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李怀叙同那两位大人来来回回地拉扯着,到最后,总算是李怀叙认输,由着他们将他抬到高位上,殷勤道:“王爷与王妃娘娘远道而来,江州地偏,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便特地为二位准备了一桌鱼席,全都是刚从大江里捞出来的,最为鲜美不过。”
李怀叙十分捧场道:“早听闻浔阳鱼席,赫赫有名,本王来的路上就想着能吃上一口,不想二位安排如此周全,那本王与王妃,可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二人簇拥着李怀叙和公孙遥,一路往江边早就安排好的酒楼上请。
鱼席顾名思义,便就是以鱼为主要食材的一桌宴席。桌上有酒糟鱼、庐山石鱼、鲜豆腐胖头鱼……江州背靠大江,这些鱼全都是直接自江上现捞上来,现杀现做的。
李怀叙为公孙遥盛了一碗鲜嫩浓白的鱼汤,撇去她最不喜爱的葱花,要她喝这第一口汤。
那两个官员原本还一直在恭维着李怀叙,要他动筷,开今日的宴席,见到他的动作,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瑞王殿下原来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
二人不禁想起前几日听到的一些传闻,互相使了个眼色。
宴席过半,公孙遥一路舟车劳顿,又有些困了。
李怀叙想要陪她先回落脚的地方,那两位刺史同长史却纷纷拉住他,一脸为难道:“午后还要同王爷具体商议过几日各县如何安置洪涝灾民的情况,不知王爷是否有空再到府衙一趟?”
李怀叙闻言,直接蹙起了眉头,想要问这事明日商议难道来不及吗?
岂料公孙遥听到那些话,直接先他一步,善解人意道:“我没事,有蝉月陪我先回府就够了,你还是留下来,同二位刺史和长史再吃些,吃完了一道去府衙议事吧。”
李怀叙有些不满地看着她,公孙遥却捏了捏他的手,附到他耳边安抚:“你好歹第一日来,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就等着你来商量这件事情呢,你别太不给人面子了。”
这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吗?李怀叙只道自家妻子是太不明白这官场中的弯弯绕绕。
未到江州之前,他还在猜这两位急于写信要自己到江州来做政绩的官员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这一顿饭吃下来,他已经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只得先送公孙遥到楼下,将为期拨给她,叮嘱她回家好好休息。
待他自己回到这楼上所谓雅间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两位刺史和长史的脸色已经变了。
变得比之前还要谄媚,且不怀好意了。
方才公孙遥在,他们都不敢多提喝酒的事,而今公孙遥一走,他们便迫不及待喊人端上了江州近来最为出名的绿醅酒。
章伯安亲自为李怀叙斟上了一杯,满面春风道:“我等还早就安排好了舞姬献姬,是王爷最为喜爱的西域舞,如今正在隔壁屋子里等着,只待王爷一声传唤!”
作者有话说:
迢迢:你敢传一个试试?(拳头in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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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你夫君我差点就被人轻薄了!◎
江州这日实在艳阳高照, 公孙遥回到她与李怀叙的住处,没过多久便枕在凉席上睡着了。
入夏之后, 她便总是爱犯困。这边的宅邸虽然不如扬州的山水园林那般有特色, 但胜在依山傍水,枕着竹席入睡倒也没有多么炎热。
外头安放行李的事,长阙在一进城的时候便先带着一堆下人过来办妥了, 所以也不需要她多费心。她只管躺在宽敞明亮的卧房里, 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午觉。
睡醒后,屋外依旧天色敞亮。
公孙遥估摸着如今当正是半下午, 慢吞吞地自竹席上爬起身,想要唤蝉月进来说会儿话,抬头却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不待她开口, 李怀叙便已然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卧房的门。
“睡睡睡,你整日便只知道睡!”
他面色瞧来是生气的, 脑门顶上头发都竖了不少根, 但说的话, 却莫名透着一股好笑与稚气未脱。
公孙遥思绪还不够清醒,半懵半醒间, 又一把被他捞进了怀里。
不是, 是被他扑进了怀里。
李怀叙将脑袋埋在她身前,狠狠地吸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长臂圈紧她的腰身,与她紧紧相贴。
夏日里,即便这屋子再凉快,也禁不住他这般拥抱。何况, 他身上还带着外头燥热的太阳气, 甚是滚烫。
“这是怎么了?”
公孙遥一时手足无措, 既想要推开他,又觉得他此时此刻,就像是个受了委屈回家来找人哭诉的孩童。
“你如今不是正该同那刺史还有长史谈事情,商议过几日若是大江汛期,你们该怎么办吗?”
她到底还是没有推开李怀叙,反而轻轻也拥住了他的后背,拍了拍他。
“哼,商议什么商议,你不知道,你走后我都经历了什么!”
李怀叙将脑袋埋的更深一点,压着她又躺回到了榻上,郁闷道。
“发生了什么?”公孙遥实是不解,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脾气了。
“你夫君我!”
李怀叙抬起头,重重道:
“差点就被人轻薄了!”
“昂?”
公孙遥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李怀叙这话,她好像不是很能听得懂?
“你走后,他们不仅拿出了更多好酒好菜招待我,甚至还不知打哪打听到了我的喜好,给我安排了两个什么西域舞姬,要给我献舞!”
原来是这样。
公孙遥看着李怀叙义愤填膺的样子,顿了顿,而后突然好奇地逗起他:“可是这有什么,这不恰好是你最喜欢的吗?你是堂堂的王爷,人家刺史和长史想要讨好你,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怎么了,你如今这般生气,是西域歌舞不好看,还是那舞姬长得不讨你喜欢?”
“我……”
李怀叙同样顿了下,看着公孙遥打趣的神情,忽而同条泥鳅似的,灵活地钻到了与她面对面相贴的地方。
他惩罚似的咬了口公孙遥的唇瓣:“那都是本王过去喜欢干的事情了,什么西域歌舞,本王早都不感兴趣了!”
“是吗?”公孙遥顺势勾住他脖子,“那王爷如今的爱好是什么?”
“王妃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李怀叙看着她明明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憋着坏笑的样子,心下里一阵发痒,也故意撞了撞她。
公孙遥措不及防泄出一丝嘤咛。
“好了好了。”她生怕他白日里又要胡来,赶紧推拒着他道,“如今时辰还早,你不许胡闹。既然下午没事做,那你也午睡会儿吧,我睡够了,要起来了。”
“王妃再陪我睡会儿。”
官场失意,这情场至少得得意。
李怀叙抱紧人不肯放,非要她陪着自己再睡个回笼觉。
“你瞧瞧外头那些人,可是争着往我身边送舞姬呢,你还不赶紧珍惜我。”
公孙遥哭笑不得,原本还有些抗拒,但拗不过他手臂实在坚硬,又说出这种胡言乱语的话,便也只能如他所愿,“珍惜”地与他继续躺着。
而躺在竹席上没多久,她居然又真的睡了过去。
傍晚再醒来,一切都显得有些清冷且空洞。
李怀叙不知何时已经起了,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外的院子里逗鹦鹉玩。
也不知他是哪里买来的鹦鹉。
公孙遥走近了,听他解释道:“是那章刺史送的,说是不知道本王已经对西域歌舞不感兴趣了,但又听闻本王素来爱遛狗逗鸟,便给本王送了只会说人话的鹦鹉来,算是赔罪。”
“人家刺史哪里会说这种话。”公孙遥听完便知道是他瞎编的。
“可东西真是他送的,他不是这意思,还能是何意思?”
公孙遥也不好说。
她坐到李怀叙身边,支着脑袋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刺史和长史都怪怪的?”
分明写信到扬州的时候,还一副十万火急、江州十分缺人手的样子,可是他们如今到江州了,他们又是摆宴席又是安排歌舞的,还特地挑选了鹦鹉上门来供他们消遣,哪里有半点担心洪涝汛期的样子?
李怀叙哼笑:“娘子到如今才反应过来?”
公孙遥多看了他两眼:“你早反应过来了?那你觉得如何?”
“他们估计还是想要讨好我。”李怀叙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娘子可知,一般自京中被外放到这种州郡做司马和长史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这公孙遥自然知道:“被贬之人。”
“是,我就是那被贬之人。”李怀叙道,“可我好歹还是父皇的儿子,还是封了王的,他们自然便就觉得,我早晚是要回到京城的。”
“所以他们要我急急忙忙从扬州赶紧来江州,不是为了要我在百姓们遇到困难时能真正帮上忙,而是为了方便给我塞政绩。”
江州的汛期与洪涝灾害,可谓是一年当中最难解决的问题,常常闹得百姓们是流离失所、良田被毁,光是史书上有关于水患的记载,便已经足够令人触目惊心。
李怀叙初来乍到江州,若是一来便能在水患中立功,帮扶百姓,那想来,到时候事情落到皇帝的耳朵里,皇帝立马便会对他另眼相待,说不定一高兴,就准他回京城了。
毕竟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名声早已狼藉在外,真指望他能做点什么,章伯安和俞青山都不用动脚趾头想,便知道是不可能的。
还不如好好地哄着他,讨好他,把他捧高兴了,风风光光回去长安,到时候他们定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公孙遥听罢,不住向李怀叙投去赞赏的目光:“是我小瞧你了,李风华,你如今竟已如此深谙官场之道!”
“好歹在屯田司也待了两个月,你当你夫君我是吃素的?”
李怀叙捏着绿油油的狗尾巴草,逗着眼前青白相间的鹦鹉道:“来,跟我喊,公孙迢迢。”
“……”
鹦鹉尖利地叫了一声,尚还不会说这四个字。
公孙遥忍着笑,轻轻推了他一把。
“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打算,那你就真的决定这样子混下去了?”
“那不然?”李怀叙躺平的理所应当,“娘子又不是不知道为夫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既然想送我功绩,那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就是因为太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信你的鬼话。
公孙遥又问:“那到时若是父皇一时兴起,盘问起你水患时的细节,你怎么答?总不能叫他们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你吧?你总该有自己的经历。”
李怀叙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那依娘子之见?”
“你还是跟他们说,你也要同他们一起抵抗这次水患吧。”
她将台阶全然给李怀叙铺好,果然只见到他坐在傍晚凉风中,假意纠结的神情。
“行吧。”片刻后,他才总算带着些不情不愿,做下决定。
“娘子说得对,我平日里混账惯了,贸然有点功绩,父皇定会盘问,到时总得言之有物才行。回不回长安的暂且另说,我实在是不能再骗他老人家了,到时候又得罚跪承德殿,不好,不好。我与娘子马上就该要有孩儿了,我总该给孩子做个榜样才是。”
怎么突然还能扯到孩子了?
公孙遥在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里悄悄红了脸颊,被李怀叙握住手,牵着一路往饭厅走。
接下来的几日,江州气候都还尚算可以。她也不知道李怀叙跟那刺史和长史商量的到底怎么样了,只见到他依旧是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是逗她,就是在逗鹦鹉。
其间,两人还一道去了一趟城南的庐山,在山上小住了两晚,算是避暑。
自庐山回来的那日下午,江州开始下雨。
不过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公孙遥和李怀叙共撑着一把伞回家,只觉得今日的风有些大。
原本那些根本不会落到她脸上的雨水,因为呼啸不止的狂风,有不少直接往她的脸上拍。
“这雨也太不像话了!”李怀叙一路护着她进屋,抱怨道,“明日可就是本王的生辰,这是要直接下一整晚,搅坏本王大好的心情吗?”
公孙遥跳着眉心,回头忍着笑道:“好了好了,知道明日便就是瑞王殿下的生辰了,不管明日下不下雨,瑞王殿下一定都会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