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那东西被宣布作废,一切就全都静止消失了。
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这个人。
今年寒假放得晚,学校就差把年三十儿拿来补课了。
一放假方驰就去找了方影,方影挺不情愿地又拿了四万,说是问父母要了一部分,尽了全力了,还差一万实在拿不出,还得留钱过年。
“过完年我就还清,”方影说压着声音,“这三个月我尽找钱了,实在是找不出来了,你不知道我问我妈要钱的时候她都想拿刀砍我了……这都是把我奶奶给我妈的镯子卖了才凑出来的……”
“年后还清。”方驰听到镯子的时候顿了顿,但还是拿过了钱,就算是真卖了镯子,他不要这钱,方影也不会再去把镯子弄回来,钱也一样留不下。
还差的那一万方驰没跟她多纠缠,从自己的存款里拿了钱补上了,一是他着急想回家看爷爷奶奶,二是他必须按时把钱拿给孙问渠。
从银行把钱都取出来之后,方驰用一个纸袋把钱都装上,打车去了孙问渠家。
说起来挺长时间都没见着孙问渠了,一想到孙问渠懒洋洋半死不活的蛇蛋样子,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紧张。
可更莫名其妙的是虽说有点儿紧张,走在通往孙问渠家的小路上时,他却又加快了脚步。
他不太敢去细想这是为什么。
不过走到孙问渠家院子外面时,他还真就没功夫细想这些了。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车,他没见过这车,孙问渠的车就那辆甲壳虫,他还没弄清那车到底是孙问渠的还是马亮的。
正犹豫着是不是孙问渠有客人他要不要按门铃时,里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脖子上还挂着个工作牌。
方驰愣了,这是……中介?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这男人转头冲后面说,“不到十年的房子,这个价格很难得了。”
“都没有什么装修,”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个老太太,“我还得花那么多钱装修呢。”
“就算装修了,不合你意也得重新修,还更麻烦呢,”男人说,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方驰,“您有事儿吗?”
“我找人,”方驰感觉有些回不过神来,“我找孙问渠。”
“孙问渠?”男人有些茫然地想了想,“不认识啊,这房子的主人不叫孙问渠。”
“……那这房子是要卖?”方驰问。
“是的。”男人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下他,估计是在判断他有没有买房的能力,然后没再理会他,转身继续跟那女人说着话。
方驰走到了一边的小花园里,他有点儿震惊,孙问渠的房子不是孙问渠的名字这倒没什么,但这房子就这么突然卖了?
方驰拿出手机,拨了孙问渠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方驰整个人都愣住了,拿着手机连听了三遍才挂掉了电话。
暂停服务?
什么意思?
彩铃?
方驰又拨了一次号,以前许舟也用过类似的彩铃,什么您拨打的号码已被劫持请带一套煎饼果子赎回之类的……
又拨了两次号之后,方驰确定这不是彩铃。
孙问渠的号码停机了。
方驰站在小花园里,看着看房的几个人上车离开之后又走回到院子门口,犹豫了一下,他翻墙跳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花已经枯了,地上的落叶不少,也没有清扫。
他走到窗边想往里看看,但窗帘拉上了,什么也看不到,窗台上也全是灰。
看样子孙问渠离开已经至少半个月以上。
方驰站在院子里有些发蒙,这是出什么事了?
正在方驰犹豫着要不要撬开窗户进去再看看的时候,身后有人走了过来,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保安站在院子外面。
这人他还见过,那天抓贼的时候就是这个保安问他是谁来着。
“你怎么天天跳,人都没住这儿了你还跳,”保安站在院子外面对他招招手,“赶紧出来,你这样我就要抓你了啊。”
方驰只得又翻了出去:“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怎么突然就卖房子了?”
“我不清楚,”保安说,“你不是他朋友吗?你也不知道?”
“我跟他……快俩月没联系了,”方驰皱着眉,“您知道他什么时候……搬走的吗?他搬走了?”
“搬走了,屋里都空了,”保安回答,“都搬走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来看房子,估计是家里急用钱要卖?我也不知道了,走之前还送我一幅字呢。”
“什么字?”方驰马上问。
“什么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什么什么的,”保安笑了笑,“我觉得写得还挺好的,不过我们这种粗人也不懂这些,挂都不知道挂在哪里。”
“我能……”方驰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看看吗?”
“看?”保安说,“要不你拿去吧,你喜欢吗?”
“好。”方驰马上说。
孙问渠搬走了,电话打不通了。
方驰坐在椅子上,看着从保安那里拿来的字。
保安不知道挂在哪里好,他也不知道该挂在哪儿,自己这屋子墙上都灰扑扑的,除了那张q版黄总,孙问渠送他的那张正式黄总他都没好意思往上挂。
孙问渠怎么了?
出事了?
还是……只是正常的卖房子换手机?
可为什么也没说一声。
也许说了吧,只是没告诉自己而已。
也不对啊,难道不打算要钱了吗?
方驰觉得乱得很,书包里那一堆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两天就要回家了,他得想法在这两天之内找到孙问渠,就算不为了还钱,为了那份曾经的服务合同,他至少要知道孙问渠到底有没有事。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准备去俱乐部,现在不用训练,也没有向导的活儿,不过他想去找找看能不能联系上罗鹏,都是一块儿玩的,也许罗鹏知道。
出门的时候肖一鸣打了电话过来:“许舟租了场地,去打球吗?”
很久没打篮球了,以前他和肖一鸣再忙再思,一个月也得打两三次,现在猛地一听就觉得心痒痒想去打,但现在这情况他又实在没办法放松下来去打球。
“我这两天有事儿,实在是没时间去打球。”方驰说。
“那行吧,”肖一鸣说,“过两天是不要回去了?”
“嗯,”方驰边走边说,“等我回来再去打吧。”
“行吧,”肖一鸣笑了笑,“我今天先让许舟哭一把吧。”
“他不是说球技进步神速么,你当心。”方驰说。
“你信啊?”肖一鸣说。
“不信。”方驰笑了。
跟肖一鸣又说了两句,他挂了电话,打了个车。
俱乐部人还不少,放假了,室内场合有不少学生来玩。
方驰看了看,没见到罗鹏他们那几个常来的,于是进了办公室,找了个挺熟的小姑娘打听。
“罗鹏啊?”小姑娘在电脑里翻着会员通讯录,“客户资料都不能对外的呢。”
“你翻都开始翻了。”方驰说。
“哎,”小姑娘关掉了页面,白了他一眼,“我就随便翻翻。”
“再随便翻两下吧,”方驰说,“要不你去喝杯水,我帮你翻。”
“行啦,一个电话,”小姑娘看了看屏幕,在纸上把罗鹏的电话抄了下来,“你别说是我给的就行了,我是看你跟他们也挺熟的才给你的。”
“谢谢。”方驰拿走了纸条。
罗鹏的电话倒是很容易就打通了,但回答却让方驰很失望。
“我也不知道,真的,哥没骗你,他这次换号码谁也没告诉,”罗鹏叹了口气,“这人就是这么怪。”
“那……”方驰皱皱眉,“马亮会知道吗?”
“亮子啊,估计知道吧,你找问渠有什么事儿吗?”罗鹏问。
“我还钱。”方驰说。
“哦,这样啊,”罗鹏犹豫了一下,“那我把亮子号码给你,你找他问问吧。”
“谢谢。”方驰赶紧说。
马亮听到他声音挺意外的:“大侄子?”
“亮子……叔叔,”方驰有些无奈,“我就是想问问,你能联系上孙问渠吗?”
“他是你,你爹,”马亮说,“你联系,不上?”
“……嗯。”方驰叹了口气。
“有,有事儿?”马亮又问。
“还钱。”方驰说。
“哦,那给,给我就行。”马亮说得很干脆。
“给你?”方驰愣了愣,“合适吗?”
“不合适啊,”马亮说,“不还最,最合适。”
跟马亮约了下午四点半在俱乐部门口见面,方驰每隔三十秒就出来顶着老北风往四周看一圈,然后再缩回俱乐部。
人都快冻透了,才看到马亮开着辆小破面包车过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快四十分钟。
“上车。”马亮从车窗里冲他招了招手。
方驰拉拉衣领跑了过去,副驾的门拉了四次,愣是没拉开。
“哎,”马亮侧过身把腿跨了过来,对着门踹了一脚,“再,再拉。”
“哦。”方驰又拉了一下,这回门开了。
马亮把车往前开了两条街,找了个热饮店。
坐下之后方驰灌了大半杯热奶茶才暖和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包,有些犹豫:“那什么,孙问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什么大事,”马亮拿着根吸管往杯子里吸着珍珠球,“流浪,去了。”
“什么?”方驰吃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