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皇后立马道:“这就叫不识好歹。不过我心里总觉得不安,一天不除掉这些余孽,一天都不踏实。”
高太后道:“等大家渐渐忘记了此事再慢慢行动吧,哪能一辈子如此呢。”
董皇后听说也就作罢了。
高太后又问赏月的事,董皇后道:“宴席依旧设在太液池畔,臣妾已经让人布置下去了。”
高太后听说也没多问,毕竟董氏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已经经过好几件大事了。那董氏心性要强,自然处处都要求妥帖。
太液池畔已经被数盏灯笼点缀得明如白昼一般。蓬莱殿内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此处地势高,视野开阔倒是赏月的绝佳妙处。
沉香亭盘已经摆放了瓜果点心,设了神位。董皇后率领一群命妇祭了月神,这才去了蓬莱殿。
二楼绝佳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皇帝的,只是皇帝今天过来得稍晚了一些。
对面池中有一大船,船上张灯结彩,红幔高挽,有一群舞姬正在表演霓裳羽衣曲。
此刻明月初升,清辉万道,水光潋滟。不管是美景,还是不远处湖面上的歌舞,都没能让秦劼展开眉头。
对西番用兵,几月来竟然只拿下了一座小城池,如今那番兵士气正盛,想要再进一步确实难上加难,想要抽身也是不可能。
秦劼甚至想过,对西番用兵是不是个错误。秦劼应酬了不过半个时辰,那些歌舞看着有些无趣,后来竟忍不住呵欠连连,也就早早的退下了,但蓬莱殿的赏月却并没有结束。
秦劼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大太监,前面还有两个小太监在点着灯笼引路。
今晚的月色很美,微风轻拂,秦劼并没有乘轿立即回太极宫,他想趁着月色,沿着池畔走一走。
秦劼伫立在栏杆旁,一望波光粼粼的水面,今晚他并没有喝多少的酒,然而却有了些许的醉意。
贴身的内侍安静的立在一棵柳树下,并没有近身服侍。
秦劼颇有些意兴阑珊,吹了一会儿夜风,正准备回太极宫的时候,突然听得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从那边渐渐的传了过来。
内侍正要去驱逐,却被秦劼制止了。没过多久,却见有两个女人亲昵的挽着胳膊走了过来,前面有两个打着灯笼的小侍女。
“姐姐,你不知道,我那婆婆最是刻薄尖酸的人,错的永远是别人,自己从来就没有半点错。前天可把我气哭了,还不能当着她掉眼泪,只敢躲回房里偷偷的抹眼泪。”
女人们之间的家长里短,也没多少意思。
等两个女人转过来时,才赫然见那栏杆边有一人,刚才说话的同伴忙忙的拉了一下那女人的衣袖。
那人怔怔的看了一眼,秋香色的常服在夜色中看得并不大真切,但身形却大致清楚了,心下一慌,忙拉着同伴下跪行礼赔罪:“不知陛下在此,冲撞陛下了。”
秦劼有些冷淡的说:“无碍!”他正转身欲走时,却无意间瞥到了那说话妇人梳着百合髻,头上插了枝菊花金簪,心中觉得这簪子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程锦书的头上似乎插戴过一枝相同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算
半月之后,秦勉得知了宫中一件秘辛事。伍翰林休了妻,重阳后就被皇帝外派去了云南。随即那翰林的下堂妻便去了城外的三清殿出家做了道姑,下元节这一日,宫中举行法会,便有三清殿的道姑入宫为生病的太后祈福。
一位年轻的道姑被皇帝留下住进了大兴宫的上清宫。据说董皇后曾为了这道姑和皇帝翻了脸,甚至还拔剑相向砍掉了太液池边的一棵树。
“这件事外面都有密传,说这道姑也是有来历的。被皇帝看中也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杜老爹和酒后向秦勉说起了这事,在杜老爹看来不过是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说来一笑而过。
秦勉却蹙了眉头道:“听说取消了选秀,却相中了道姑,那道姑曾经是位官太太吧?”
杜老爹笑道:“外面都这样传呢,哪里有人不喜欢黄花大闺女,偏偏爱有夫之妇的,真有意思。”
曾经那些只言片语不是没有飘进过秦勉的耳朵,他也知道锦书在宫中受了一番磨难两人才得以相聚,曾经锦书脸上的那道伤疤就是很好的证明。他从未去向锦书过问过此事,也不愿多想。只道他如今身陷困局,一无所有,锦书依旧不曾嫌弃他半分跟着他,他没有资格去质疑锦书什么。但这事却给他提了个醒,必须得想办法将锦书送出京城了,久留在此终不是办法。
秦勉叫来了傅明商量。
“你如今出门那些人还跟着你吗?”
傅明道:“跟得不是太紧了,但怕有暗卫盯着。”
秦勉想了想道:“你这个人警惕性高,我倒是放心。这样,你帮我与一个人取得联系,他应该在京城。我要和他搭上线。”
这是一年多以来,秦勉第一次这样吩咐傅明的任务,傅明知道事情重大,不允许有半点闪失,于是也慎重起来,道:“请二爷吩咐!”
傅明被派出去了,秦勉倒不心急,这事需要慢慢计议。他去了小花园,锦书正带着佳雪挖药,又和佳雪说那药能治什么病,与什么配伍,有些什么偏方。
佳雪听得极认真。
直到佳雪看见秦勉走来了,她才一脸恭肃的向秦勉福了福身子。随即就识趣的退下了。
秦勉见锦书手持锄头,不免嘲笑道:“好端端的王妃不做又做农妇了。”
锦书嘴巴一撇,低声说:“我才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的王妃,倒情愿做个自在的农妇。”
秦勉也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道:“好啊,到时候我耕田来你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喂几只鸡,养几只鸭,你想吃野味了我上山打猎去。”
锦书捂嘴笑道:“还打猎,就你那射箭的功夫还是算了吧。”
秦勉也不恼,又继续和锦书说笑了一通。
如今两人也惯会苦中作乐了,倒能时常听见两人的笑语声。
两日后,傅明来回了话:“二爷,您要找的那位聂兄弟小的已经找到了。”
秦勉心中微动,点头道:“很好,你切勿和他来往太过密切引人怀疑,他现在在哪一处?”
傅明道:“聂老弟在一家武馆里帮忙打杂混口饭吃。”
秦勉道:“看样子他想办法站稳了脚,倒挺不错。先这样吧,等我安排你再去见他。那些人问起你来,你知道怎么说了吗?”
傅明想了想道:“就说是阔别许久的一个老乡,认了出来去喝了一碗茶。”
秦勉道:“也罢了。”
庆历三年的冬天来得早,十月刚到京城就迎来了初雪,天气骤冷,倒增添了许多的病号。别的不说,就顺王府也每天医药不断。
高太后中风已经三年了,三年里卧床不起,多亏身边不缺照料的人,相比起三年前倒富态了不少。人一发胖,久了各种毛病也出来了,这里遇上天气突变便有些扛不住,病情越发的严重起来。到了腊月出的时候,太医院也无法控制太后的病情,日益恶化,已经快到医药无效的地步了。
秦劼为了彰显自己的纯孝随即命人拟了皇榜,向天下召集各路名医。不偏不倚的,锦书竟然也是在召集之列。
“我算哪门的名医,昭我去做什么?”锦书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知之明。
秦勉却满腹的担心:“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你要接受这个邀请?”
锦书沉闷道:“目前的情况好像不允许我们说不。”
闻言,秦勉心中便有些无奈,这样的一直受制伏非长久之计。
他担心皇帝用心不纯,看来得加快脚步布置,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将锦书送出去。
车子到了光顺门就停下了,自有人领锦书去崇庆宫。
深宫内苑曾是锦书最忌惮的一个地方,这一生也不想再踏进这一步。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宫人来到了崇庆宫。崇庆宫的偏殿内几位年老的太医正在对高太后的病进行会诊,锦书过去的时候,那些经事的老太医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道一个妇人凑什么热闹,但锦书和皇帝曾经闹出过那么一段往事,所以那些太医也不把锦书当一回事,只当是皇帝趁机玩的一个计策。
锦照例先去去给太后问诊,高太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锦书进去的时候又陷入了昏迷中,嘴角不住的流涎。她先给把了脉,脉象很是不稳,又向跟前贴身侍奉的人询问了情况,心中已经有了底。料着高太后曾经底子不错,应该还有一段时日可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