是个和平温文、大事不惊小事不动的人,加上成婚三年后云氏产下聪明可爱的儿子殷炽,从此之后堂主夫人的地位更加稳固,众人皆知,火云堂里她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天大的事都得按她的意思办。
事情发生在殷炽五岁那年夏初,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全拜怨恨所赐。
这年,爹亲提议至焰武访友,殷炽跟他娘亲一样,坚决表达反对的立场,但是小孩子没什么表达意见的权力,即便有点早熟的他不顾面子呼天抢地、哭到惊动万教,仍是被爹拎去了。
之所以不愿意去,并非是爹的友人个性恶劣到让母子俩避而远之,而是当时是夏天,身在南夏羽时他们已经热得一碗一碗冰镇梅子汤猛灌,外加成天泡在水里泅泳了,去位于夏羽之南的焰武还得了。若是秋冬前往,他和娘必定乐意跟随,即便不去访友当避寒也好;但是夏天……人人都往北避暑去,怎么他爹硬要往南招暑气?他肯跟才怪,即便他只有五岁,也知道越往南越热,想骗他,门儿都没有。
可是娘已经摆明不去了,爹总要抓个代表一同前往,他们家一共三口人,除却娘仅剩他,不抓他难道抓个洒扫小童一块儿去?如果爹有,他是不反对啦,可惜他爹不肯。
对那件事记忆深刻的理由之二……起因,同样是热。他爹的友人同样姓云,听说和娘亲云氏有血缘关系,不过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血缘关系,所以他没依娘这边的关系叫对方表舅,而是唤作云叔叔。云老爷当时是焰武官员,官作得普通大,在焰武国朝堂上地位普普,在地方上尚有点声望,乃为当地首富。说白话一点,云叔叔官不大荷包却很大,足以在府中建冰窖,将深冬之雪藏之,夏季取出消暑。这点,对一个五岁不耐热的小孩来说重要非凡。所以当云老爷命人取冰块、甜汤来时,他不顾礼貌,硬是要跟着下人去冰窖好好地消暑一下,实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这一路,殷炽被他爹操得都快中暑了。他的爹亲没什么缺点,就是不太体贴,面对他娘时还肯听话,现在面对的是儿子,当然是他自个儿说了算。于是一路上他们卯起来赶路,完全不顾殷炽的死活,长途跋涉下来,殷炽热得快变人干了。
更惨的是,他爹怕他旅途中武功退步,每到休息时间便逼他勤加练功!
他们家叫火云堂,练的武功名唤炎火掌。光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清凉消暑的武功,事实上练得浑身发热算是正常,一掌拍去,点燃蜡烛都不算稀奇。殷炽当时才五岁,没那等功力,即便有在大热天练也练不下去。但是有个爹,而爹只有他一个儿子——他那个爱子心切,一心望子成龙的爹,疯狂的逼他练功。白天,太阳热;晚上,他爹可能比阳光还热。
天可怜见,他能活着到达云府简直是奇迹,他真该在路上变成人干才对啊!
踏入云府时已是傍晚,云老爷了、云夫人在正厅接待他们父子俩。
殷炽有气无力地行完一个晚辈该有的礼数后,垂死地摊在椅中,望着仆佣奉上香气缭绕的热茶,完全没有喝茶的动力——他已经够热了,不需要多杯热茶暖胃。
不过,殷炽虚软无力的是身躯,并非耳朵,云叔叔和爹的对话仍一字不漏地传进他耳里。
「这一路上炽儿应该热坏了吧,让人去取点冰来弄个冰镇莲子汤压压暑。」云夫人朝着年稚的孩子温柔微笑。
冰!冰耶,他刚刚确确实实听到这个字。殷炽连忙由椅子上爬起,才刚做起,却听见他那不识相的爹回应了:「都已经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冰,当心着病。」殷一双不愿意太娇惯儿子。
十分想吃冰的殷炽用力地瞪着自个儿的老子,可惜殷一双毫无感觉,即便有感觉也没在怕儿子。快烧起来的殷炽只得将目光望着云叔叔,渴望得到奥援。
「小孩子吃点冰有什么打紧?你不趁现在多宠宠他,当心将来大了,你想宠还没得宠呢。」云老爷笑呵呵道。
殷炽转头看向他家老头,暗暗祈祷爹别再说出煞风景的话了。
好在这次殷一双什么都没说,就连云老爷命人取冰时,他一溜烟地跟在后头跑去冰窖吹凉风,殷一双也任由他去。不知殷一双是不是被云老爷光阴似箭的话给说服了,便宠纵殷炽一回。
无论爹是为了什么不吭声,都不是殷炽关注的重点,他只想知道何时能吃到祛暑镇热的冰镇莲子汤啊。
因为太热了,于是乎回到主厅时殷炽怀中还抱着一块冰,后头仆佣更是捧着一大块冰,虽说冰还隔着盛装的木盒,但木盒总比他老爹的炎火掌清凉得多。所有的悲剧都跟那堆冰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那堆冰吸引去他所有注意力,他就不会让老爹一杯美酒喝完又一杯,酿成后来的悲剧。
殷炽在云夫人慈爱的眼神下喝干第六碗冰镇莲子汤,正打算朝第七碗进攻,因为喝了一堆冰水,暑气消弭大半,终于让他有足够心力听见身边不寻常的声响——其实声音已持续一阵子,但方才殷炽只顾着喝冰水,哪有工夫理它啊。事实证明,他会后悔一辈子。
当殷炽猛一转头时,他家的老爹正在和云老爹下棋,桌子上一边是酒啊菜的,另一边则黑黑白白放了一盘棋,两人各拈一子正在对战。原本下下围棋不是什么大事,还称得上是文人雅士的风雅,但、但他爹口里头竟然是这么嚷着的……
「下好离手!下好离手!看准再下,开盘不许悔!」
俨然赌场开干的架势,哪有人围棋这么下的啊!难为了云叔叔还笑得出来,丝毫不见其神色慌乱。再观察一下他老爹,看起来神色清明,目光炯炯有神……一副完蛋大吉的样子。
「你让他喝酒了?他喝酒了!你居然让他喝酒了?」殷炽顾不得对长辈要有礼貌,高声质问云老爷。
「是喝了一些。怎么了?一双兄酒量不好吗?看起来不像啊。」云老爷温和依旧,不因为殷炽态度差而恼火。
他和殷一双的确相交多年,但是这是殷一双第一次来他家拜访。前几次在殷家作客总是风雅地以茶代酒,品茶、馔美食,是以他才对殷一双的酒量好坏一无所知。
可是,殷一双的酒量差吗?看起来脸未红,眸瞳亦清,还好啊。
殷炽闻言快晕倒了,天哪!他爹竟然喝酒了,不会吧!
他咬牙切齿地应着,「他酒量好,酒品更好……好可怕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没教过你对长辈要有礼貌吗?」殷炽话才说完,后脑旋即出现不轻不重、教训意味极重的一掌,不消说、打人的是他喝醉酒的爹。
摸摸微疼得后脑勺,殷炽扁着嘴乖乖退到一旁不说话,他才五岁耶,要他阻止醉酒的爹闯祸,恕他能力不足。要知道他爹平常好说话、好相处,虽然学问不怎样,但为人处世比些腐儒好得多,可是一旦三杯黄汤下肚,连他们家比玉皇大帝更伟大的娘亲都管束不了爹,何况是他呢,请别指望一个五岁小孩有所建树。望着至交突然变粗鲁的行为,云老爷的脸色有点青,约略猜得到世侄口中的酒品不好指的是什么。
一旁的云夫人定力过人,仍旧是波澜不兴地微笑,朝着殷炽安抚道:「没事没事,我看殷爷挺好的啊。」
殷炽的脸扭曲一半,懒得讲述他老爹辉煌的过往。他爹平素行为良好,任谁都不相信他的酒品差劲到了姥姥家,反正等会儿众人自会知道,他何必多费唇舌。果如所料,他那个爹一拍桌子,非常愉快地说道:「单单玩棋有什么趣味,总得有点输赢才好玩。」
云氏夫妻瞬间呆滞,脸都黑了。
没法儿,谁叫殷一双身为火云堂主,手劲惊人,他大掌一拍,桌子立即陷入地板,估计明儿个给找十几个壮汉才拔得起来。云氏夫妇同时将目光移到场中唯一应付过这种情况的殷炽身上,忘了他年仅五岁,自身难保。
「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等酒醒了就没事了。」殷炽苦着脸细声道。
所以他才讨厌跟爹单独出门嘛,平常他爹也知道自己酒品太差会加以克制,今儿个八成看见老友太高兴,结果现在让大家都笑不出来。好在,他爹没像别人的爹喝醉会揍人,他爹被酒意一冲,顶多脾气大了点,外加教训他时从瞪眼变成拍头、娘发泼时不理娘而已。
不过……偶尔、偶尔啦,也会做出一些让人为之晕厥的错误决定。
云氏夫妇僵硬地拉起笑容,做好心理准备,心想无论如何撑过今晚就好。
云老爷想出妙计,「咱们赌围棋可好?以十局为限,胜者可要求任一物品。」
众人皆知殷一双棋艺欠佳,到时候他随便跟殷一双要个东西即可,况且十盘棋下完,殷一双的酒也该醒了。
「好!」殷一双应得爽快。
大伙儿移步至偏厅,重新布置好棋盘后两人开始下棋;云夫人则忙着让人将菜热过,重新装一碗饭给尚未吃饭的殷炽,自个儿则端着补品一口一口慢慢喝。没想到酒不但会让温和的人性情大变,连棋力都不可同日而语,一切都是命,殷一双大获全胜,从第一盘一路赢到第六盘。
「云某技不如人,一双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吧。」云老爷含泪道。
殷炽认定下棋应该惹不出什么大祸,因此一直安心地在一旁吃饭——冰镇莲子汤再好喝毕竟解不了饥,他尚在发育中,多吃一点无可厚非。
他安心地吃啊吃、吞啊吞,直到被他老子的话哽住为止……
「这是弟妹头一胎吧,身子可还好吗?」殷一双望向云夫人隆起的小腹,语带深意。
「托一双兄的福,内人一切安好。」云老爷不太明白殷一双怎么会突然提到孩子,难道说他醉到忘记赌约了吗?
殷一双含笑,「咱们约好可任取一物,我看就让这孩子嫁到我家吧。」
旁边的殷炽被饭呛得满脸通红。他记得他是独生子没错,所以说嫁到他们家,他老子当然没有另一个儿子可以娶!好吧,要他娶也成,但人都还没生出来,怎么知道生得漂不漂亮、是男或女?若是生个死胎,难不成要他娶牌位?
「我不干,绝对不干!」殷炽好不容易咳出饭粒,立即挥舞起稚嫩手臂,又跳又嚷地大声抗议。
「闭嘴,大人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吃你的饭。」殷一双大掌袭上殷炽的小脑袋瓜子,不轻不重教训吵死人的儿子。
「又不是你娶,你说得当然轻松,我绝对不娶。」殷炽大声申张自个儿的权利。
「叫你娶你就娶,废话什么。」殷一双瞪儿子,打算再拍他一下。
「又还没生,怎么知道会生出什么来?即便生出来是个女的,若是歪眼斜嘴、麻子脸绿豆眼,也要我娶吗?不、干!」殷炽认真坚持道。
娶个天下无双的绝世大美人可是他的愿望,怎么可以任由老家伙一句话打碎他的的美好梦想,不干!他才不干呢。
「娶!你给我娶就对了。」要比固执,殷一双怎么可能会输给儿子。
旁边的云氏夫妇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是否该是提醒殷氏父子俩,被晾在旁边的他们亦是当事人,而且孩子还在云夫人肚子里呢。
「不娶!若是生了个男的难道也要我娶吗?」殷炽不满地扬高声音,和他老子对瞪起来,为了他一生幸福着想,他绝对不能在此时退让。
「炽儿,一般来说指腹成婚生女成婚,生男则结为义兄弟。」云老爷好心提醒殷炽,正常来说不会逼他娶个男孩子。可惜,他忘了现在的火云堂主殷一双半点儿都不正常。
「娶!你给我娶就对了,管他生出来是王二麻子、绿豆糕子、少臂膀少腿的瘸子,你统统都给我八抬大轿娶进门来!」殷一双酒意上身,红着眼瞪殷炽,早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了。旁边云氏夫妇哭着脸,有人这么咒未来媳妇的吗?他们的孩子为啥不能又健康又漂亮,生出来好宝宝一个人见人爱,偏要是麻脸绿豆眼或缺胳臂少条腿?唉。见他们父子俩互瞪半天僵持不下,云老爷决定出来打圆场,能和南夏羽火云堂结为亲家自然好,但若是无缘亦不该勉强。
「一双兄,我说……」
「闭嘴。」殷一双大声叱喝,他现在外表清醒,实则神志全失,哪里晓得骂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