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我还每天都能得到顺毛和揉尾巴的待遇。”
就像他真的在询问一个难题,大狐狸的眼神里流露出纯良和恰到好处的迷惑:“但是……但是我和我的伴侣都对彼此隐瞒了某些事情……如果我们全部说开,聪明的莉莉安小姐,看在我这身漂亮皮毛的份上,您告诉我,我还有机会重新体验几天前的待遇吗?”
“我的另一半是个非常可爱的人,”狐狐歪头,“她会试图分清情感里的不同部分,再给它们取上不同的名字。”
大狐狸动动爪子上的趾瓣,“这个叫‘喜爱’,这个叫‘安心’,这个叫‘放松’,这个叫‘遇到良好的伴侣后生出的一点点虚荣’,还有这个,叫‘在梦里和他亲密贴贴,醒来后又甜蜜又羞耻所以只好掉着眼泪哭哭’。”
“但这些情绪的趾瓣最终都归属于一只爪子,”大狐狸好学到,“聪明的莉莉安小姐,也许你愿意教教我这只‘爪子’独有的名字?”
酸酸胀胀的感觉在胸腔中鼓噪,莉莉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也不能确定,”许久,伸手握住大狐狸暖乎乎的爪子,她眨眨流泪太多而变得干涩的眼睛,“或许这只‘爪子’可以被称为——”
称为爱情,她低语。
捕捉到她的声音,大狐狸尾巴都要转上天却还是继续按捺着卖乖。“您果然是位博学的人,那么,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呢?”
莉莉安用披肩挡住自己的脸。
……
晨光初绽的时候,一个吻轻柔地落在狐狐鼻尖。
抚唇
即使身为当事人, 莉莉安仍旧很难说清楚这个纯洁的吻是怎么一步步演化的——
不满足于鼻尖上蝴蝶般浅尝辄止的温度,毛茸茸的大狐狸悄无声息地变回人类形态。含吻她的玫瑰般的唇瓣,像小熊吮吸蜂蜜那样舔舐她的唇角, 再把她丰满圆润的唇珠轻咬成一颗肉嘟嘟的甜软的红肿。
文森特的手指慢慢地插.入她的发间, 带着数不尽的眷恋和柔情,他温和地抚摸着莉莉安丝缎般柔顺的秀发。微微卷曲的发尾调皮地缠住狐狸公爵的指节, 像是某种宣誓或者戒指的变体, 它们轻轻圈住文森特的心脏、灵魂和爱情。
感受到莉莉安眼睫的颤动,文森特情不自禁地俯身——要贴得再近一些, 直到她的恐惧在他眉眼的阴影下融化,直到她的微凉的皮肤被他的体温渡热。她的脸颊是那样柔软温润,狐狸公爵缱绻地贴住莉莉安弧度可爱的鼻子。
最古老的礼节中, 亲密的伴侣会在见面时蹭蹭对方的鼻梁。交换彼此的气息,分享一路而来的故事和见闻,爱侣们通过这种方式表达雀跃、幸福和甜蜜。
但这点柔情很快被心上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催化成另一种沸腾或渴求。
略微粗暴地揉弄她的眼尾, 再用强势的索取和拥抱封闭她的呼吸与躲避。逐步伪造出在唇齿中窒息的假象, 她就会下意识地起伏胸脯并启唇推拒。
而后狐狸公爵便可以趁机吻得更深。撬开紧闭的贝类只需要一条细线般的缝隙, 何况莉莉安的唇瓣是那样的红润弹软。像是一粒樱桃或者其他什么美妙的存在,他的揉吻和深入令她娇艳欲滴。
绕在她身上的披肩也很漂亮,文森特不动声色地把莉莉安抱得更紧,像是一片裹着湿润奶油流心的美味蛋糕卷,他可以仔仔细细地从头尝到尾,不留下一点可能被浪费的——
糟糕!文森特猛然感应到身体的变化。就像是在王城误服的海蛎小药丸再度起效,但狐狸公爵这次却不想要重现当时的场景。
趁着莉莉安情绪恍惚的时候亲亲也就算了, 文森特对目前的局势理解得很透。亲吻jsg的行为可以看作是压着她的接受边限试探, 如果莉莉安表现得不太抗拒,比方现在, 那么他可以考虑稍微推进一步,隔着披肩和几层织物故作偶然地抚过她的腰线。
但吃了小药丸般的表现绝对不行。文森特留恋地啄吻莉莉安仍然有些泛红的鼻尖,不能再拖了,亲完这一口就必须要变回让她更不容易察觉到不对的形态——
旖旎的气氛被他的动作快速搅散,波动的魔法光影中,得寸进尺的俊美贵族转瞬无形。
巨大的狐狸火速出现并貌似平常地填满了室内的许多空间,卖乖般地晃晃尾巴,讨好地用爪子帮莉莉安顺气,无比矜持地趴在地上,大狐狸决心在等下的时间里不管怎么被蹂.躏都要死死地原地保持姿势。
……
半倚在毛茸茸身上,莉莉安的眼睛雾蒙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蓬软的狐毛让她整个人都被包围起来,像是陷进一只天鹅绒的垫子,莉莉安心中升起的羞涩尚未成型就丝丝缕缕地被狐狸身上的暖意熨烫至无形。
唇上的触感仍然清晰,莉莉安用指尖按过依旧发烫的脸颊。文森特的气息萦绕在她身旁,仿佛某种赦免令,欢欣和愉悦的情绪远远地将她从小看到大的《淑女守则》甩在身后。
她喜欢这样,品味激荡在胸中的颤抖和快.感,莉莉安短暂地把脸埋入手心,即使……即使在很多人眼里这样的行为可能是越轨而错误的。
但她情愿犯错。
就像森蚺说的那样,痛就是痛快乐就是快乐,纵然人们出于各种目的而刻意地进行区分,可是自己的心会给出最诚恳的感受。
莉莉安深深吸气。
犯错又怎么样呢?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成为训.诫故事里那个最终被抛弃的角色。
可是她有加尼叶剧院的职位,有一支能够创作剧本赚取金币的羽毛笔,有坦荡而热情的朋友,有修女院长般的卡沙女士,更重要的是,她愿意接纳全部的自己——无论这样的“全部”包含了多少被称赞和不被称赞的组成部分。
不过是这样而已,莉莉安对自己说,仅仅是这样而已。她能够也甘愿承担一切的后果——那就随心而做——仿佛卸下一块沉重的山石,迟来的轻松甚至给莉莉安带来一阵困意。
“又变回狐狸,”收拢好心情,莉莉安动作轻柔地薅住大狐狸的毛尖,“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不是亲得很来劲吗?”
这个语气……这个不痛不痒的抓毛手法……本来以为要迎来狂风暴雨的狐狸公爵精神一振。
“你不生气吗?”大狐狸乖巧地偏过头,“是我冒犯——”
拨开大狐狸底层的绒毛,莉莉安啾啾地亲了他几口。“如果再轻一点就更好了,”她倚在蓬松的毛绒海洋里吸狐,“除了嘴巴有点痛,别的都称不上冒犯。”
晃晃尾巴,狐狸公爵敏锐地捕捉到莉莉安身上散发出来的、意味着“变化”的情绪讯号。但他目前仍然搞不清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有点困了,”莉莉安最后揉几下狐狸,“从凌晨五点直到现在天光大亮,文森特,我得回去补一阵子的觉才行。”
噢噢,莉莉安困了。
判断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感觉似乎还可以,大狐狸自告奋勇地送她回家。
“我背你回去,”年轻俊美的贵族边开门边用闲聊的方式转移心上人的注意力,“我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说,怎么可以连袜子都不穿就在地上走来走去,你又不是兽人,万一着凉生病了又该难受……”
和形象完全不符的絮叨中,狐狸公爵就这样成为了莉莉安的邻居。
*
雪鸮苦大仇深地盯着前来诊所炫耀的屑狐狸。
“莉莉安小姐与您和好了,”麦迪逊的目光快把大狐狸烧出几个冒烟的洞,“您还光明正大地搬到她楼上,和她做了能日日见面的邻居。”
文森特优雅地举着量杯点头——出于麦迪逊奇特的品味,诊所里除了高脚杯就只有单独订购的几只量杯可以用来泡茶喝水。
两银币十五袋的茶包在量杯中旋转出浮沫和深红色的茶水,向来挑剔的大狐狸却意外地没有嫌弃它过甜的味道。
“您甚至都没有讲究几句不合您身份的量杯,”雪鸮哼声,“看来情场得意果真能让人变得宽容。”
狐狸公爵十二分的舒坦,“当然,当然。”
何况得意的不止是情场。像是一道来自魔法彼岸的赐福,两人之间的亲吻为双方带来了许多难以言述的奇妙灵感——
莉莉安这边,等她从补觉的混沌中清醒过来,某些忽然闯入脑海的想法霎时让她纠结多日的新剧本初现雏形。当天晚上,一气呵成的创作说明书就已经送到剧院参与内部评级。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结果,但莉莉安平淡却又自信的表情似乎已足够昭示些什么。
雪鸮配和地捧哏,“至于您这边?”
大狐狸饮下一口红茶,“至于我这边,珍宝馆的设计草稿也取得了重大进展。”
除了与梦湖原有的代理行政官里奥共同处理日常事宜,王城派来的事务官米兰达还给狐狸公爵带来了女王的另一道旨意。
【重修帝国珍宝馆。】
承担着叙述历史和特殊的教育意义,位于王城的帝国珍宝馆每次修缮都会引来如潮的关注——而珍宝馆即将在明年达到设计上的最高使用年限,这意味着整座建筑最好在重新规划后拆除再建。
希丽萨女王也正是这个意思。
“交给你这样的任务……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麦迪逊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鸟脑宕机,“好在女王对你十分信重,坏在万一出了差池,想挑毛病可再容易不过。”
那时的文森特是怎么回答的?
忘记了,狐狸公爵喝茶,记不记得也不太重要,总归他眼下弄出来的设计思路看着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看着狐狸公爵顺风顺水的模样,再想想自己远在天边的痴心妄想,雪枭顿时恶向胆边生。
“确实不错,”麦迪逊推推镜片,“照这个进度,等到塞雷洪结束婚礼,您的设计思路没准也能再往上细化一个精度。”
大狐狸的微笑僵住。大狐狸的炫耀噎在嗓子里找不到合适的出口。大狐狸表示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呢他拒绝相信。
“塞雷洪?婚礼?”狐狸伯爵眯眯眼睛,“这才过了几天?麦迪逊,你甚至连柜子里的赫思酒都还没有喝完。”
“是啊,”麦迪逊不遗余力地补刀,“和上次比确实没过多久,但塞雷洪确实马上就要有妻子了。”
把连着出现的两次“确实”念得又重又清晰,看着狐狸伯爵的脸色,麦迪逊笑出雪枭特有的尖锐哨音。
“您和莉莉安小姐何时结婚呢?”雪枭接着煽风点火,“不会塞雷洪做了父亲,您还要来我的小诊所里边喝酒边思索怎么讨人欢心吧?”
放下量杯,文森特淡淡瞟他一眼。
“我至少还有个能讨欢心的对象,”狐狸伯爵开始乱杀,“尊敬的麦迪逊先生,是我忘了问您,希丽萨女王近日身体不适,怎么您这样高明的医生却没能陪侍左右?”
文森特刻意提起雪枭的头号情敌,“也是……雪枭给狮鹫医治,听起来多少有些难以置信。那么,需要我帮您再向兰斯骑士引荐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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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飞鸮跳的炫耀和反炫耀中, 转眼就到了《达维小姐》首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