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拉着顾赦,一边对系统道:“我这算完成任务了吧。”
她舍己为人的好师弟,都决心出家了,这下总不会纠缠女主了。
“完成了。”脑海响起系统爽快的声音,“按照约定,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想见的人。”
悠悠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这么快吗。
她还没准备好。
然而系统说走就走,四周景象一变,顾赦在她身旁消失。
前刻还拉着少年的手,变得空荡,悠悠愣了下,心情多少有些惆怅,还没告别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柔和的轻风拂过,模样与悠悠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出现,穿着淡蓝衣裙,温婉美丽。
“悠悠?是悠悠吗!”
蓝裙女子红着眼眶走来,一把抱住她,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她衣襟。
悠悠心神俱震,僵在了原地。
女子温暖的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悠悠长睫慌张地颤了颤,听着耳边哭咽,有些不知所措。
“是、是娘亲吗?”她忐忑道。
听到她这般问,女子哭得越发厉害,哽咽地点头。
悠悠刹时红了眼眶,抬手抱了抱她,哑着嗓音唤了声娘亲,女子含泪应了声,随后想到什么,松开了她,指向身旁的男子。
“悠悠,这是你爹爹。”
悠悠抬头望去,薄雾散去,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身影露了出来,
悠悠愣了下,乖乖地叫了声:“爹爹。”
梦境外,梦魇魔狞笑一声。
到尽头了,只要他捏造的男子回应一声,美梦达成,这小女娃就会永远沉眠。
梦魇魔继续操控梦境,却不想,男子朝悠悠微笑,嘴唇微动,要应下这声“爹爹”的前一刻,异变突生。
“砰——”
悠悠瞳孔微缩,面前她刚朝着叫完“爹爹”的男子,化作一团血雾。
与此同时,她身处的梦境,一寸寸碎裂。
秘境外。
躺在树干上睡得正酣的少女,挂在颈间的勾莲玉,闪起一缕寒芒。
另一边,周身数个光团环绕的梦魇魔,如遭重击,手背上的眼睛溢出大量鲜血,顺着灰白皮肤流淌。
他痛苦地嚎叫一声,颤抖着松开白色光团。
那光团脱离他的掌控,被风吹得一荡,融进了血红的光团。
*
乌沉沉的云层笼罩上空,冷风拂过悠悠脸颊,四周景象,飞速朝身后掠去。
她睁开眼,脚下踏着一柄灵剑。
底下是熟悉的清筠宗,她正从飞升台上空掠过,台边立着写有“仙途无尽”的石碑,一群弟子在习武场内练剑。
这是什么情况?
悠悠尚未从刚认的爹爹,在眼前炸开的血腥场面中恢复过来,抬眼发现,自己在清凌宗上空御剑。
她迟疑地探开手,掌心的梦魇纹不见了。
“……”
身处梦魇中,梦魇纹自会消失。
悠悠明白过来,她也被梦魇魔袭击了,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呜哇——
悠悠心底狠狠地嗷了声,果然顾赦不可能出家,任务还没完成。
一切,真的只是她的春秋大梦!
“唉……”
长叹一声,浓浓的悲伤笼罩在悠悠心头,难过之余,她环顾四周,看到写有“仙途无尽”的石碑。
那石碑,本来被她毁掉了,此刻却在飞升台旁立得好好的,碑面上,也没有路杳涂抹过的痕迹。
悠悠疑惑不解,打算御剑落下,伸手捏诀,两只白嫩的小手映入眼底。
“?!”
这是小孩的手,刚才察看梦魇纹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悠悠低头。
只见她穿着粉色袄裙,腰间挂着小巧的储物袋,脚下御剑。
剑身锃亮,倒映出的身影是个小女孩,粉装玉琢,扎着丸子头,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窝窝。
悠悠眨了眨眼,小孩长得与她小时候差不多,应该是路杳了。
看这情况,难不成她穿到十多年前的清筠宗,梦魇魔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
显然没有。
悠悠唤了声系统,没有回应。
她再次看了眼掌心,没有梦魇纹,是不是意味着还在梦境中。
只不过不是她的梦,而是别人的,那人的梦境里有路杳,与路杳小时候有过交际,所以她出现在对方的梦境中。
悠悠略一思忖,微微睁大了眼。
原著里写过,路杳与顾赦小时候有过仇怨,那时路杳被宠坏了,自以为天下无敌,于是看到练剑的顾赦,就去指点一二,结果反被教训,败在顾赦手中。
输给外门弟子,路杳气得生了场大病,昏厥了三天三夜,醒来就对顾赦报复。
难不成是这时候?
悠悠猜测之际,再次试图操控灵剑落下,身体却不受控制。
无奈,她只能跟着灵剑,在一望无际的清筠宗上空飞来飞去。
轻风拂过,悠悠随着这身体本能御剑之际,心下有几分惊讶。
路杳竟然这么小就会御剑了。
原著里,倒是提过她有些天赋,只不过修行懈怠,导致被同龄人甩了一大截,更不提同龄间的佼佼者慕天昭与白芙雪了。
不过,悠悠没想到,只是有些天赋,这个年纪就学会御剑了。
她惊讶之际,脚下踩着的灵剑,忽然摇摆起来。
小路杳像是经不住夸,体内灵气一乱,瞬间失去了对灵剑的控制,灵剑“咻——”地从半空呼啸而过,载着她飞入清筠宗后山。
后山鲜有人迹,常年被银雪覆盖,荒凉寂静。
陡崖间,一棵松柏大树迎着暮色,繁茂的树枝随风招展。
松树下,立着个衣着单薄的小孩。
他站在悬崖边,黑眸眺望远处群山,默默记住这里的地势。
清筠宗后山与连绵不绝的群山相连,基本没有守卫,是最容易逃走的地方。
年幼的顾赦攥紧手。
他要逃离这,回到灵魔界。
这时候,一道稚气急促的声音传来。
“快躲开——”
顾赦侧头望去,还没看清是什么,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一道身影朝他扑来。
悠悠无法控制这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御剑朝那小男孩撞去。
倘若撞上,那灵剑会贯穿他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悠悠这个身体,脚下弃剑,纵身朝前方小孩扑去。
“砰咚”一声,压弯松枝的积雪抖了抖。
小路杳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扑在顾赦身上,旋即两个小身影一起从山崖边,翻滚下去。
第40章
天旋地转, 悠悠用仅剩的灵力放缓坠下的速度,摔落在崖底斜坡。
两人一路滚过落雪与荆棘,撞上一块石头, 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样?”悠悠听到小路杳着急稚气的嗓音。
男孩被她压在身下,身形瘦削,挨着骨头有些勒人。她赶忙爬起来,察看情况。
顾赦随之坐起,他穿着清筠宗服,一身白袍,衣上金线绣着卷云图案, 此刻袖子被荆棘划破,斑驳的血在白衣绽开, 腰间的龙纹玉佩沾染了灰。
悠悠看着玉佩,瞬间明白过来, 细看了看面前小脸。
“对不起撞到你了。”悠悠听到自己说,“我刚学御剑术, 没控制好。”
顾赦闻声抬眼,面前穿着粉色袄裙的女孩,长睫扑簌地扇动,腰间系挂的储物袋, 绣着一片片红色的枫叶。
低头致歉的时候,她头上扎着的两个丸子,在半空抖了抖。
遭到这般飞来横祸, 换个小孩, 或许要大哭大闹,但顾赦面色平静, 收回打量的视线,漆黑的眼眸,如夜空寒星,显得格外冷漠。
他冷静地捂着受伤的胳膊,站起身,就要离开。
路杳赶忙道:“等等,我这有药。”
这里是后山陡崖下,她此刻没有灵力,只能靠走,回到上面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受伤的地方不敷药,会越来越严重。
顾赦仿佛没听到她的话,闷头往前走,路杳急忙拦住,将人拽了回来。
这时的顾赦,力气还没她大,被强硬地拉回按坐在石头上。
顾赦大抵发现不是对手,于是老实地任她掀起衣袖。
他瘦弱的胳膊露了出来,冷白皮肤间,布着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鲜血溢出,倍显狰狞。
路杳心底歉意更甚,从储物袋里摸出药瓶,将药粉倒在所有伤口上。
她抬眼,观察顾赦神色。
她修炼时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师父便把这药给她,这药效果很好,但涂抹在伤口时极疼,她每次敷药都疼得嗷嗷直叫,故而后来,都小心谨慎地不让自己受伤了。
可面前的顾赦,小脸漠然,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
路杳一脸惊奇,往他的伤口多倒了点药,发现顾赦抿紧了唇,胳膊微颤,似乎想收回又忍住了。
路杳松口气,旋即朝他笑笑,原来是有知觉的。
顾赦手指不自觉攥紧。
她在笑什么。
来到清筠宗不足半月,顾赦身处在这个修仙界第一大宗,如惊弓之鸟,昼警夕惕。
他知道带他来的是谁,路天沉,在乌霄殿的时候,听说过就是此人,在修仙界与灵魔界大战中,将魔君杀掉,凭一己之力击退了万千魔军。
整个乌霄殿的人,无不对其恨之入骨。
他不知路天沉为何带他来此,但他知道,一场尸横遍野的大战,刚过了数年而已,自己是魔修,一旦在修仙界暴露身份,会引来无尽的祸端。
他虽厌恶在乌霄殿的日子,但在清筠宗,处境会更糟。
顾赦筹划着逃出仙宗,至少从路天沉的眼皮底下逃出去,今日就是来后山探路,万万没想到,会遭受无妄之灾。
他来此地,唯一接触的人,只有给他每日送饭的老伯伯。
其余人,他都绕道而行。
这次避无可避,顾赦忍着疼痛,视线落在路杳身上。
一起从陡崖摔下来,女孩情况不比他好多少,乌黑发丝变得散乱,头上扎着的丸子歪斜了,脸颊灰扑扑的,颈侧被碎石划破,一道血痕狰狞地落在雪肤间。
她给他敷药,难道察觉不到自己受伤了吗。
顾赦感到费解,在他的认知中,后不后人不一定,但一定先己,除非……这药有毒。
顾赦打量她的目光变得冰冷,垂在身侧的手,掌下浮起黑色冷雾,就要袭去的时候,女孩忽然靠了过来,微嘟起嘴。
一丝凉气,如轻风拂过伤口。
顾赦微微一顿,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掌中黑雾消失。
路杳给他吹了口气,减缓疼痛,旋即给颈侧疼的地方抹了点药。
药粉落在颈侧,她疼得小脸皱成一团,一只手往伤口处扇着冷风。
顾赦瞥了眼她,起身又作离开,这次路杳没拦他,只抓紧时间追了上去。
后山地面积着雪,白茫茫一片,天色越黑越不好寻路。
两人年岁皆小,行步缓慢,一言不发地走到深夜,都气喘吁吁了。
天色昏暗,乌云遮着月亮,与一望无际的群山相接,后山鬼火狐鸣,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顾赦衣袖被拽住,喘着气回头。
“不用怕哦,我这有爹爹给的玉。”路杳摸出用红线系在脖颈的勾莲玉,给他瞧。
顾赦眉眼漠然,竟以为他会怕。
他欲甩开袖间的手,垂眼发现女孩手在发抖,目光一转,她小脸惨白,身后一点风吹草动,身影都紧绷几分。
原来是贼喊捉贼,顾赦冷冷地一抿唇。
仙修真胆小,几声狼嚎就吓成这样,也很娇气,擦点药就疼得眼眶泛红。
担心她哭起来,恼人,他让她拽着。
又走了小半时辰,夜色沉沉,两人精疲力尽,停在一棵大树旁。
“我们在这休息会吧。”路杳道。
话音刚落,一团雪从树梢落下,砸在她发顶。
路杳挥走落雪,本就凌乱的发丝更乱了,她索性解开发缎,头顶的小丸子没了,细软的发丝披散肩头。
“我叫悠悠。”说完,路杳递给顾赦一截树枝。
“你叫什么,写下来吧。”
“顾赦。”他道。
路杳愕然:“原来你会说话。”
顾赦黑眸看了眼她,路杳心领神会,对方是不想理她,才一直沉默。
想来也是,若她被谁撞下山崖,起来得跟对方大战一番不可。
环顾四周,路杳瞥见一株紫色的药草,冰葵,只有寒冷之地才生长得出来。
她面色一喜,匆匆起身。
顾赦目光跟着她,看到路杳将药草摘了回来,冰葵紫叶外层凝着白霜,她在手中捂化了霜,欣喜地给他看。
“听说做错事后,有幸摘到冰葵,就代表诚诚恳恳的道歉,一定会能被原谅。”
听懂了暗示,顾赦面无表情。
穿着袄裙的女孩,见状用冰葵的紫色叶片,轻戳了戳他指尖:“这传说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