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的声音打断大狐狸继续往下看的视线:“文森特。”
眼疾手快地熄灭通讯石,狐狸公爵不明显地哆嗦:“我在。”
莉莉安上下左右地端详文森特。
大狐狸度秒如年地凭她查看。
丰毛大计还没完成,用手臂掩住有些鼓的衣兜,他可不能让莉莉安发现生毛膏的罐子。
富有魅力的公狐狸从头到尾都是天然天生!皮毛蓬亮的公狐狸才不屑于擦保养品!
“花房里环境不错,”莉莉安透过砖孔远望,“但一个人待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哦?老婆想偏到别的地方去了?
才不背有损夫妻感情的锅,文森特立刻贴上去表忠心:“试香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听说恶魔城的积木香水可以被客人自由组合成喜欢的味道,我就买了几种基础款回来。”
闻闻香水调性、根据个人喜好二次搭配吗?这理由也大致——不,还是牵强。
莉莉安不准备让他糊弄着混过去,被狐狸闪烁其词的样子激起好奇,她想找个文森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来探索一番。
“我们回去吧,”她拉住文森特的手,“小蛋糕快要烤好了。”
……
夜里,莉莉安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宁静的晚上,一股淡淡的、不同于她白天闻到香水的甜腻气味在暗色的空气里弥散。
循着气味的轨迹,靠近衣架,她用指尖勾开文森特穿过的风衣。
一本粉粉嫩嫩的小册子在他的内兜里放着。不夸张的说,莉莉安上次看到这种颜色还是在地下角巷的宣传单上。
点开小夜灯,她抿着嘴打开它。
“伴侣不在家,”莉莉安低声念着册子上的宣传语,“情敌又难缠。”
“涂我,”莉莉安觉得哪里不对,“一天一次,只要两个疗程,我来帮您重振毛茸茸的尊严!”
这到底是什么?药吗?好怪。
再说她也不记得文森特哪里受了伤,明明大狐狸睡前还精神奕奕地蹭她蹭个没完。
难道他现在就要背着她用药才行?可是大狐狸才进入成年期不久——
不会吧?不至于吧?莉莉安往后翻去。
“您还在为毫无诱惑力的自己而心痛吗?你还在为光鲜亮丽、能被旁波人制成八张大毛领的情敌而苦恼吗?”
旁波:自己没毛还要怨人,勿cue。
“掉毛的痛苦如影随形,伴侣的嫌弃溢于言表,情敌的嘴脸极端丑恶!”
几张触目惊心的斑秃图片在小夜灯的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吓人。
“祝贺您,在充斥市场的虚浮宣传中选择了我们!本生毛膏由专业团队精心研发,只要坚持使用,皮毛浓密的爆表美貌指日可待!”
白瓶粉盖的水滴状产品示意图占了整整一页。
莉莉安生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荒谬感。有没有搞错,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就是因为掉毛?
按照原样把手册放回衣袋,她突然很想看看文森特的通讯石里都存着什么消息。
关掉夜灯,悄悄溜回卧室,莉莉安用枕巾挡住文森特的上半张脸。在密码界面敲入两人的结婚日期,通讯石启动的柔光照亮她的脸庞。
斯沃
沉浸在生毛膏宣传团队编织出的动人愿景里, 闻着枕边若隐若现的药膏气味,大狐狸做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
梦里,日光洒落的草丛上, 还没有他本体一半高的莉莉安正拿着梳子给他通毛。仿佛是木偶戏里才会布置出的场景, 他那小小的、洋娃娃般的伴侣穿着缝满蕾丝花边和金线银线的漂亮裙子。
“新的季节到来了,”她和大狐狸耳语, “你看, 那条河流里涌动的不止是融冰。”
惬意地望向远处,文森特看到茂密的枝桠和山麓在莉莉安的身后倒映着深深浅浅的绿色。春天的香花成片地绽放, 流淌的溪河也不能阻断它们旺盛的美丽。像是被艺术家刻意打翻的调色盘,鹅黄、天蓝和明度不一的紫挤挤挨挨地涂抹到天边。
“那里还有许多滋味鲜美的鱼,”文森特与莉莉安额头贴着额头, “你想看看狐狸是如何用尾巴垂钓的吗?”
莉莉安圈住他的吻部。“我们先做点别的好吗?”她随手一抓就从狐狸身上揪起小毛团般的浮毛,“我一度以为你会因为换毛变秃,但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我把你扔进雪山, 你也能安然无恙地顶着满身的冰雪捕猎。”
萦绕在她的身侧, 柔软的清风踏着舞步拂动萌芽的新叶。吹动莉莉安袖口的缎带, 这些让人看不见身形的气流转着圈地扑回大狐狸所在的方向。
被风拂起的皮毛可以被比喻成起伏的海浪或是秋天里成亩成亩的稻田,即使不回头,文森特也能从莉莉安的眼瞳里看到反季节爆毛的自己。
“叮,”她煞有其事地捋起一缕长长的狐毛,“您的皮毛梳理专家已上线。如果对我的服务满意,请别忘了支付两条用尾巴钓上来的红鱼做报酬。”
大狐狸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在裙子的口袋里掏来掏去,像是变魔术那样, 莉莉安很快就在糖果色的野餐垫上排开七八种大小和模样各不相同的梳子。
系在莉莉安后腰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把她打扮得像是一块精心制作的流心蛋糕,大狐狸要很努力地控制自己, 才能忍住在郊外就叼住她亲亲舔舔的冲动。
乖巧趴在旁边,他极力使自己表现得像是一条刚出炉的,沾满肉松、芝麻和巧克力碎的巨大面包。童话里的糖果屋能够为巫婆引来迷路的孩子,而一只温驯的甜品狐狸可以套牢他心爱又可人的另一半。
托润毛膏自身气味的福,大狐狸甚至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麦香牛奶的甜香。
啾。莉莉安抱着他的耳朵亲吻。
啾啾。吐司狐狸的尾巴尖也受到了她的表彰。
啾啾啾。等不及的文森特蹭得她满脸都是蒲公英一样的浮毛。
捡起那把最先用的疏齿梳,从铺天盖地的狐吻里挣脱出来,莉莉安一边和他的爪子握手,一边克制自己不要沉迷于在大狐狸温暖蓬松的皮毛里打滚。
“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狐狸,”她甜滋滋地夸奖文森特,“看,毛茸茸的又大又暖和,这条热乎乎的尾巴都可以给我当被子了。”
明明骄傲得快要飘上天,狐狸公爵却非要伪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淡然样子。
“只是普通的毛茸茸而已,”他悄无声息地换了个更迷人的侧卧姿势,“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到了夏季又热又闷,还要麻烦你帮我一下一下地梳洗清理。”
——好像他遇到莉莉安之前从没有独自理过毛一样。
怎么可能嘛,就在斯威可公寓,那只和莉莉安高谈阔论“爱情”和“爪瓣”的大红狐狸可是在几分钟内把自己收拾得光可鉴人。他还有时间给尾巴喷上她最喜欢的白桃香水!
严格来说,每当文森特在莉莉安面前现身,假如他不是狐狸而是孔雀,也许莉莉安就能更直观地看出他的开屏行为——
兽神呀,这只毛茸茸的大红狐狸可是恨不得把鼻尖都抹上一层人鱼色高光的!
别看文森特经常对外装出一派公爵大人的高贵作风,但是真论起揣摩伴侣喜好和平日里暗中花时间的程度,恐怕连那位知名的、献媚于女王的兰斯骑士也比不上他。
还没被颁发“莉莉安伴侣”这个身份卡的时候,还在学院的舞会上、剧院的谢幕仪式上看着她前未婚夫大演恩爱戏码的时候,这只心思深沉的红狐狸可是一边期望艾伦突然从舞台上摔断骨头,一边对着窗户的反光整理领结和衣摆的。
为了名正言顺地诱哄莉莉安抚上他光滑的皮毛,负责任地讲,文森特私下使出的手段都可以出版成书了!
还是一经上市就能霸榜销售强推的那种。
没有看破文森特的心机,只当眼前的美景都是兽人天生的种族优势,抱起裙摆跪坐在大狐狸的爪子前面,莉莉安被毛茸茸摆出的勾搭姿势迷得神魂颠倒。
“怎么会‘只是普通的’红毛狐狸啊,”她挥舞木梳,“你的皮毛又厚又亮,假如兽人帝国举办一场皮毛选美大赛,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拿块金牌回来!”
听到jsg这句的吐司狐狸不用刀切就能自动美成八瓣。
“真的没什么特殊之处,”半眯着眼睛,文森特舒畅地享受两人之间的亲昵时光,“有毛类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有些会在换毛季变秃,有些不会秃得太过明显。”
比如他这种,文森特有节奏地抡转尾巴,当然就是天赋异禀,到了什么时候都美貌依旧的狐狸公爵啦。
“好可爱,”莉莉安每说一句话都甜得像是熟透了的玫瑰葡萄,“梳下来的毛毛集合起来还可以缠成线球织毯子,等到冬天,没准我就可以把卧室里的被子都换上狐绒内胆。”
作为一只小心眼的、情敌还没动手就已经自我脑补出几百个争斗场面的、占有欲极强的狐狸,文森特光是想想莉莉安描述出的场景就快活得不能自已。
梳下这么多狐毛,多填充几个抱枕没问题吧?搓成毛线,清洗晾干之后织成脚垫没问题吧?想象力再放开一些,皮毛底层的绵密狐绒加工成保暖小背心,下雪的时候哄骗莉莉安贴身穿着也没有问题吧?
春天理出小山般的浮毛,秋天和冬天就能用花样百出的周边毛绒产品把莉莉安罩在里面!
文森特的心软得快要滴出蜜。
“哎呀,”莉莉安望着大狐狸洁白的肚腹抿嘴,“我的梳子被你的毛毛漩涡吞进去了。”
嗯?吞进去?
文森特低头去看,只见一把小到有些袖珍的木质梳子被他身上打结的狐狸毛缠绕得不能动弹。
“怎么办呢?”莉莉安说着就伸手去捏梳子露出来的边角,“看来长得太毛茸茸也不是好事——不过,撸起来的触感的确不错。”
她的手几乎要被他泡沫或蓬尾草般的皮毛淹没。让她想起诺福克庄园里那个能把小狐莉藏起来的长绒地毯,莉莉安的指尖像艘小船一样在毛乎乎的浪花中起伏。
莉莉安触摸到狐狸微硬的毛尖,遵循着“越向外颜色越深”的规则,文森特的皮毛渐变得如同天边的火焰。被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蛊惑,莉莉安埋在他的背部拱来拱去。
怎么办,她又想当一次英勇的狐狸骑士了。穿着喜欢的衣服,抓着焦糖色的项圈,和一只狐狸自由自在地奔于山路。沿途的草地上会留下大大小小的脚印,见多识广的老柳树指着它们给新孵出的幼鸟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类女孩和她的狐狸在这里幸福快乐地生活……”
可是她才开始给文森特通毛,收敛想象,莉莉安纠结地靠在他胸口编头发。野餐垫上仍然罗列着好几种她碰都没碰的专业用具,被狐毛漩涡吃进去的小梳子也还没被经验丰富的救生员拔出来。
绒毛被拨动的感觉顺着大狐狸的脊柱爬到他的胸腔,像是一百朵棉花糖簇拥着灵魂跳舞,狐狸公爵真想形象全无地变成小狗围着她打转——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谁说狐狸不是犬科,推着莉莉安玩起不倒翁的游戏,再在她马上就要栽倒的时候抢先一步摊平了做她最柔软的缓冲垫子。至于那个被缠住的木梳,咬住它的边缘,用力扯出梳子和一团浮毛的文森特表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的眼神看起来很狡黠哦,”倚在大狐狸的身上,莉莉安捉住他的吻部,“狗狗才不会露出你这种小心机满满的表情。”
正直敦厚的狐狸公爵刚要说点什么,莉莉安的脚尖却意外踢到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