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东都——楚潆

作者:楚潆  录入:05-03

  李奏先从洛泱、萧飞飞、元枫他们身边风一般冲过去,接着就是另一阵风阿夔,这激情把突厥亲兵的激情给点燃了,全都挥起腰刀为阿夔助威起来:
  “吼!吼!吼!”
  “六郎!加油啊!”洛泱把手做成喇叭状,对着李奏远去的背影喊道。
  他们这一路,其实都是在沿着太行山脉而行,所以会经过很多与太行并行的小山,疾驰而去的两人,很快在前面的拐弯处消失了。
  洛泱转头问身边的元枫:“阿兄,六郎就算善骑,那也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阿夔呀,为什么他们要比赛?”
  元枫一挑眉笑道:“你没看见前面的拐弯吗?若是在一马平川的草原,我们赛不过他,可在这样的山区,他未必能比得上我们。”
  “山区?弯多那岂不是很危险?我们还有多久才到邯郸?”
  “快了,刚过一个驿站,到下一站邯郸驿,也就十几里。”
  十几里地,他们这速度也就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洛泱两腿一夹,叫到:“阿兄,我们追上去,驾!”
  李奏果然如元枫所言,打的是路随山脉走,又只有十几里地的距离,没有太多的时间让阿夔适应之后追上来。
  平坦大道不能赢,难道我大唐的领地我也不能赢?
  刚刚恋爱的小公鸡都是又显摆又好斗,但凡有不知轻重的其他公鸡要靠近,不管打不打得过,一定要打一架才甘心。
  等到洛泱他们追上李奏、阿夔的时候,两人正并排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他们的马甩着尾巴在草丛边上吃草,这是已经休息一阵了。
  “你们谁赢了?”萧飞飞兴致勃勃的问。
  李奏没说话,阿夔大拇指往李奏那边一撇:“他!”
  一顿快跑,看天色还早,洛泱四下张望,只见除了不远处的驿站,四下很是荒凉,不禁奇怪问道:
  “这里不是邯郸吗?怎会荒凉至此?”
  “邯郸如今只剩下一个驿站而已,再往前几十里便是魏博镇,战乱之地,哪有住民?”李奏已经站在她身边,他和元枫二人对洛泱的遗憾感同身受:
  先秦时赵国的首都,秦汉时富冠海内的天下名都,就这样没落在光阴长河之中。
  忽然,洛泱脑子里灵光一闪,抓起李奏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炭”字:
  “邯郸不是废都,它也是块宝藏。”
  这里的石炭埋藏比凤凰城更浅,只要下挖三、四十丈,就能采到石炭。从这里到黄河入漕河口的汲县,只有一百多里。
  “能买地吗?”洛泱眨巴眨巴眼睛。
  李奏将她的手指捉住,握成小拳头包在自己掌心里,轻轻笑道:
  “小贪心。先存着,几年内这里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或是找到合适的人,我们再徐徐图之。”
  傻女人,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一切都来得及徐徐图之。
 
 
第一二一章 河阳桥
  车队终于到了黄河渡口,对岸就是东都畿。但他们还要顺着黄河边走到河阳县富平津,从河阳桥过黄河。
  一路朝夕相处,萧飞飞性子本就开朗,也和元枫找到了感觉。阿兄萧崇义也不再沉默寡言,时不时也和元枫他们开句玩笑,其乐也融融。
  李奏表示很委屈,看着他俩骑在马上说说笑笑的背影,他将车帘子放下,拉住洛泱的手道:
  “回了东都,我又要变回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李奏,有时说话不方便,你可能会不理解,但我事后定会向你老实解释,你能不能别像上次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就生气?”
  “好!我一定会仔细问清楚,再决定生不生气。”
  洛泱抿嘴一笑,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她现在才相信,撒娇卖痴是女孩的天性,若她没有这样做,不过是因为还没找到能够让她这样做的人。
  李奏出了马车,也不再骑马走在洛泱马车旁,而是跟着洛阳军亲军,走在元桢身后。东都不同别处,这里人口众多,去过长安的人很多,路上那般的放肆,在这里,说不定会成为致命的错误。
  “泱泱,快看!好长的桥!”
  萧飞飞从没见过大河,更没想到这样的大河上还能有座桥。
  河阳是东都的外围戍守重地。河阳三城,南城、北城筑于黄河南北岸边,中洋城筑于河中沙洲上,三城以河阳浮桥相连。
  自从数月前,有藩军假扮流民从这里进入洛阳,企图打劫含嘉仓,苏知远便将这里所有守军全部换防,并加强了检查力度。
  “不知我二兄在不在对岸……回去也不知道大兄、三兄会不会被我爹打……”
  洛泱嘴里喃喃说着,眼睛却贪婪的看着史书上写不出的壮阔。
  就连看到桥头那两排手握长枪的洛阳军将士,夕阳将他们身上的铠甲照得熠熠生辉,她心里也会油然而生,父兄给她的骄傲。
  “泱泱,你怎么哭了?”
  “没事,我只是心疼我阿兄回家挨骂……”
  “你不是说你娘会帮你?还有你祖母。对了,你不是说你已经准备了‘甜言蜜语超级礼物攻心大法’,那也不能救元枫?”
  洛泱“噗呲”笑了,怎么自己随口编的名字,他们都记得那么清楚。
  两人正在说笑,马车停了下来。
  是走在最前面的元桢,已经遇见迎出来的值守牙将邓荃,亲兵们也都高兴的互相打趣着,桥头一阵欢腾。  
  洛泱探头出去,本想找找二兄在不在人群里,却意外看见,河边有几个家仆模样的男子,正要将一个只穿着身白色中衣的女子塞进铁笼里,那女子嘴里拼命叫着她听不懂的话,双手死死撑住铁笼门拼命抗拒。
  “走!我们过去看看。”洛泱一掀帘子跳下了马车。
  萧飞飞、邵春、季扬二话没说,跟着她往河边走。
  “Handula,na-hikasi-isi-mao(各位大人,请不要杀我)!”
  这下萧飞飞听懂了她的话,她抓住洛泱袖子,紧张的说到:“她说的是新罗语,叫他们别杀她。”
  “她是新罗人?”
  洛泱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她是个逃跑的新罗婢。”
  回头一看,元桢、元枫、李奏和邓荃都过来的,说话的就是牙将邓荃:
  “这个新罗婢是于府的,于程这小子天天在南市里斗鸡,听说这新罗婢就是他斗鸡赢来的。前天于府里丢了件圣人赏的玉瓶,说是这婢女偷的,打了一顿,半夜里竟砸晕看守,翻墙跑了,这都追到河边了才追到。”
  “阿兄,我们帮帮她吧,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我们不好插手,若是平民还能去主持公道,新罗婢是别人的私有财产,怎么处置,连官府都不能干涉。”
  那女人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却没人理会,因为也没人听得懂。
  “玉瓶不是她偷的,于郎君在书房里要非礼她,两人扭打时,玉瓶被撞到地上摔碎了,于郎君让她把碎片埋在后院的海棠树下。”萧飞飞着急的说:
  “洛泱、元枫,她是被冤枉的!”
  要不是萧飞飞听得懂新罗语,她还真是要带着这个秘密沉入黄河了。
  “她不会说汉语,那就应该不是新罗国贡女,是被人私下里卖到大唐来的。没有卖身契,谁拿到就是谁的。”
  李奏说完,元枫已明白他的意思,他上前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新罗婢一直以其美貌、温顺,广受大唐权贵喜爱,新罗国常常用新罗美女做贡品,这些贡品又会被圣上当做赏赐赏给王公大臣。
  因为是圣上赏赐,贡女是不能随意赠送买卖的。市场上那些新罗女人,往往是被人贩子骗到大唐来,卖给那些喜欢跟风的富家子。
  这种新罗女语言不通、远渡重洋,根本不可能有家人找来,所以他们往往连卖身契都懒得造。
  于府执事认得来认是苏家兄弟,见元枫阻拦,赶紧上前陪笑道:
  “苏参将言重了,此女并非贡女,是我家小郎君斗鸡贏回来的,她偷了府里的财物、打伤了仆人,还私自逃跑,是我们小郎君下令,就地处死逃奴。”
  “哦?她偷了东西、打伤了人,就该交给官府,而不该在此处私自用刑。”
  “苏参将,她是府里的新罗婢,一个家婢犯了家法,主人有权处置,这……这怎么还用惊动官府。”
  正说着,执事眼前一亮,忙指着两个骑马过桥的人道:
  “哎!是我们小郎君来了。”
  转眼那于程挤进人群,嘴里嚷着:“于福!于福!人在哪呢?”
  “小郎君,在这呐~”那执事忙迎上去,对着于程小声道:“苏少将军也在这,他们说咱们用私刑,正要让我们去官府报失呢……”
  “报失?那不行。”于程直接走到苏元桢他们面前,笑着行礼道:
  “哎呀,少将军这是办差回来?在河阳桥边遇见,也算小弟有幸恭迎了。”
  于程的祖君是前朝宰相,他的父亲虽只是个太常,可因他亲叔叔于季友,是李奏父亲长姊的驸马,他五个儿子全做了三四五品的大官,深得当今圣上器重。
  苏家毕竟是武官,而且全都在一个军营里,只要不打仗,影响力完全比不上于家。
  这一点,于程很有自信。
 
 
第一二二章 新罗婢
  于程怎样自我感觉良好,元枫不管,他指着那个头发凌乱,白衣裙上净是鞭子留下的血痕,眼中满是惊恐的新罗女人道:

  “于小郎,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能纵容家仆草菅人命。这里是洛阳军看守的地方,哪怕是天王老子敢在河阳卫撒野,苏家也敢将他投进军狱喂老鼠。”
  “好……好好,苏三郎,算你狠。于福,带上人走,回府我们再好好扒她的皮。”
  于程自己打坏了御赐玉瓶,害怕父亲回洛阳时追究,被打一顿事小,把他关上十天半个月不能出门斗鸡,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再说,这个新罗女人性格刚烈,碰都不让自己碰,恼羞成怒,干脆让她顶包,等父亲回来,就说是个奴婢偷的,人已经打死了。
  万万没想到,人跑了,更没想到的的是,要将她沉江的时候,遇到了苏家两兄弟。
  走?往哪走?
  邵春、季扬一左一右包抄过去,往抓住新罗女人的家仆手腕上一踢,他们就鬼哭狼嚎的松了手。
  邵春拉住新罗女人的手臂,将她带到洛泱和飞飞身边,那女人正要挣扎,飞飞急忙用新罗语对她说:
  “别怕!我们是在帮助你。”
  新罗女人突然听到家乡话,喜极而泣,拉着飞飞的衣袖说:“你是新罗人?请你救救我,我没有偷东西……”
  洛泱打断她的话,对飞飞说:“快问问她,有没有跟大唐人签过卖身契?”
  “你从新罗出来,有没有跟人签过卖身契?这个于郎君,有没有签过什么契约?”
  新罗女人摇了摇头:“我到这个地方不久,没法跟他们交流,也没有任何契约。”
  洛泱心里有了数,她对不远处的三兄点点头。
  于程先是见苏家明目张胆抢人,正要发飙,又见苏家那边,居然有个女人叽里咕噜和新罗女人搭上了话,心里有点慌了,想赶紧扳回这个局面:
  “苏少将军,论理我们也算是亲戚,你们可别听这个异族女人瞎说。”
  苏元桢似笑非笑,淡淡道:“亲戚是人,异族女人也是人。闹了这半天,耽误了御使行程,车上的李御使叫你和这位新罗女人过去问话。”
  洛泱一看,李奏早就不在他们身边,大概这个亲戚见过他,回避了。现在用李好古的名义说话,明显是替苏家甩掉这个麻烦。
  李御使之前在洛阳监斩,于程是见过他的,没想到这点小事还要惊动他老人家。
  过几日他回到宫里,有意无意在圣上面前提一嘴,在太常寺过清闲日子的老爹,估计很快就要提着鞭子赶回来了。
  “于小郎,我们又见面了。听说府上有了什么麻烦?”
  “托您的福,府上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跑了个捡回来的新罗女人。”
  “哦?捡回来的?可曾入了奴籍?”
  “没有没有,我们说什么她也不懂,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是追上来看看,她有没有偷于府的东西,现在看过了,没偷,所以没事了。”
  我真是机智,东都的事,还是不要传到西京的好。于程脸上挂着笑行了个礼:“好教御使挂心。”
  “既然没事,大家就散了吧。元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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