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去探公孙遥的手:“他这几个月,一路南下,还要多亏遥遥在身边指点了,否则,就凭他那个性子和本事,母妃是真的不放心。”
“……”
公孙遥心虚地笑了笑。
这一路南下,几乎都是李怀叙带着她在闯荡,哪里谈得上她指点李怀叙。
她正要谦虚一番,哪想,李怀叙那浑小子立马又神采飞扬地接道:“是啊,母妃是不知道,儿臣此番南下一路凶险,全靠王妃庇佑,王妃就是儿臣命里的福星,如今儿臣携王妃回宫来看望母妃,母妃的身子也一定能快快好转,健康如意!”
这话说的……公孙遥一时倒不知道话该怎么接了。
可是不用她接,淑妃马上便也跟着笑道:“我就知道,遥遥是再适合你不过的。不瞒你们说,今日你们过来,我这身子的确也感觉有了不少好转,说不定明日便可下榻行走了。”
“那敢情好,明日我们也进宫来陪母妃,多在母妃面前转悠,给您沾沾喜气!”
“那还是免了吧,要来也只要遥遥来就好了,你个混账东西,整日在本宫面前,只会搅得本宫越发头疼。”
“母妃这是偏心王妃,半点不心疼您自己的儿子了?”
……
母子俩唇枪舌战来来回回,虽然言辞中颇有争议,但无一例外,都将公孙遥夸成了天仙似的小福星。
她插不上话,就在边上坐着,听得暗自发笑。
“遥遥。”淑妃话说累了,摇着头不再打算搭理李怀叙,“母妃近来又得了不少的翡翠头面,留了几套给你,待会儿你们离开的时候,记得跟着嬷嬷去拿。”
公孙遥慌忙摇头:“母妃,这使不得……”
“使得,这浑小子不都说了吗,一路多亏了你,才能平平安安,你是他的小福星,当然使得。”
对于自己的儿媳妇,淑妃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收敛,每回她进宫来,都得叫她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公孙遥如今王府的小金库里,已经有不下十几套的珍珠翡翠各式头面了,更别提每季时兴的缎子、绫罗,淑妃也都会给她备一份,无论她用不用得到,喜不喜欢,该有的总是会有。
平白又得了不少好处的公孙遥,是日出宫门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我明日还是再进宫来陪陪母妃吧,无功不受禄,母妃每回都给我这般多的东西,我实在受之有愧。”她望着眼前已经有些生疏的朱雀大街,颇为不安心道。
李怀叙却不以为意:“娘子同母妃客气什么,这都是母妃自己愿意给你的,你想进宫陪她便就进宫陪她,不想进宫就只管做自己的事也行,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
“老九!”
夫妻俩站在宫门口,话还没说完,便又被一阵温润沉稳的声音唤去,双双回了头。
朱红的宫门内,徐徐正向他们走来的,是许久不见的大皇子李怀宸以及他的王妃钱氏。
公孙遥见状,即刻与钱氏互相行了礼,他们兄弟俩许久未见,倒是显得不生分,连互相作揖都没有,便就双双敞开了笑颜。
“大皇兄!”
“老九!”
“早前便听闻父皇要召你回来,不想你回来的这般迅速。”李怀宸捏着自家这位弟弟的肩膀,眸中尽是温和的欣喜。
“老九啊,大皇兄听闻,你此番南下,路上颇不太平,一路都没出什么大事吧?”
寒暄过后,李怀宸便双手背到了身后,对他架起了一番明面上是关心,实则却是拷问的姿态。
“没事。”李怀叙自然不会容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他笑得依旧没心没肺:“多谢大皇兄记挂,其实南下这一路,也就到扬州的时候麻烦一些,路上遇到了山匪和贼寇,好在我带的人手够多,皆是精兵强将,没三两下便将他们给解决了!”
“那便好,一路平安顺遂,才是最要紧之事。”
“那是,有劳大皇兄费心挂怀了。”
“对了,老九……”
李怀叙说罢,已经想要带着公孙遥离开,李怀宸却好似还有话想要同他知会,再度喊住了他,欲言又止。
“大皇兄可是还有何事?”李怀叙对着他身后愈渐垂落的太阳,眯起了眼。
李怀宸捏紧袖中的拳头,似在挣扎。
没过多久,李怀叙便听见他道:“是,老九,大皇兄此番,其实还有事想要同你商量。”
“何事?”他大大咧咧地站在宫门口问。
李怀宸脸色不复先前那般从容与温和。
李怀叙当即便领会:“如今日头快落了,正是用晚饭的当口,大皇兄若是不嫌弃,不若就请携嫂嫂一道,回我那寒舍用顿晚饭?”
“正有此意!”
李怀宸当即拍板。
兄弟俩和和睦睦,聊到一处便又顺心地笑了起来,倒是留公孙遥与钱氏互相尴尬。
她们虽同为王妃,名为妯娌,但实则半点不相熟,也根本就没见过几回面。钱氏不是生来热络的性子,公孙遥也不是,两人便从上马车到进王府,一路都是客客气气,不曾有一句多的话。
只是在进王府之后,看见公孙遥熟练地指挥着下人将刚从淑妃那里得来的头面和袄子送去库房,钱氏眼中不免||流露出艳羡。
“淑妃娘娘对妹妹倒是大方。”她不由自主地呢喃。
公孙遥闻言,讶异地回过头来看她,一时又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中宫皇后节俭,这在整个长安都是出了名的。钱氏身为皇后的儿媳,虽与她一般同为王妃,但吃穿用度必然也要与皇后同步,不得有过于奢侈糜烂的行为。
所以,她几乎从未收到过来自皇后金银珠宝的赏赐,就连下面的人为了讨好她,想要送她精美的头面,为了丈夫和婆婆的名声,她也不能收。
“嫂嫂是皇后娘娘亲选的儿媳妇,皇后娘娘将来有什么好东西,不也全是留给嫂嫂的?嫂嫂何必赞叹我家娘子这三瓜两枣。”
公孙遥还站在原地心酸钱氏的时刻,李怀叙又不知从哪摸过来,替她直接回了钱氏的话。
他嬉皮笑脸的,竟把难听话说的也不是那么难听。
钱氏顿了顿,只得脸上挤了个再温柔不过的浅笑。
此时的辰王李怀宸已经独自坐到了厅里,正等着李怀叙过去,见到他居然要将两个女眷一起带来,忙道:“老九,你这新宅子,迁府那日我和你嫂子都有事来不了,所以还没有机会观赏。如今趁着晚膳还没好,咱们兄弟俩先谈正事,就请弟妹带她嫂嫂先去欣赏一二吧。”
他这要支开人的话术,饶是傻子也听出来了。
距离前厅还有两步之遥的公孙遥,因为他这话,立马便被他的王妃钱氏拉住了手腕:“我正有此意,不知弟妹愿不愿意陪我走走,叫我也瞧瞧你们这新建的王府到底有多气派?”
公孙遥其实不大愿意。
但她看了眼李怀叙,李怀叙的眼神却是依旧亮亮的,带着浅笑。
她便再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厅中终于只剩下李怀叙同他那城府颇深的皇长兄。
李怀叙疑惑:“大皇兄特地支开我家娘子,到底是有何要事要谈?”
唯有两人的正厅里,李怀宸一改之前的稳重模样,面露些急色,紧蹙起眉锋道:“老九,我问你,你与你那扬州刺史的舅父,关系可还深厚?”
作者有话说:
老九:嗯,当然了,一起截了你好几艘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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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是猫儿在偷听◎
扬州刺史这个位置, 其实当初赵循下马的时候,李怀宸和李怀延便都派人去极力争取过。
他们俩的人斗得水深火热, 一派沸腾, 但结果谁都没料到,这江南重镇一把手的位置,最终会落到程恪的头上。
程恪此人, 他们不是不熟悉, 相反,他这么多年能一直被贬, 可少不了李怀宸和李怀延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李怀叙无心朝政,程恪又是他的亲舅舅,那么若是可以, 一边利用李怀叙,一边拉拢程恪, 其实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奈何利用李怀叙容易, 拉拢程恪, 却是难上加难。
那是个相当油盐不进之人,无论他们说什么好话, 暗中送了多少礼, 都改不了他岿然不动的本色。
不能为自己所用之人,自然便只能舍弃。
所以这些年, 他们都没少在弹劾他的道路上下功夫。
李怀叙对他们背地里干的那点事,其实心里头都门儿清,此番李怀宸会找上他的门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搭着手臂, 听他的大皇兄开始了冗长的阐述之路。
至于公孙遥那边, 她和辰王妃的确不是处得来的人, 妯娌俩假模假样地绕过了前厅,便就自觉地松开了挽着的手臂。
她带着钱氏一路将自家的园子逛了一遍,近几日园子里开的最好的是山茶花,艳丽大方,边上围着一圈,分别有绿梅、腊梅,还有蟹爪兰,至于最边上的花房里,粉嫩粉嫩的仙客来也开的很好,含羞带怯,含苞待放,叫人光是驻足在门外观赏,便觉是一种享受。
公孙遥也是第一回 在新王府里过冬,见到这般的美景,讶异之情不比钱氏要少。
“妹妹自己叫人种下的园子,自己竟都不知冬日里会这般美艳?”钱氏奇道。
公孙遥微有些尴尬:“是,园子收尾之际,我恰好身子不太舒服,便将新府里的诸事都交由了管家纪叔,不想纪叔会将园子打理的这般好,比之旧王府里的春日,也毫不逊色。”
钱氏听罢,脸上淡笑不止,但心底里,又是好一阵艳羡。
她自从嫁给了李怀宸之后,王府中不论大小事宜,皆要由她打理。这等执掌中馈的权力,说出去是好听,但着实也累人。
府中大大小小庶务,皆得由她过目,得她首肯才可,即便是她来了例假,也不能有半分松懈。因为李怀宸一旦察觉到府中有任何不妥,第二日便定会与她询问。
她的丈夫是个吹毛求疵之人,她若想做到叫他满意,便唯有时时刻刻都打起精神,比他更为精细。
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过放松是何感觉了。
公孙遥哪里知道她想的这些,解释完又兀自与她安静地在园子里绕了一圈,绕至夜色渐深,两人身边的丫鬟都点起了灯笼,前厅才终于有小厮过来。
“辰王殿下说,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晚饭便不在这边用了,还请辰王妃娘娘速去与他会合,一道回家。”
小厮说的话叫两人都有些许震惊。
公孙遥飞快地思索着,明白连晚饭都不用,那必定就是和李怀叙谈崩了。
她平静地看了眼钱氏,很快便陪着她回到前厅。
然,她的丈夫已经不在厅里,而是在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她。
“你同你大哥都说了些什么?不是说留下来用晚饭的吗?怎么走的这般快?”公孙遥实在好奇。
“还快?我都已经招待他从天亮到天黑了。什么用晚饭,刚回来的第一日,我只想同娘子好好地吃顿饭。”
李怀叙总是这般,三句话没有一句踩在公孙遥想要知道的点上,但这些话,莫名其妙又叫公孙遥发不出脾气来,甚至还总是会被他偷偷地逗笑。
她无可奈何,却又乐在其中。
李怀叙牵着她,不管辰王夫妇今日究竟乐不乐意,自己带着她先去用了晚饭。
只是饭正吃到一半的当口,却又有下人来报:“宁王殿下来了。”
这些人,他们这才回来第一日,便就没完没了了?
公孙遥看了眼李怀叙,李怀叙也无奈。
“娘子先用饭,我去看看就好。”他安抚住她,自己行色匆匆地又往前厅去。
“老九!”李怀延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李怀叙还没来,他便已经自己坐到了主座上。
“三哥!”李怀叙对他,却是比对李怀宸要客气些。
毕竟是他们二人一起将李怀宸安插在他身边的间隙给拔除了,于情于理,他们勉强也算是一条道上的人。
“听说老大来找过你了?”李怀延看着他坐下,便就单刀直入道。
李怀叙眉心一跳:“三哥你不会也是因为舅舅之事想要来求我吧?”
“老大果然是因为这事来找的你?”
李怀延一听,当即便暴跳如雷。
李怀叙吓得差点连椅子都没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