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怪异,月落印象最深的就是,当时她在假山后面捉虫子玩,丛里不知怎么窜出一条蛇来,立了半个蛇身预备向她发起进攻,半路却被一只飞来的匕首把那条蛇钉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这匕首就是阮元浩掷的。蛇被砍了半个身还在不停的扭动,月落吓坏了,不停往后缩,这位堂哥却什么都不害怕,过去将那蛇的头又砍了下来,亲眼看见一条蛇被血淋淋的分尸,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那时他们俩都不过十岁。
月落瑟缩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堂哥“你怎么把我带这里来?”
阮元浩像个纨绔,有些流气地说“带你到这里自然是叙旧了,想当年我在这里还救过你一命呢,你好像到现在都没说谢谢。”
阮月落无奈说了一句“谢谢。”
“你可长点心吧,王瑞慈那样的你都敢惹,让你去外面吃几年苦算轻了,小心再放毒蛇咬死你。”
“你说?”你说蛇是王瑞慈放的。
阮元浩说“你傻不傻啊,敢到人前去揭王瑞慈的短,你以为她是我娘,连个妾室都敢欺负的。”
月落吃惊之余还有些许担忧,这王夫人不是放蛇,就是送药的,自己有几条命能给她折腾啊。他阮月落就没见过这么契而不舍的人,自己不就是给她带了点麻烦,她至于不至于!
月落问“王夫人生辰,你不去合适吗?”
“王瑞慈。”
“你好歹叫她伯娘吧。”
“不叫。”
月落吐了一口气“那你继续。”
“王瑞慈的那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孝顺,我天天都快被他们孤立了,那么大一个院子,他们俩住西边,让我一个人住南边。他们俩经常出门游历,就不带我,他们俩读书写字也不带我。现在那两位前个又走了,让我一个人去王夫人那里给人评头论足我受不了。不是说我长高了,就是说我变漂亮了,我就想问了,管他们什么事,又不肯把自家女儿说给我!”
月落听他这一顿绘声绘色的讲话,连带着肢体动作,觉得很是好笑,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性格还是没变啊。”
阮元浩笑笑“你的性格也没变,不过。”阮元浩低身凑在月落眼前“到底是在外面历练了几年,不傻了。”
这话说的对,是不傻了,这侯府之中能够有一眼看透人的本事的也就只有这位元浩堂哥,可算是他天赋异禀。
阮元浩忽然叹了口气“真是没意思,不如,我们结成同盟吧。”
“什么同盟?”
“一起玩啊,妹妹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什么意思吧。”
这话的意思,月落好像明白了,只是和这样的同伴玩,难保不会被他带偏,这位堂哥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可就是拿开水壶一路烧蚂蚁。以月落的话说,这就是个心理及其阴暗的少年。
月落浅笑“你想怎么玩?”
“恩……”阮元浩沉思了一会“我帮你把那玉佩弄到手。”
“你?”
“没错!”
王夫人过生日,家中几位小姐各有各的才艺要去表演,大小姐会作画,二小姐会跳舞,三小姐会抚琴,五小姐会下棋,这几位恰恰把琴棋书画占了,一点余地都不留,月落可犯了愁,且不说她什么才艺都没有,就连长相也算不得最好,去了也就是丢人。可又想到家中还有一个燕王呢,不去的话说不定她就永远也见不着他了。
正值发愁之际,王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传话过来,一字一句还是带刺,安知她,不用去了。这家里的小姐都去,不让她去,无非就是觉得她刚回来,去人前给他们阮家丢脸。阮月落是个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的人,这样明白的瞧不起,她怎么能忍下去。
思虑许久,月落决定,她要在人前表演一支舞,其他才艺她没怎么学,可这舞蹈她是踏实学过几年的,只因在府里太过无聊,跳来解闷而已,现在虽然荒废了,但重新温习一遍应该可以想起来。
最让月落烦闷的是,几位小姐都收到了舞装,她这里连盒胭脂都没有,本就比不过,难不成连扮相都要逊于人?宴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月落这里冷冷清清,想着反正是去不成了,安生在屋里坐着吧。
知道自己小姐没衣裳的小圆不知哪里弄来了一件舞衣,说是大小姐以前的,听说她没衣服就借给她了。月落拿起来一看,这是一件鹅黄色纱裙,圆领宽袖,做工极好,只是单调了些,真难得家中还有对她好的大姐。正要换上时,月落突然看见了床上的纱幔,眸光一转,便将那纱幔拽了下来。
小圆说“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给你看。”
月落生平最不缺的就是创意,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太多。
这衣服单调就弹掉在领子上,若是在脖颈上加上一层浅黄色的轻纱,舞动时轻纱随身体摆动,则看着姿态更加轻柔。
月落穿好衣服,把那纱幔挂于脖颈。
小圆赞称“好看,这样是好看多了。”说完又笑了两声“只是旁人若是知道这是在闺房里扯得,未免说小姐太寒碜。”
月落敲了小圆一下“你若不说,旁人怎么知道。”
此时正是深秋至冬过渡的时候,天气有些寒,月落说“只怕还没跳舞,我就动得哆嗦了。”
小圆想了想说“不如里面套一件轻薄的同色裙子,以防止到时候小姐的腿哆嗦的跳不起来。”
月落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待月落到了,家里的三个小姐都轮番表演完毕,全是迎来一片赞誉之声。只剩下阮沁茗还没表演,说起跳舞就不得不找一个宽阔的场子,所以大家的宴会都迁到了宽敞的园子里,有花作陪,有香为伴,阮沁茗还未动身就将人引去仙境。
阮沁茗倾国倾城,不管做什么都很吸睛,月落却觉得她那太过华丽的装扮盖住了她的倾国之姿,头上的饰物繁重,本就只能慢舞,偏偏她还弄了一条轻纱绸带来。华贵是华贵,美则美,只是舞蹈被衣裳拖累太多。
月落看了周围瞠目的宾客,独独没发现燕王的身影。想必那台子上跳舞的二小姐发现这位出众的美男子没有看她,一定非常沮丧。
月落本是在墙后窥看,待那一舞完了,就准备动身,可巧了,这位天仙似得人恰好也在出现在了这堵墙不远。月落连忙迎上去,有些羞涩地将帕子递上去“我,我洗干净了。”
“是你?”
月落说“是我,我是这府中的四小姐,王爷怎么在这里?”
重锦勾着笑,收下了那块帕子“是把这袍子给落在屋里了,出来了一会有些冷,就回去一趟,把它披了。”
“这样。”月落抿了抿嘴,终于说“一会我去那台子上跳舞,王爷。”花至此却说不出来了,大家闺秀不与陌生男子交谈,月落自觉现在有些不知礼数,怕这位王爷笑话。
下句话是由重锦补上的“我倒也想看看那日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姐,怎么跳舞。”
月落心中虽然惊喜,却也只是轻轻“恩”了一声。
月落这支舞跳的“险象环生”。
先是王夫人说散了,月落突然跑出来,说要表演一番。王夫人有些下不来台,恐旁人认为是自己不让她这庶女上台面。这话倒是也能圆过来“你才回来不久,对这里还适应,我啊,就自作主张把你的表演给取消了,生怕把你给累着,这天这么冷你又跑来,万一病了怎么办?”
王夫人这一番话虚情假意说出来,却是把一个慈母形象深入人心,她这女儿变成了无理取闹一般。
“母亲多虑了,我这几日整日在院子里闹腾,却也没怎么呢。”
“我,我这不是说今天天儿冷吗?”
月落不与她争辩,道了一声“母亲不用担心。”就上了台。
女为悦己者容,女为悦己者跳的舞也是好的,所以月落这支舞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虽然算不上是倾城之舞,倒也有小女孩的灵动,与刚才阮沁茗跳的是大不相同的风格。
险就险在,月落随意的一个转身,下面的裙子就像是脱了线,随着她转动的身子 ,渐渐褪下,在腰间形成了一个诺大的没有圆心的圆,犹如展开的花泛着水纹渐渐落下,宽大的裙铺了一大片的台子。
转动过程中,月落看到阮沁茗勾起的唇角,这一切都是她的诡计,是她和大姐阮雪雁来设计她,是她让她上来出丑的!
幸而她畏冷,在里面穿了一条同色的裙子,只是这罗裙滑落该怎么解释,月落停下,顺势屈身,以一个凤凰朝日的动作结尾。
忽而传来几声拍掌声,重锦赞称“好一出清水出芙蓉啊。”
茫然的众人听重锦的话,这才觉得这不是意外,只是一出别出心裁的设计,既然燕王都拍了手,他们这些自然也要恭维几句。
“小姐的舞姿卓绝啊。”
“颇有新意啊。”
月落闻言,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若是没有燕王,她这一番就算是自取其辱了。月落站起,与座上的重锦相视一笑,转而又看见了阮沁茗咬牙切齿的脸,心中更加爽快,故意冲她挑了眉毛。
☆、红枣燕窝
月落在王夫人的生辰上大出风头,甚至盖过了有“淮阳第一美人”之称的阮沁茗,这件事说来是燕王的功劳,月落想要当面像燕王表达谢意,只是又没有机会再次单独见面,只好作罢。
可阮雪雁和阮沁茗就难过得多了,本是精心设计的一场戏,却没想到月落会在里面再套一层裙子,这板上钉钉的事情竟也来了一个逆转。
阮沁茗冷冷道“那贱人,也就让她快活几天吧,迟早她要后悔回来。”
阮雪雁问“妹妹有主意了?”
“走着瞧吧。”
月落险些被阮雪雁和阮沁茗设计在众位贵人面出丑,这么一个明白的算计,自然要报复回去,不然真以为她阮月落是吃素的,苦想之下,计上心来,她要让府里那些暗算她的,都知道她阮月落不是好惹的。
既然王夫人的生日,月落想,她不准备礼物怎么行,因此也给王夫人准备了一个,也好表明她的孝心啊。
这礼物是一碗燕窝红枣粥。
月落把这碗粥奉到王夫人身前的时候,王夫人有些惊愕,这燕窝红枣粥她熟悉的很,她就是拿这个去害月落的,现在月落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把这个奉上来就是要她不得不吃,王夫人肯定,这里面放的就是月落上次吃的粥里面的毒,这样的肯定全是因为一句经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月落想的很简单,你爱装,我就偏要和你比比谁更能装。
“母亲,怎么了?难道是嫌弃女儿这个礼物了?”
王夫人笑了一声“怎么能,我只是感动,如今你亲手给我做这个,我心里暖和的很,只是刚刚才从宴会上吃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月落想,吃不下,是不敢吃吧?这燕窝红枣粥你不是熟悉的很,三番两次派人来送,真当她是傻子不知道吗?
月落很委屈,叹了口气“母亲,现在你就是吃一口也好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更不敢吃了,吃一口就好,在她这里的意思跟吃一口就升天差不多。
“我呀,真的不能吃了,你的好意母亲心领了,只是最近有些伤风,是不能吃这个的。”
月落撤了回来,忽而想到什么“母亲刚才在宴会上吃着的可不就有这个?”
王夫人有些失措,她是在宴会上吃过,她这不明摆着是自打脸吗?王夫人看了看周围的人,有些难堪,但终归不能吃有毒的东西啊,她这庶女好算计。
“月奴,这粥母亲先谢谢你了,你来替母亲吃了吧。”
月落脸色微变,王夫人笑里藏刀,眼神中透着拭目以待。
众人看着着母女两个不断让粥,都有些替他们着急,有人说道“王夫人你就尝一口吧,也不枉费你女儿的苦心啊。”
“既然母亲着实为难,月奴也不想强求,这碗粥我替母亲吃了,若是不好,改日再改进,然后再端给母亲。”
这一句话简直把王夫人推到风口浪尖,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嫌弃月落的东西吗。最让王夫人气恼的是,月落用勺子呈起粥来吃了,还笑着对她说“这粥却是要比母亲做的差多了,母亲放心,女儿会好好改进的。”
这话是说给王夫人听的,话中的讽刺意味虽然强烈,可旁人是听不出来的。
只有王夫人心知肚明,这粥根本没毒,她是被月落给耍了,虽然此时气极,也不敢发火,只能尴尬笑笑。
月落鞠了个身,就先退下了。
王夫人这生日过得极为不满,先不说女儿在众人面前被比了下去,这燕王还忙着那个贱人说话,而且自己现在的慈母形象都有所损害,更下定了决心,要尽快除了阮月落这个祸害。
阮月落今个倒是玩的很开心,其一呢,是王夫人再也不会送下了毒的吃食过来,让她不是饿肚子就是自虐,其二呢,是今天见到了前几日的美男,还得知了美男的身份,其三呢,是跟堂哥阮元浩叙旧一番,建立的深厚的同盟友谊。
总之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为了能让这快乐维持下去,月落要扫清所有障碍,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出去,最好还要能捞上一些银子出来,用这些银子去堵了泱泱之口。
王夫人管理着家里的财物,这钱是肯定拿不出来的了,至少月落是肯定拿不出来的,这次可要用得着他的小堂哥了。
小堂哥是个靠谱的,听说她要银子,也不问做什么,只问“要几两?”
当听说一千两的时候又惊了一跳“你别逗我,你知道咱们家一年收的税奉才几个钱吗?”
但又看月落不像是开玩笑“不会吧,你要一千两银子干什么。”
月落噤了声,不打算告诉他,他又说“算了,也不是没办法。”
晚上,月落到了阮元浩的院子里,现在扬名院里只有他一人和几个贴身信任的奴仆,月落就和他窝在石阶上。
月落问“钱呢?”
阮元浩小声道“小祖宗,一千两银子,凑上个几月还行,你让我一天给你弄到怎么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