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盯着墙上一幅画目光狂热,画中人一身素色长袍,眉目如画,神色却十分冷淡。
大业未成,此时他的神经犹如紧绷的弓弦,时刻不得放松,只有在想到苏末时,焦躁的心情才能稍稍平静半刻。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要得到苏末的执念,已经和天下等同。
“主子,秦大学士来了,见还是不见?”
翠微匆匆走进书房,脚步却很轻,见苏末只是坐在窗前发呆,近前去轻声道。
苏末皱眉,他和秦翰可不熟,这人突然找来,多半和他二姐有关。想到此,也不等翠微带人进来,径自迎了出去。
“你二姐她不见了。”
“该不会是二姐出事了吧!”
两人同时出口,都是一怔,秦翰一脸的焦急,又有些懊悔。
上午他陪着桃花到锦绣庄选料子,恰巧遇到李宗正家的大夫人,他一个大男人不便陪着,就在外厅等候。谁知一盏茶的功夫,桃花就不见了踪影,谭夫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怕也是凶多吉少。
苏末听了事情始末,反而镇定下来,倒是安慰秦翰道:“如果单单只是掳人,那么凶手必有所求,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二姐暂时不会有危险。”
“可是,我看地上流了许多血,就连屋外也是,我沿着血迹找过去,到城外就没了。”
秦翰担心桃花受了伤,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是他一个大男人见了那么多血也心惊。
两人正讨论着,就见常昊被人推着轮椅行了进来,一见面就道:“我派去保护二姐的人受了重伤,强撑着回来报告,不过对方也不好过,拼着同归于尽,胸口中了一剑,估计这血就是那凶手的。”
“那就好……”
一听桃花没有受伤,秦翰这才稍稍放心,这时候也顾不得苏末和常昊之间态度如何奇怪。
“我已经派人去追查那人隐匿踪迹,现在也只有等。”常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是不安,若是那人要拿桃花做威胁,能够威胁的人也只有苏末而已。
“我到京城不过几个月,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真要说和人过不去,无非是——李炜!”
苏末恨恨,早知道就不应该放了这家伙,这几天常昊派人保护的周密,他没有机会下手,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三人正商量着怎么解救桃花,就见松风拿了一张纸条进来,径自交给了苏末。
刚刚有人敲门,送了这个,二话不说就走了。
纸条没有署名——“若想另姐平安,还请苏兄前来天香楼一聚。”
“我和你一起去。”
常昊看了纸条立刻道,让苏末一个人去,无非是送羊入狼口。
李炜只派了一个心腹去捉桃花,可见他身边并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又把地点设在天香楼,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事他并不想让景王知道,所以就算去天香楼也不会带太多人。
这样,就有机会抓住李炜,桃花也就有救了。
“我也去。”
秦翰也跟着附和,心上人被抓,他决不能眼睁睁干看着。
“不用,人多反而碍事。”苏末没有明说,这两个人一个不良于行,一个文弱书生,去了也派不上用场。想了想有道,“既然李炜敢约我在天香楼见面,想必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苏末并不想让桃花以身犯险,虽然常昊口中叫桃花二姐,可真到了有所选择的时候,他绝对会选苏末,这也是苏末不想看到的。
二人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半个时辰之后,常昊和秦翰相继醒来,翠微早在一旁候着,见状立刻道:“主子这时候怕是已经到了天香楼,就算赶过去也来不及了。还有,李炜敢在这个时候抢人,只怕景王府近两天就会有异动,让少爷赶快通知太子,早做准备。”
常昊尽管懊恼,却也不得不回府,除了尽快通知太子,还要回常府调动那些暗卫和死士,才有把握去就苏末。
“我和你一起去。”
秦翰没想到事态已经如此严重,深吸口气平定下来,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儿女私情,还关乎国家大事。跟在常昊身边,也能最快得知所有消息。
苏末一人出现在万花楼,早有人候着,见状连忙迎上去,把他带到二楼的雅间。
“小末,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刚踏进门,就听李炜喜悦地道,不用抬头看,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有多么令人厌恶。
“不要伤害我二姐。”
苏末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安静地在桌边坐着,其他悉听尊便。
“还是乖乖听话的小末最可爱,来,看看这个——”
李炜见苏末如此“听话”,更加满意了,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玉盒推到他面前。
苏末二话不说把玉盒打开,却见里面只有一只小虫子,不知道是不是畏冷的缘故,在盒底一动不动。
那近乎透明的小虫子,没来由让他一阵反感,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可没忘记,小末你一身毒术出神入化,这小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有了它你才会乖乖听话。”
李炜得意地道,为了克制苏末,他一直在想办法,终于让他寻到一个奇人。
苏末脸色变了变,李炜所说的神奇小虫子,根本就是蛊虫。本来他还想依仗自己的毒术,找个机会制服李炜,如今看来倒是托大了。
依照李炜吩咐,苏末直接用匕首在手腕上划出一条血口,那虫子闻到血腥,立刻顺着伤口爬到了他的体内。
“别看平常没什么感觉,只要你敢轻举妄动,我保证那滋味你终身难忘。”李炜打一棒子,又给出一个甜枣,拍拍巴掌,外面立刻进来一个黑衣死士,“通知黑枭,把小末的二姐给放了,记着小心些,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让黑枭不用回来了。
到底,李炜还是想在苏末心里留下一点点好印象,哪怕现在苏末已经恨透了他。
见苏末仍旧冷着一张脸,李炜忍不住上前,轻轻抚摸那想往已久的眉眼,指尖在他脸颊流连——“小末,等我父子二人把狗皇帝赶下来,我就让你做我的侧妃,等我继承皇位,你就是贵妃了。作为第一个男妃,你高不高兴?”
“有你父王在,你不敢。”苏末冷笑,“否则你现在为何偷偷摸摸与我在天香楼见面?你敢把我带到景王面前么?”
“我——”
李炜顿时语塞,他的确不敢,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景王,对苏末是又爱又怕。
“李炜,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敢在你父王面前说要娶我为妻,我就和你在一起。否则,你就不要逼我。”
苏末反倒平静下来,忍着恶心说了这些话,就是怕李炜太过急色。
“好,我不逼你,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早晚会有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李炜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承诺。只要他一日不是皇帝,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给苏末一个名分,本来他就是打算暂时“金屋藏娇”没想到被苏末给说破了。
苏末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李炜到底还不是坏的太彻底!
第75章 景王兵败
霜寒节第三天晚上,景王李泽晟邀请禁军各首领到府中赴宴,迫于其势力,大约有二十几人前去,熟料暗中所藏护卫突然发难,杀死十余人,剩下这些皆是早早依附于景王,而今心也怦怦跳个不停——看景王此举,起事就在今夜。
烈烈寒风中,一面大旗在暗夜中飒飒作响,世子李炜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立于旗下,颇有几分意气风发,数年筹谋,为的就是今日。
禁军十万兵马,有五位将领,其中蒙胜和李静安倒向景王李泽晟,另外两位忠心朝廷,还有一位保持中立。如此,归于景王到有四万兵马,再加上他蓄养的两万私兵,竟是比太子一党还要多上两万。
“众将士听令,凡获狗皇帝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李炜带领三万军马直攻皇城,另外三万军马则与禁军在城外长明山展开厮杀。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令一下,底下将士个个摩拳擦掌,都想要挣得这天大的头功。
遥望军中一个清瘦少年,隔着无数人,看不到苏末此时的表情,李炜一咬牙,夹着马肚子率先朝着皇城冲去。
此时的苏末站在叛军中,难得一身黑色军衣,却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派来看守他的士兵得了世子命令,皆是礼貌非常,无人近身苏末三尺之内。
苏末冷笑,若是想要逃走,这些人还拦不住他,只是如今身中蛊毒,就算逃的再远也难逃一死。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投靠景王的两个将领并非草包,治军十分严谨,非但不是乌合之众,战力还十分强大。
皇城外有十二道城墙,还隔着护城河,只是这样的防守恐怕无法阻挡叛军的脚步,至多两个时辰,城门必破!而城中百姓,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想想三天前,虔诚向“冬神”请求庇佑的百姓,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眼中都充满了信任,可转眼之间,他们将在战火中失去一切。
或许是这些年都生活在寻常百姓家,比起前世苏末更了解人间疾苦,所以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百姓受难。
叛军如潮水一波波朝着皇城涌去,哪怕是无数剑支,滚石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城中只有不到一万御林军,如何能抵挡三万军马——一道道城墙失守,燃烧的火把映着地面无数猩红的鲜血,激发人心底最深处的肆虐杀意,此时的叛军早已经失了理智,化成一个个收割生命的恶魔。
苏末闭闭眼,复又睁开,心里默默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缓缓地走过护城河,看守的士兵远远地跟着,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一个文弱书生看在眼里。
苏末手中攥着一个翠玉瓶子,他攥的很紧,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浮现,他深吸一口气,用拇指将盖子顶开,然后把翠玉瓶子扔到了护城河里。
火光下,翠玉瓶子以完美的抛物线下落,看守的士兵只是疑惑地看着清雅少年莫名的举动。
北风吹的更加猛烈,如同带着哨子一样尖锐,也像是一个开始的前奏。
护城河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儿,水中的游鱼一条条跃出水面,又痛苦地扭曲了肢干重重落下,渐渐融入河水之中。只是一盏茶功夫,河水全部变成了黑色。
“奇怪,河水怎么开始冒泡了?”
不少士兵看到这诡异的景象,好奇地凑过去观看,只是闻到一丝气味,便无声地栽倒在地。
随着气味在风中散开,无数士兵倒地,然后如瘟疫一般,随之四散开来,便有另一批士兵死去。
苏末站在桥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容颜依旧俊美,在那些兵士眼中却化成了可怕的修罗。
皇帝寝宫中,当今皇帝无力坐在榻上,耳边是常年侍候的年老太监,知道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哥哥真的起兵造反了,想要把自己从皇帝的宝座上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