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把手里的糖糕往随从手上一塞,靠近玩溪耳边:“元威正在城里各处给百姓治病,据朕在城里的眼线来报,这是你的主意。你做得很好,但是,还不够。朕……”一通叽里咕噜的交待之后,小皇帝重新把糖糕接回手里,小口吃着,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极享受的样子。眯起的缝隙里,一对眼珠子牢牢的盯着玩溪,分明是在问:“如何?”
玩溪挠着自己的鬓角点了头:“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我很亏啊。”幼帝心满意足,从腰上解下一块玉牌递给玩溪:“这是朕的随身玉牌,拿着他你可以随时到宫里来找朕。”说罢起身离开。玩溪看着那白润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归字,又看了看幼帝将要出门的背影,忍不住问了句:“小皇帝,你几岁了?”幼帝回头:“十四。”“你们人类十四岁的时候是不是都喜欢随便相信陌生人?”“我们人类?难道你不是?”
嘿,还真不是,但我不能说。
玩溪把玉牌贴身收好。看元明还贴着门框可怜巴巴的站着,只好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元明眼睛一红,带着哭腔问:“玩溪公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玩溪展开双臂,元明一下子飞扑入怀。
晚间做饭的时候,浩瀚望了一眼院子里等饭的三位,隔着大铁锅问正在洗菜的玩溪:“你说,如果你带个男媳妇回去,恒君姑姑会高兴吗?”
玩溪也抬头望了一眼院子,隔着大铁锅回道:“不如我把元明娶回去,你把冰霄娶回去,姑姑一定会高兴。”
于是两人静默无言。
第十五章 打起来了!
有了玩溪的保证之后,元明突然安心不少。元家暂时不想回去,总觉得呆在玩溪身边心里比较舒服。
晚饭时候,原本只能容纳两三个人吃饭的小石桌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拥挤。菜上桌了之后,五个大男人都只能把饭碗端在手里吃饭。元明对这种拥挤倍感新鲜,用那双闪亮亮的眼睛来回观察着桌上所有的人。突然,元明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一大口米饭在喉咙里呛了一下,回头直接喷在身后的芭蕉树上。
冰霄从浩瀚嘴里抽回自己的筷子,问浩瀚:“好吃吗?”浩瀚扭头:“废话,我做的菜!”冰霄于是又夹起一块喂过去:“再吃一块。”玩溪一下一下给元明顺气,面露同情:“习惯就好。”无法避开眼前的筷子,浩瀚只好又张嘴吃下,眼看着冰霄的筷子第三次去夹菜,浩瀚终于怒了:“你有完没完,你能好好吃饭吗?不吃一边去好吗?你没看见这里很挤吗!!!”
冰霄把菜放进自己嘴里,转头贱笑道:“怎么?就准我喂你吃,不准我自己吃吗?”元明咳得满脸通红回过头来,小声问玩溪:“他们……”冰霄及时转过脸来:“还没自我介绍吧,在下冰霄,浩瀚的相好。”元明的脸色一下子飞红,浩瀚眼看就爆发了,冰霄的手在桌下轻轻抚过浩瀚的大腿,浩瀚一下子动弹不得,只把眼睛憋得通红。
看浩瀚的眼神,这是要吃人啊!玩溪终于看不下去,扯了扯冰霄的袖子悄声道:“冰霄哥,适可而止啊,玩坏了可别无二家啊!”冰霄回道:“本宫自有分寸。”
当天晚上晚饭过后,冰霄和浩瀚俩人就不见了,元明仰着头红着脸问玩溪:“他们去哪儿了啊?”玩溪回答:“不知道啊。”是啊,不知道啊,没准这会儿已经打得天昏地暗了。不是,应该也不会,浩瀚的战斗力差冰霄不是一星半点,这么想想,真是无比担心浩瀚的安危。
入夜后,四处都很安静,只有虫鸣一声声响着。第一次睡在玩溪身边,元明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放松,也不敢咽口水,平常也没觉得睡觉的时候口水碍事儿,这会儿隔一阵就要小心的咽一次,弄得元明很是不安。
很晚了还听元明不停的在轻轻挪动脚尖,玩溪于是转身问:“元明,睡不着?”
元明一惊,结巴道:“没,没有!!!”耳边传来玩溪低低的笑声,那声音像是擦着嗓子眼往外冒的,带着点沙哑。元明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红了脸,还暗自庆幸还好今夜无月,没有光线。
过了一会儿又听玩溪道:“元家的事情,凭我自己可能不行,如果要你加入,你做得到吗?这可能意味着背叛你的叔父和父亲。”原本的不安被突如其来的心酸挤走,元明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只想留元家人的性命。钱财,生意,都可以重头再来。我父亲,他们以后一定会懂我的,就算不懂,我也是要救他们的,我想清楚了。”
软弱的少年终于有了第一次的坚强,玩溪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和欣慰感。于是伸手弹了一下元明的额头,柔声道:“要保密哦,对任何人。”
元明红着脸点头,头发摩擦着枕头,发出细碎的声音,玩溪满意转身,把自己躺平了才继续:“三天后也就是元蕊嫁到刘家的日子了,既然决定救元家人了,就没理由漏掉元蕊。婚礼当天,你若能靠近元蕊,我倒是有办法可以救,还可以让刘家和你叔父先发生点儿矛盾。”
元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样和人算计自己的叔父和父亲,心里还是闷闷的难受,只是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啦。
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中,冰霄一身红衣飘然而至,很有南海大太子的霸气,玩溪抬着头看半空中的冰霄,问道:“冰霄哥!浩瀚呢?”
冰霄回道:“我带浩瀚先回去了,来告诉你一声,否则浩瀚怕是不会安心。”说完便消失了。空旷的大地上只有玩溪一个人站着。
四处转了转,玩溪想起东荒神君的话来。
“无魂无魄者其实本身就是其魂其魄……”
“不要打断,不是鬼,而是……妖精鬼怪通过修炼,会修出元灵,从而具有法力,元灵也可保肉身长生不老。而你,本身就是元灵。这样说明白吗?”
玩溪摇头,东荒又说,“不懂算了。你需要的不是像普通的妖精鬼怪那样去修元灵,而是释放你本身的力量,掌握你灵力的使用方式,然后慢慢加强它。来,试试。”
在东荒的指导下,小半天的时间玩溪就展现出强大的灵力,惹得浩瀚一阵羡慕,而在旁观看的冰霄也惊奇道:“玩溪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竟有这样的潜能?”东荒神秘一笑:“本君不想说。”浩瀚冲着玩溪,却是在跟冰霄说话:“其实他一定也不知道。”冰霄深以为然。
梦境里正自热闹,突然门口响起“梆梆”的敲门声。玩溪起床开门,天光都还未很亮,门开起来赫然是王招儿的脸,这丫头一脸焦急,脸上沾着点污泥,眼眶微红,一见玩溪就扯着往外跑:“玩溪公子快去救救浩瀚公子,他被那个红衣男人带走了!”
玩溪收住脚步把自己的袖子往回抽:“没关系,自己人。”
王招儿红着眼睛回过头:“你别不信我!早上我去帮娘亲买早点的时候无意看见他们的,他们真的在打架!那红衣公子不是好人,浩瀚公子凶多吉少!”
是啊,凶多吉少,浩瀚打架什么时候打得过冰霄了。玩溪揉了揉眼睛:“不用担心,他们几百年前就这样了。”王招儿急得眼泪都掉出来,冲着玩溪喊道:“那个红衣公子是妖怪!我看见,看见他,突然变成一条通红的龙,把浩瀚公子抓起来飞走了,你快去救救他吧!”
这下玩溪觉得事情好像是有点严重了,什么事居然需要现出原身来打。昨晚冰霄来告别的时候明明很正常啊!于是玩溪扯起王招儿问:“昨天早上,就是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来过我家,遇见了浩瀚和那个红衣公子?”
王招儿点头。
玩溪又问:“你是不是对浩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王招儿微微低下头,又马上抬起来:“你问这干什么,这跟救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从头说,你做了什么惹怒了冰霄?”
王招儿被玩溪眼中的严肃震慑到,但依然倔强的把头扬得高高的:“我说我喜欢他,我要他娶我!”
晴天一声雷啊!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他南海大太子看上的人是万万碰不得的!玩溪朝天翻了个白眼:“那冰霄,就那红衣的怎么说?”
说到红衣那人,王招儿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人,不是,他不是人,简直有病!我跟浩瀚公子说话,他一下子到我面前来跟我说离浩瀚远点,浩瀚公子上前拦着他让他不要激动,他们就打起来了,一路从厨房打了出去,我追出去已经没人了。后来,后来我想再来看看,可是我娘亲病了,就想今天早上才来,不想出来买早点就遇上了,你去救他吧!”
玩溪使劲挠了挠脑袋:“王招儿啊,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王招儿把头一扬:“我闯什么祸了?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何错之有?我没有爹,我娘也没能力给我做主,我自己的大事,我要自己做主!”
玩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孩子交流,对,自己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没错,但是……冰霄看上的人,是真的不要轻易碰啊,况且浩瀚是妖,是妖精啊,可这怎么解释?
怎!
么!
解!
释!
第十六章 冰霄这龙
冰霄这龙,浩瀚曾搓着自己的大腿说:“看不透,真看不透!”别看现在的南海大太子执掌南海,威风八面的,但他小时候,是真委屈过的。
冰霄的生母名叫焱女,是一条自己在山涧中修炼成的小龙。从蛟化龙的那天,正遇上外出游玩的南海龙王百磬,美貌的龙女一下子撩动了百磬的春心。彼时少女懵懂,龙王多情,一来二去也就有了冰霄。冰霄出生后,百磬把焱女接回了龙宫。
那天,焱女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月白长裙,怀抱冰霄跟在百磬后面一路踏水而至,南海龙宫如想象中那般恢弘大气,却没有想象中的热情接待,焱女轻轻扯了一下百磬的袖子问:“磬郎,怎么都没有人?”百磬回过身来笑着捏了捏冰霄的小脸:“先去休息。”于是焱女抱着冰霄,在婢女的带领下住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房间小却精致,窗外是一大片的珊瑚,小冰霄伸手抓住从窗外游过的小海龟,拿在手里咯咯的笑。焱女心里满是幸福。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热闹的笑声,刚睡着的小冰霄皱了皱眉,哇一声哭了出来,焱女忙回身去哄。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把轻柔的女声传入焱女的耳中:“小太子怎么一见到姐妹们就哭呢?莫非不喜欢我们这些姨娘?”
另一人凑近床边看了看,伸手在冰霄脸上掐了一把,留得长长的红指甲一掐就在冰霄脸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印子,冰霄嗷嗷的哭得更大声了。焱女气急地拍开那女人的手,抱起冰霄冷着脸问:“你们是何人?”女人顺势在床尾坐下:“百磬的夫人们,和你一样。”
手上松了一下,差点弄丢了怀里的孩子,旁边那有着轻柔嗓音的女人慌忙伸手来接,焱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绕过一屋子的女人跑了出去。驻守在宫门口的小虾兵顺手就指了个方向:“龙王陛下在书房,左转,往前,金色柱子那右转。”大概也是对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
龙宫的书房很大,百磬斜靠在贵妃榻上看书,见焱女抱着冰霄过来就放下书问:“见过凌灵她们了吗?怎么把小冰霄也带过来了?”说罢就伸手要接过冰霄,焱女侧身闪避,一片空白的脑子现在才开始运转过来。
平生第一次对百磬冷脸相向,焱女问:“百磬,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百磬一脸坦荡,焱女的怒火从心中猛地往上蹿:“她们是谁?”
“焱女,以后你要跟她们好好相处。”
“百磬,你竟骗我!”
耳边听得环佩之声渐近,心乱如麻的焱女抱着冰霄转身夺门而出,刚要跨进书房的两人侧身避让,正是那个声音轻柔的女人和那个留着长指甲的女人。月白的衣裙飘然而去,耳中听得那轻柔的声音嗔怪道:“陛下太心急了些。”内心一片冰冷。
片刻后,守龙宫的小虾兵们慌忙来报:“新夫人抱着小太子要出门去了,我们快拦不住了!”百磬带着凌灵和蔻丹二人赶往龙宫门口,就见门口刀剑纷飞,冰霄的眼睛被手绢蒙着,张着小嘴咯咯笑着,周身覆盖着一层微红的结界,保护他不受刀剑之伤,而焱女身上毫无保护,手握长剑,一幅鱼死网破的样子。
百磬一看,飞身上前,一招打落焱女手中的长剑,长剑脱手,借着海水的浮力稍稍顿了一下,终究飘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焱女脚下踉跄了几步,小冰霄发出一串激动的笑声。焱女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才发现在海里根本看不见眼泪,抬起的手在眼前僵了僵,自嘲般说了句“傻子”,然后解开冰霄眼睛上的手绢,用温柔的声音问:“霄儿,刚刚的游戏好玩吗?”冰霄拍手笑着,看得蔻丹无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