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秦悠然说哭的人是你,管她老公什么事。
但还不等她细想,这时,林彦霖的对讲机忽地响了起来。
“老林,我是沈浩,那帮伽国的饭桶又来挑事了。”
这话一出,程赟放下碗筷,便起身大步离开。
“跟他说,我们马上到。”
顾诗筠反应半拍,待见他们二人消失在餐厅大门,她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熹微灯光中,那男人匆匆离去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瞬,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恍惚吸了一口气。
正准备起身,忽地,就发现一只金属制的口哨被遗落在地上。
顾诗筠赶紧弯腰捡起来。
逆着光,口哨上的战斗机磨砂标识格外精致。
“哎!”
她立刻想追出去找人,但走到门口反复思忖,人家现在在处理紧急事务,估计也没空找这个口哨了。
她把口哨收进口袋里。
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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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渐将雪峰的美轮美奂揽络在自己朦胧的网纱里。
顾诗筠从浴室走出来,将头发擦干。
酒店的隔音不太好。
也没有太多的电器陈列,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
隔着一堵墙,头顶的时钟滴滴答答,还能听见秦悠然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邹珂倾肠诉苦。
“老公,我真的住不下去了……”
“说是酒店,什么都没有……”
“那个顾诗筠跟哑巴似的,除了做手术的时候能说几句话,都不和我聊天……”
“还有那个什么程队长,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我就没见他笑过……”
空调制动的轰鸣声,伴随着隔壁伤患病人的隐隐戳戳说话声,娇妻的声音越来越弱。
顾诗筠将毛巾挂在一边。
行吧,不知道这些娇妻又怎么编排自己呢。
不过也不是一个科室的。
没什么直接利益冲突,管它呢。
她走到阳台,不远处闪烁红灯的机库已经没有了攒动的身影。
远山的清冷叠影,照耀着月光下的窸窣树柏和斑斓经幡。这次的地震过去了半个多月,每天依然都有喇嘛的懿驊念经声和转经筒遥遥而过。
古圭拉人的信仰中,亡魂,即将慢慢得到安息。
冷风吹得脸颊发出刺刺的疼痛。
略待了一会儿,顾诗筠便回到房间。
她看着桌上放着的口哨,瞅了一眼时间,心想还早,万一人家明天一大早就回国了,要不现在给人赶紧送回去。
于是,她套了一件酒店的宽松衣服,匆匆忙忙朝电梯间走去。
上了两层楼,她找到程赟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没反应,
她攥着手心里的口哨,压低了声音,“程队长?”
“……”
“副大队长?”
“……”
依然阒然无声。
顾诗筠在门口踱了一小会儿,松软的地毯听不见脚步声的回荡,她把口哨挂在门把手上,但是思前想后又怕这里鱼龙混杂的人将口哨顺走。
算了,直接去机库找他吧。
不是说人在机在,人不在机仍在吗?
那一个战斗机飞行员,除了跟他心爱的飞机在一起,还能和谁在一起。
-
嗞嗞的电流声通过电话的听筒震在耳朵里,风声穿插而过,增加了沟通的难度。
“旅长,机场差不多已经修好了,明天再检查一下,后天早上就能飞。”
程赟握着手机,示意身边的林彦霖将半开的窗户掩上。
“好嘞。“宋林彦霖走到窗户一侧,用力拉住把栓将窗户“砰”地关上。
周建义的声音终于沉稳清晰了一些,“起飞之前保持联系,我们让古圭拉那边也准备一下。”
古圭拉历来交好,这次军用飞机滞留的事情,也着实让他们里里外外都捏了一把汗。
“明白,旅长。”
程赟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紧蹙着眉,走到窗边。
都一周多没碰飞机了,心底猝然而生的瘾早已盖过了月光弥漫洒下尘埃般的辉芒,霎时间,是一种无比怀念的滋味越过心头。
夜空里的锃亮繁星,星光斑驳地落在不远处的两架战斗机的机翼上。
流星一闪而过,忽地点燃了机身旁边一个纤细的身影。
“筠筠?”
他利眼如鹰,一下就发现了那是顾诗筠。
林彦霖也看到她,回头指着窗外说道:“副大队长,嫂……嫂子?”
大晚上的,穿着毛茸茸的酒店睡衣,莫名出现在机库?
程赟警觉撤手,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二话不说就朝机库的方向赶去。
“我去一趟。”
-
而另一边,顾诗筠还在战机旁边徘徊不定。
她踮了踮脚,让自己的视线更加广阔些,遥遥瞧见前方的矮楼人影窸窣攒动,但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只能闷声不吭。
不多时,就有人发现了她。
宋和煦走了过来,步履缓慢地右手搭在大腿上,满面警惕。
待看见是她……
“呃?嫂子?”宋和煦直起身,扯了扯嘴角,问道:“你是来?……”
“我找……”顾诗筠赶紧开口,但刚说一半,她就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那位程队长叫什么,便道:“我找副大队长。”
宋和煦了然,讥讥诮诮偷笑了两声。
就说嘛,这大半夜的,肯定是找老公咯。
他清了清嗓子,道:“就在楼上,我给你喊去。”
说完他转身,一路小跑朝矮楼跑去。
夜晚的微风吹拂不止,骤降的温度伴随着高原的清寒,掀起一阵冰冷的寒霜,落在脸上,冻住了原本的体温。
“怎么这么冷……”
顾诗筠后退几步,直接躲在了机翼底下。
可刚进入阴影,突然就有一双黝黑的手死死锢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往后拖去。
这人骂骂咧咧,一口听不懂的伽国语。
“呜呜……”
她吓得乱颤,但喉咙被卡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力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止血钳,朝身后的伽国男人一顿猛戳。
男人吃痛,也不知道嘴里叽里咕噜骂什么,手就是岿然不动,依然死死卡在顾诗筠的脖子上。
不过几秒钟,这一刻几乎要绝望。
然而下一秒,伽国男人忽地就跟石化了似的僵在那,目光满是恐惧和震愕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咳……咳咳……”
顾诗筠艰难喘息,卯足了劲儿回头看去。
程赟正双手横握一把□□手-枪,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伽国男人的脑袋。
“放开她。”
作者有话说:
记住那只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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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冰冷冷的话语落入耳中, 眼神阴鸷得如同万里俯冲时的决绝,像是雪崩滚滚而下, 瞬间掩埋了仅存的生息。
伽国男人手发着颤, 喉咙里“支吾支吾”哽咽着发出声响。
他可不想死!
顾诗筠立刻挣脱桎梏,头也不回地朝程赟踉跄跑去,整个人都躲在了他的身后。
惊吓之余, 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双手紧紧攥紧了他的腰际的衣服, “他、他想……”
程赟闻言, 眉宇更加阴霾。
他稍稍张开双臂, 完完全全挡住她,纵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亦然能感觉到她抖得厉害。
伽国的几个饭桶流氓。
他不用想都知道, 他们想要干什么。
都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久了, 见到女人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更况且, 这是在自顾不暇的古圭拉国境内, 伽国人的烂摊子,只会多不会少。
程赟侧目,余光看向在他身后蜷成一团不停哆嗦的女人,眼中狠光一闪,咔嚓拉动套筒,双臂微微一扬,用英语冷声道:“手抱头, 蹲下。”
顾诗筠即使不懂这些, 但听声音也知道, 对准伽国男人太阳穴的那把枪, 上膛了。
她伸手,扯了扯程赟的胳膊,低声道:“你别冲动。”
听得她谨慎的声音,程赟忽地眼神一松,默默凝神收回视线。
他嗯了一声,紧咬的后牙也缓了力度,但依然手臂毫不懈怠,黑洞洞的枪-口蓄势待发。
冲动,当然不会。
他是个上过实战的军人。
分寸在握。
程赟腾出一只手,单手持枪,另一只手则将顾诗筠冒出来的脑袋给按回了身后,“听话,别乱动。”
他依炯然不动。
丝丝密密护着她。
不多时,林彦霖几个人就闻声而来。
见到这场景,宋和煦傻了眼,走到一半脚步陡然顿住,哑声道:“副大队长,你……你在这啊……?”
“不然呢?”程赟冷冷问道。
“不是、我是说……”宋和煦磕磕绊绊道:“刚才顾医生来找你,我去喊你来着,然后、然后……”
然后他也不知道了。
但看顾诗筠这惊慌失措和程赟手里那把上了膛的手-枪,他大概也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完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嫂子啊!
宋和煦大步上前,从地上一把揪起伽国男人,细看一眼,道:“我艹,怎么又是你!”
沈浩也附和道:“昨天上午和今天下午就有他,晚上又来!你说这人怎么跟他妈蟑螂似的,哪香往哪钻。”
程赟冷冷盯着伽国男人,手心摩挲着冰凉的扳机,只需一秒、或者一个念头。
但常年累积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他忍耐住,喉结滚动几番,压着声线说道:“给他们长官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领人。”
林彦霖硬声道:“明白。”
程赟收起枪,转过身长臂一揽,小心翼翼将顾诗筠护在臂弯里,“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诗筠早就吓懵了。
即使揽在肩头的手在慢慢施加力度,她也根本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沈浩见二人走远,疑惑地挠了挠头,“不是,他俩啥关系啊?”
如果他脑子没出问题的话,那么记忆也不会有错,既然记忆犹在,也就是说……副大队长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宋和煦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扇他头上。
“傻啊,我都喊嫂子了!你说他俩什么关系!”
-
回到酒店。
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老天爷就是要和她作对。
顾诗筠刚刚走到房门口,就见秦悠然正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走过来。她手拿两条新毛巾,瞧见顾诗筠那张惊魂未定的苍白脸庞,稍稍一愣,然后加快了步伐,
“我天,顾诗筠,你这是怎么了?”
一眨眼的功夫。
怎么脸也白了,嘴也干了,眼睛也无神了,甚至连精神好像都不太在线了。
程赟知道这两个女人不太对付,便稍稍侧身,挡住她,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受到一点惊吓。”
秦悠然睁圆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顾诗筠,然后张大了嘴巴道:“这叫没什么?”
摸着你的良心问问,
整个人都抖得跟筛糠似的了,但凡搭在她肩上的手收了回去,人可就栽地上去了!
然后呢,你告诉我这叫没什么?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缺心眼啊啊啊啊!
秦悠然扔了毛巾,上前想要扶住她,然而顾诗筠恰恰回了神,疲惫地推开她和程赟,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准备刷卡开门。
还不等她推开门,秦悠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悠然!”
顾诗筠不耐烦地甩开胳膊。
程赟也抬起手,拦住她,“秦医生,你要干什么?”
他虽客气,眼中却显露着不容置喙的果决。
秦悠然略有些忌惮,但也没退却,“喂!我是个医生哎!我还能干什么?”
听得这话,程赟也没再坚持,让开一条缝隙。
秦悠然还真就从这条缝隙之间挤了过去,然后握住顾诗筠的手腕,不过几秒,便道:“啧啧,你这心率够快的啊,见鬼了吗?”
她说着,让顾诗筠先回房,拿了血压仪回来,一边让程赟扶着人坐下,一边给她量血压。
“血压也高。”
秦悠然收起血压仪,转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喏,吃点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