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病房门口,一拳打在墙壁上,指骨都好像要折断了似的。
贺尧听到消息飞快赶来,本以为出事的是沈淮周,可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还是愣了下。
他抿紧唇走过去,还没说话安慰,就被沈淮周黑漆漆的眼眸锁定,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你告诉她的?”
贺尧没懂,皱眉问:“什么?”
沈淮周脸颊上也被蹭到血,衣服凌乱,手肘放在膝盖上搭着没知觉,眼神阴戾又冷寒:“她怎么知道范回带了枪在附近的?”
贺尧懵了一秒:“我不——”
沈淮周站起身一拳砸在他脸颊上:“你他妈之前骗我还没算。”
他的力气大的要命,跟司纯分开这几年还习惯去拳击馆打拳,越野滑雪蹦极等一些极其危险的运动都玩,心里一些野性的性子一直被压着。
贺尧摸了摸唇角的血,舌尖舔了一下有些松动的牙齿,骂了一声,冷眼看他:“我看你是疯了!”
拐角处巡查的医生跟一个急匆匆走过来的男人撞上了,整个人都差点撞翻在地上。
林羽然看到人,忙不迭道歉把人拉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请问司纯是在哪间手术室?”
医生目光落在李羽然脸上两眼:“就在前面径直走。”
林羽然走到手术室门口,瞬间就红了眼,咬着牙强忍着眼泪,手指猛地拽紧一旁的沈淮周:“你他妈怎么照顾她的?”
“我就知道她跟你在一起没好事,她不是没家,你就这么欺负她吗???”
沈淮周唇瓣干涩,脸狼狈又苍白,低着眸任由林羽然一拳打在他胸口处也没反应。
一直到他泄了气,无力地坐在旁边等,沈淮周才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压弯着肩显得挫败又无力:“对不起。”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林羽然红着眼瞪他。
“想跟我妹在一起,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了。”
沈淮周嗓子疼的说不出话,四肢百骸都仿佛被针刺着,良久,才偏头看他,被抽了肋骨,没了支撑自己的力量似的,眼神空洞又无神:“林羽然,求你。”
“她要死了,我跟她一块儿。”
“她要没死,我得陪着她。”
第72章
五个小时后有医生急匆匆从手术室出来, 沈淮周猛地走过去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只留下了一句还在抢救,就快步往外走了。
手术室红色的灯牌还亮着, 他站在门口, 身子晃了晃, 站了不知道多久,手里铃声响起, 林羽然扫了一眼手机, 站起身往外走,声音压低对着手机对面喊了一声:“妈……”
人聊了几分钟就回来了,气急败坏坐在旁边,看着沈淮周, 冷声说了一句:“我管不住她跟谁在一起, 只要你心里过得去,你好好想想怎么跟我妈交代吧。”
林羽然目光落在他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上,气得肝疼。
戴着口罩跟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出来,没等他们开口, 连忙问了一句:“你们谁是B型血?病人需要输血, 医院正在调,可能需要点时间。”
“我。”沈淮周忙不迭开口, 漆黑的眼眸仿佛被提起了些生机,“我是。”
一旁A型血的林羽然憋屈到不行。
草。
最后见医生带着人去抽血, 强忍着坐在原地。
抽完血沈淮周就回来了, 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就这么一会整个人都没了支撑, 高大的身子也空荡荡的。
知道这俩人不会走, 贺尧没多留, 出去之后跟警察撞见面,贺尧把他手里的粥粥牵过来,他没沈淮周家里钥匙,好在粥粥大概知道自家主人出了事,被他牵着也很乖。
他带着粥粥回了家,不知道它要吃什么就随便喂了它一点饭菜,让它好好在家呆着,出了门买了两份午餐去了医院。
去时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VIP病房观察,沈淮周坐在病房门口等着,林羽然出去了。
贺尧坐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句:“吃点东西吧,别饿晕了她醒了也看不到你。”
沈淮周低着头手指在戒指上环着,低垂着眸,嗓子沙哑到像是刀子在木头上磨。
“本来是要今天领证的,她说想跟我结婚。”
贺尧抿了下唇,目光也落在他那个戒指上。
司纯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欢沈淮周。
后几天林羽然飞回了东营,贺尧说要跟他轮流守着,他不乐意,便跟医院申请了陪护。
沈淮周唯一回家那天还是贺尧把人劝回去的,他打了车,回去后洗了澡换了衣服俩小时就回了医院,刚巧碰见司纯醒来。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病房里基本没有其他颜色,全都是一片的白,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棉袄显得有些亮眼。
沈淮周蹲在床边,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看,眼神都不敢用力似的。
司纯带着氧气罩,也没力气说话,只是眼睛盯着他的下巴看,不知道是不是被刀片划过,下巴有一道崭新的血痕。
沈淮周就说,嗓音里带着些难耐情绪:“刮胡刀划到了。”
跟她对视着,沈淮周又红了眼,声音低哑说:“知道了。”
他不想说下次让她保护好自己,只是保证似的开口:
“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
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命。
司纯手指动了动,想握住他的手指,最后也只是用食指摸了摸他无名指的戒指。
又听到沈淮周说:“你的在我口袋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她套上时手指还有些颤抖,最后戴在无名指上,感觉她又瘦了一圈。
紧握着她的手,沈淮周塌着肩膀,把人的手放在自己额头处,黑长的眼睫打下一层剪影,是压盖不住的黯然神伤,嗓音仿佛变了声低哑又轻,声带被损伤了般好几天了也恢复不回来。
他只是闭着眼,不知道在跟谁祈祷:
“司纯,你要好好在我身边。”
司纯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动了动手指表示回应,几分钟后撑不住还是睡着了。
她总是困得很快,但每次沈淮周都在旁边,身上疼得厉害,可看到沈淮周没事,她又忽然明朗。
她不想总是沈淮周为她受伤了。
沈淮周陪着她好几天,某次回去还把她的情书都带了过来。
里面的每封信他都看过,一共有435封信,是她从初二见过他之后就一直写。
或许连司纯本人都记不清有多少,写了什么,但在发现里面的东西后,沈淮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看,翻来覆去看了有两三遍。
他托人给他买了一模一样的纸,打开一张,自己就写一张。
初二。
2009年9月。
见到了一个人,我听说过他,他叫沈淮周,老师经常会说,他参加过好几次数学竞赛跟物理竞赛都是第一名,以他为例来激励我们,又表示县城跟市中心天差地别,有人天生活在罗马,我们需要更努力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跟班里那种跟谁关系都好的男生一样,并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长得也很好看,笑起来像太阳,暖洋洋的。
沈淮周已经不记得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对他来说每天都一样,可对他来说并不特别的一天,对另外一个女孩来说却是暴雨放晴的一天。
他捏着笔,写了同样的时间,笔锋有力,一笔一划都在思忖。
2009年9月。
跟很多人擦肩而过,我大概想不到,其中有人成为我此生挚爱。
……
一整个下午,纸张翻开,箱子里的情书被排列好堆放满了,司纯醒来看到他合上了箱子,上了锁放在一旁,声音虚弱问着:“你拿这个干什么?”
“随便看看。”沈淮周声音都放轻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司纯摇了摇头,身下白色的枕头跟棉被衬着着巴掌大的小脸弱不经风,偏又可怜巴巴地看他:“你不许骂我了。”
沈淮周哪舍得,他现在恨不得把人缩小捧在手心里。
他拿她没辙,手指揉着她的手,又在她脸颊处摸了摸,声音温和:“我哪敢。”
司纯在他手上蹭了蹭,闷闷说:“我也爱你沈淮周。”
他嗯了一声,说:“快点好吧。”
在医院住了接近一个月,司纯受不了想走,沈淮周也不让,一直到医生说可以出院他才开车带她回去。
医生叮嘱她在家好好休养,不要干什么累的活,沈淮周连饭都给喂嘴边,比伺候祖宗都要体贴。
司纯躲着他的筷子,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想吃了。”
出院之后她一直没什么胃口,医生叮嘱又只能吃些清淡的,便愈发咽不下去。
沈淮周捏着勺子问她:“你想吃什么?”
司纯一脸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想。”
目光落在自己的戒指上,眉眼敛着:“要不是我现在都结婚了。”
沈淮周放下手里的碗,眉眼不动看她:“有什么区别?”
又老神在在开嗓:“你要是想,婚后能干什么你现在也能干什么?”
说完,浑身附上些许流里流气的调子,俯过低问:“说说,想干什么?”
司纯也不说话,眼睛看着他,哼哧地说:“我才没想干什么呢。”
沈淮周眼底荡漾着柔光,捏着人的下巴在她唇上狠亲了一下。
工作林羽然早就给她停了,出院后一直在家修养。
医生说最好不要碰水,她想洗澡,沈淮周没办法只能帮她洗的,抱着人走进浴室,给她脱了衣服,手指触碰到肩胛骨中间的疤痕,盯着看了好一会。
煞白的灯光把白皙的皮肤照的清楚,莹白的后背只有这一处明显又突兀的疤痕,刺目得很。
司纯缩了缩脖子,偏过头注意到他停了动作,问了句:
“心疼了么?”
他嗯了声。
司纯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说:“嗯,我也是,所以好好爱我吧。”
她勾着沈淮周的唇亲他,密密麻麻的吻在唇角徘徊。
沈淮周只是紧紧抱着她,心脏震动明显。
“你完蛋了。”
司纯“啊?”了一声。
沈淮周把人从水中抱出来,自己身上也湿漉漉一片,放在被窝里,又给她擦头发,淡声说:“沈淮周怎么都不会放过你了。”
司纯笑得开心。
“那挺好,那我岂不是赚了?”
沈淮周闲适开口:“这是共赢。”
“沈老板好会算计。”司纯。
“嗯。”沈淮周眉眼带笑,语气轻狂,“算计一个学财务的,爷是不是挺牛逼。”
司纯咯咯的笑出声,笑得身上都有些疼。
最后艰难给她洗完澡,司纯被浴巾抱着上了床,坐在床边晃荡着脚丫子,瞧见沈淮周睡裤上凸显的一大块,挑了挑眉看他,语气带足了警示,咬牙切齿笑他:“沈淮周!我可是病人。”
沈淮周去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面不改色说:
“我又没想弄你。”
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说:“你脱.光在我面前我能没反应?”
司纯看他大概是强忍着,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能轻易灭火的,看他忙前忙后,心里涌上一丝丝的关护。
“要不要我帮你啊?”
给她吹好头发,沈淮周扯着被子盖在她身上,听言吊儿郎当地勾着她的头发,避免脑袋压着。
语调满是不正经,声音仿佛被湿润的水雾润过,痞了一句:“宝贝儿,受着伤,给自己留条活路。”
司纯骤然就想到每次在这种事情上沈淮周极富占有欲的强势,她从来没有说停的机会,只能被拉着一次又一次沉沦。
下巴慢慢缩进被子里,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闭上眼默不吭声了。
他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一个小时后才出来,大概是冲了冷水澡,又冲了热水澡身上才不会很凉。
关了灯,躺在床上把她抱在了怀里。
司纯缩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被他抱着,没睡着,脑袋歪在他胸口处。
她最近的睡眠不太规律,就算是晚上早睡,中午太困坚持不住睡过去,晚上又会睡不着,索性也不管了,反正不用上班。
耳边都是寂静的,卧室里关了灯一片漆黑,司纯耳畔沈淮周清浅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她转过头,额头闷在他胸口,蹭了一下,没感觉到他的动静,又蹭了一下。
沈淮周抱着她都快要睡着了,生生被人的小动作给蹭的醒了神,震动的笑意使得喉尖上下滚动,胸腔都浅浅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