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峰愕然的抬起头,丁宗儒不敢相信贺极竟用这种烂招,他怒吼道:「这种无的放矢的事,你们竟敢乱讲,我才不是被贺极解职!」
「但是你并没有交接就突然消失,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仓促离职?」
他那时只是被贺极伤透了心,他再也受不了那种关系,更受不了他竟去赴那个男星的约,所以他才心灰意冷的离开,完全不是贺极说的那样。
「不是,不是,贺极自己知道我为什么离开的,绝不是我偷了他的东西。」
「不管你个人如何辩解......」
律师的话还没说完,丁一峰已经拿过纸张,签下他自己的名字,他年老的声音沉痛道:「这个家是我作主,我签了算。」
丁宗儒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丁罗汇扁着嘴,丁一峰道:「我不要罗汇上什么报纸头条,他年纪小,不需要被那些无聊的记者把他写得很难听。」
「爸。」
他明了丁一峰的心意,他是心疼罗汇,但是签了这张纸,就等于是他们跟丁罗汇再也没有关系。
丁一峰转向他,狠狠的一巴掌掴了他,他老泪纵横的哭道:「你只是因为你爱的女人喜欢贺极,就把罗汇给偷抱走,我没这样教过你,你真让我丢脸。把罗汇还给人家,别人才是他的亲生父亲,况且他又有能力照顾他,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不要担误了罗汇的前途。」
丁宗儒哭出声音,要他放弃罗汇他做不到,他当初是怎么千辛万苦拥有了罗汇,岂肯现在放弃,他跪下来哭道:「爸,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走,你们都走,这是我丁家不幸,才会生出这种儿子。」
律师跟丁罗汇都离开了,尤其是丁罗汇离开时,眼神不曾留恋,更没有回头,让丁宗儒心都碎了。
他这几年牺牲一切,就只为了丁罗汇这个孩子,但是他的个性就跟他亲生父亲一样,对他从来不屑一顾,他跪在厅堂,哭得声嘶力竭,他怎么能说出自己的秘密,他又怎么能去做DNA检测。
这样丁罗汇的秘密就会曝光,他反而会被报章杂志渲染得更难听,他绝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他跑到贺极住的旅馆去求贺极,贺极已经从律师处得到了消息,他神情愉悦,非常开心的对他道:「对,没错,其实丁罗汇是不是我的儿子,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有没有跪地求饶,我对你离开我的方式非常的不愉快。」
如果只是要他跪求,丁宗儒愿意,他毫无自尊的跪求着贺极。
「你根本就不想要他,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儿子。」
贺极露出满意笑容,只是他没有那么好说话,也不可能是做好事的大好人,丁宗儒曾经让他非常震怒过,他不过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他做出来的,反正我也不在乎,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会把丁罗汇还给你。」
他眼里含满厉光,他记恨的个性跟丁罗汇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极端、没人性。
「你就这样收拾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告诉你,只有我贺极甩人,没有别人敢这样甩过我,就算你对我不代表什么,我也不能忍受你这种方式跟我说再见,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偏偏你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找不到你,可是老天是公平的,它让我再遇见你,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他求了许久,只换来贺极的嘲讪跟侮辱,他绝望的回到家,丁一峰眼睛红肿,看到他就是脸转往另一面去。
他手脚乏力的跌到自己的床上去,泪水不断的流着,可是丁罗汇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在床上抽泣着,这就是贺极的报复,他先是让他坠入这场爱恋关系,找他上旅馆、对他说话温柔体贴,等他完全投入这场爱恋里,他立刻连看也不看他,跟他人发生关系,就是要让他心碎痛苦。
而且他发现丁罗汇是他的儿子后,更找到复仇的标的物,他很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痛苦至极,以报复他当初不发一语的离开他。
那一天之后,他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丁一峰也在失去丁罗汇之后彷佛老了十岁,虽跟邻居说丁罗汇只是北上念书,但是从他们失落绝望的眼里,大家都明白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只是邻居们都好心的没有多问什么。
丁一峰就像也对他绝望一般,平日里根本不会跟他说话,大概是他认为丁宗儒竟为了私怨,而把贺极的儿子偷抱到自己的老家来,这种泯灭天良的事他也做得出来,丁一峰对他完全失望了。
丁宗儒无法解释丁罗汇的身世,而贺极也确实是丁罗汇的亲生父亲,他只能把眼泪跟委屈往肚子里吞。
日子一天天过去,丁罗汇好像真的跟他们断绝关系般,连封信都没写回来过,丁一峰饭吃得越来越少,眼光越来越空虚,每当有学龄儿童走过自家门口时,他就满脸悲伤的看着与丁罗汇同年纪的孩子。
丁宗儒无法说出他的歉意,但是看父亲年纪这么大了,却还这么伤心,他做儿子的于心不安。
为了安慰父亲,他又不能软弱的哭泣,只能更加照顾父亲的日常生活。但是他知道自己也跟丁一峰一样,心里藏满了悲痛。
过了三个月后,丁一峰病倒了,他心脏病发,送进了加护病房,他躺在病床上,眼里流着泪水道:「罗汇,我想要见见罗汇。」
这几个月积藏的悲伤跟痛苦让丁宗儒几乎崩溃,他也哭着保证道:「爸,我会带他来见你,拜托你撑下去。」
贺极在南部的戏早已拍完,现在已转到北部的棚内去拍,丁宗儒去了北部,他知道要恳求谁,才能让丁罗汇来见他父亲一面。
他费了很大的功夫,纵然进得了摄影棚,但是贺极根本对他视若无睹,他在南部时为了要报复他,所以身边都没带保镖,好让两人有独处的时间。
但是现在在北部,他身边随时有保镖清场闲杂人等,不是贺极特地交代过的,根本就见不了他本人。
他在绝望跟痛苦中打转,丁一峰的病情越来越危急,而贺极又漠然相对,他又没有其它认识的人可以帮忙疏通,更何况他也没有多余的金钱可以疏通。
他只能待在任何贺极会去的棚里,希望贺极看他可怜,给他一点机会。
纵然如此卑微,但是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法。
第五章
贺极的连续剧杀青了,他难得的演了一出连续剧,再加上是由知名导演王天屋执导,这出戏原本就未演先轰动,实际播出后叫好又叫座,收视率在最后一集,破了电视戏剧有史以来的最佳记录,这场庆功宴更是办得热闹非凡。
贺极听着旁人的恭贺词,他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隐隐有着王者之风。
王天屋在酒醉饭饱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贺极,你演得真好,真的很好,好像是复制的一样。」
听到前面,贺极还觉得是恭维,听到最后一句,贺极脸色就微变,他问道:「你是什么意思,王导演?」
王天屋眯着眼睛看他,「其实我跟闽虹也不是多熟,我看过你演的几部电影,你算是有特色也有实力,可是后来跟你实际合作之后,我觉得闽虹说得没有错,你的感情都是复制的,是盗版别人的感情,你自己只是个空壳子,你在演一个爱人爱入肺腑的痴情人时,眼睛深处却没有爱意、也没有感情,只有一片荒无。」
贺极脸色已经很难看,王天屋向来以得罪、漫骂演员为个人特色,他也不怕贺极难看的脸色,反倒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反正演员的白眼他看多了,他不是那种看别人脸色的人。
「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敢保证,你红不了十年,因为你所有的感情都是假装的,一开始会被你出色的外表、华丽的演技给瞒骗,但当你无法带给人真正的感动时,你虚假的演技很快就会让人腻了。」
他继续说道:「因为你是难得的好人才,所以我才说得这么直接,如果你能有突破,以后全世界的大导演,全都会找你演戏的。」他嘲弄的加上一句:「不过那也得你有突破之后才有可能。」
贺极气得发颤,他握紧手里的杯子,王天屋搔头,说得更不留情,反正他早已得罪一票演员,但是事后这些演员全都愿意再为他工作,也在跟他工作后,受到他磨练,演技上又更进一步。
不论当时如何的对王天屋不爽气愤,事后总是证明他的要求没有错,他的建议更是一针见血,这就是他直来直往的个性,毫不遮掩。
「哦,对了,我忘记说了,我是觉得你像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你能演好每个痴情的角色还真会假装,哈哈哈。」
贺极气得站起来,他的骄傲绝不许他听到这种话。
王天屋抬眼起来看他,「不过拍戏中有发生一件事,让我觉得你还挺有希望的,所以我今天才会这么老实的告诉你这些话。」
贺极原本要转身离开了,这一刻,他回头看着王天屋,王天屋满脸胡子的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在南部的戏棚,不是布景倒下来,你飞身护住一个工人吗?」
贺极冷哼,那只是要让丁宗儒掉入陷阱的假装温柔,他怎么可能会为丁宗儒做出那种保护他,而自己可能会受伤、毁坏他演艺生涯的事,是他看掉下来的布景以角度而言,绝不会砸伤他,他才会假装扑身护在他身上。
「那个工人望着你的样子很美,你起身晃掉你头发上的灰尘时,那个时候你的眼睛跃动着一些人该有的生气,我还特地把那一幕拍下来,当作我的收藏,因为那一幕真的非常动人好看,我拷贝一份给你好了,这样你对比你之前演的电影,就能知道差异在那里。」
两天后,他收到王天屋寄给他的影带,他放出来看。
那只有两分钟左右,就是布景砸下来,他飞身护住丁宗儒,然后是丁宗儒慢慢的扶着墙壁站起来,但是丁宗儒每个眼神都美得惊心动魄,他眼睛里注目的焦点就是贺极他自己,也因为他这种眼神,贺极在影片里也看起来不太一样。
以前他的演技就像公式一样的精密准确,绝不会有丝毫误差,但是他在里面演得非常的自然真实,他望着丁宗儒的眼里有几丝非常模糊的温柔。
贺极反复的看了好几十次,他研究着自己当时的眼神与演技,也研究着丁宗儒当时的痴望与眼里美得无法形容的亮光。
他在镜子前不断的模仿,也只是越见拙劣,再怎么模仿,也无法演出当时情境的百分之一。
最后他坐在沙发上深思后,打了电话向他的保镖低语:「嗯,你说上次那个常在棚里的粉丝吗?短头发,皮肤晒得有点黑的男人,你让他进来。」
就在丁宗儒以为绝望至极,再也没有希望的时候,贺极竟然肯见他了。
他步入贺极的家里,这是他当初住在这里的地方,一切并没有改变,连摆设也还一模一样。
贺极坐在沙发上冷眼望他,「有什么事?」
而事情早已跟当初完全不一样,丁宗儒悲伤道:「我爸病了,他很想见罗汇,贺极,我求求你,让他回去跟我爸见一面好吗?只要见一面就好。」
「我已经送罗汇到国外念书,国外已经开学了,要让他回来不太可能,他很享受那里的留学生活。」
丁宗儒伤痛的望着地板,他那么辛苦存钱,想送罗汇在高中时出国念书,其实以贺极的财力,这么快就让罗汇满足了他心愿,这孩子现在一定乐不思蜀,果然由贺极扶养他,才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而且贺极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他不会让他回来的。
「要不然请他写一封信,我爸真的病得很重,他很思念罗汇,罗汇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对他有很深的感情。」他恳求着,虽然知道成功机会不可能太高。
「这也不是不能谈的事情,要让他回来可以安排。」
贺极如此大方应允,让丁宗儒震惊至极,他眼泪滚滚而下,「谢谢你,贺极,谢谢你。」他感动得颤不成语。
贺极捉住他的臂膀,「可是不是没有条件的。」
丁宗儒望着近在咫尺的贺极,他压低声音道:「你要住在这里,等到我说你可以搬出去时,你才能搬出去。」
丁宗儒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轻颤着身体,他只碰触自己的臂膀,臂膀处就传来一阵火烧似的疼痛,他知道自己还是深爱着贺极,只要贺极这么一句模糊的话,就让他心里再次激起着浪涛。
「你父亲可能在南部的医院,我也会让他转院到北部,受最好的医疗照顾,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住在这里,跟我同居,什么问题都不必问。」
丁宗儒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抬起模糊的泪眼,贺极往下吻着他的嘴唇,他是那么激情热烈,让他立刻脚软得无法撑住自己。
「不、不,不要这样,贺极。」
他力图推辞着,他不能再跟贺极发生关系,他被贺极伤透了心,他知道这只是他一时的兴致,很快的,他就会对他腻了,然后自己就会非常痛苦,自己已经受伤过无数次了。
「为什么不要?」
「我爱着你。」
这些话好几年前,他就对贺极说了无数、无数次,每一次都让他痛心至极,贺极将他压在沙发上,这些话对他完全没有意义,他道:「那更好,我并不讨厌你。」
并不讨厌跟爱根本就是两码事,贺极就是如此残忍,他除了演戏之外,对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他都不能明白他说出来的话有多伤人,也许就是因为他对他人的痛苦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就如同罗汇一样。
「不讨厌,并不代表你爱我。」
「我也不觉得我会爱上你,你根本就毫无特色,你太平凡了。」
贺极如此诚实的说出对他的感觉,好像在他活生生的心上重踩一脚,很痛,但是至少贺极没有骗他。
以贺极的外貌跟现在的地位,他的确找得到比他更好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平凡无趣的男人,他嘶哑着声音,心上像被渗入毒液般痛苦的泪湿道:「如果我们有发生关系,我就没办法忍受你跟别的人在一起。」
「那我就不跟别人在一起,直到你搬出去为止。」
贺极说得简单,丁宗儒眼里隐隐泛着泪花,他的手指轻触着贺极的肩膀,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承诺,他抽气道:「你......你是说真的吗?」
贺极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也许还称得上好看,但是最有特色的,就是他望着自己时,那闪闪发亮的崇拜爱恋眼神,他要学的就是这一点,为了学到这个,只跟眼前男人上床,根本就是太便宜的学费。
「是真的。」
他往下吻着丁宗儒的唇,再说他也不讨厌丁宗儒,纵然他是男人,但是他的身体也能满足他的情欲需求。
丁宗儒抱紧了他的肩膀,他在大床上淋漓尽致的做了一回,但是他的心神并不在性爱上,全在丁宗儒陷入恋情的热爱表情上,他甘愿献出一切的肢体动作,情欲与情爱相融的放浪呻吟声,他注目着眼前这可以让他演技更上一层楼的标的物。
他就像冷静的解剖医师,在他眼前的不是人,只是一具让他剖析人类七情六欲的工具而已。
丁宗儒每天都到医院去看丁一峰,丁一峰的情况没有好转,他向丁一峰保证,说丁罗汇很快就会回来,他现在已经在办手续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一个月,丁罗汇还没回国,丁宗儒有些焦急的向贺极确定罗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贺极的反应通常都是冷冷淡淡的道:「我已经通知他了。」
丁宗儒再怎么追问,贺极通常不会说得太多,过了两、三个月后,贺极拍了另外一个大导演的电影,他出神入化、更为精粹的演技,使得那个大导演竖起大姆指,就在贺极声势如日中天时,丁一峰再度陷入昏迷,而且病情愈来愈危急。
接获消息的丁宗儒,几乎在医院哭得无力昏倒,他问着贺极,到底罗汇什么时候才会回国,贺极已经学到他所需要的演技,也不需要再隐瞒这些事,在他的判断下,已经不需要丁宗儒了。
他冷冷道:「他说他不回来。」
丁宗儒大受打击,脱口问出:「为什么?」
「他说你跟他是陌生人,他不需要为陌生人浪费时间。」
丁宗儒可以想象得出丁罗汇说这些话的冷酷表情,他掩住了嘴,哀痛的声音却还是从他的心里发出,他从小到大一心呵护的小孩,就连丁一峰病危,都无法让他回来见丁一蜂最后一面,他算什么儿子。
「让我跟他通电话,让我跟他说,跟他说......」他哭颤着身体,拿起电话话筒,贺极却是冷漠的站起身来,对他道:「其实你明天可以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