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

作者:映在月光里  录入:05-09

  赵瑚儿见赵寰并没有慌张,情绪一下跟着缓和下来,点头附和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逼到活不下去的份上了,哪怕是对着金兵,也会咬上几口。二十三娘,你可是想要借着这个时机......”
  “那哪行啊!”赵寰摇头,失笑道:“一群弱女子,手无寸铁,等于拿鸡蛋碰石头,哪能让她们去白白送死。不过,这次是绝佳的时机,等下我去灶房。”
  赵瑚儿忙道:“我跟你去。”她见赵寰看过来,赶紧保证道:“我只看你动作行事,定不会自作主张。”
  赵寰想了下,说道:“那好,我要去找韩婆子,你与她不对付,到时候可别上脸啊。”
  赵瑚儿呆了下,撇嘴道:“韩婆子真是可恶,先前见到我,还骂了我好一通,真是气死人。”
  赵寰好笑问道:“你是恨韩婆子,还是更恨金兵?”
  对韩婆子可以摆脸色,当着金兵的面是万万不敢。赵瑚儿是聪明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嘴张了张,神色讪讪,一时很是别扭。
  就这么几个帮手,赵寰只能不厌其烦,掰碎揉细了说:“韩婆子的话听起来刺耳,但她们必须忍常人所不能忍。开封府府尹将皇室宗亲,无数无辜平民百姓女子的名册交给金人,甚至自己装扮一新将人送出城。难道他会蠢到,不知他此举,会背负永远的骂名?他知道,但他照样做了。他不在意,因为他无耻得寻常人难以想象。在这世间,临安朝堂上,还有无数与他同样无耻之徒。我们不要变得如他们一样,但我们必须要先知悉,外圆内方,方能与其过招。”
  赵瑚儿与邢秉懿一脸若有所思,赵金铃与赵佛佑神色茫然。最小的赵神佑则皱着小眉头,看上去好似在思考。
  赵寰不由得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赵神佑回过神,羞涩冲着她笑,依偎过来抱着她的手臂贴了贴。
  赵寰看着她稚嫩的脸庞,暗自叹息。
  眼前,她要面对的事情很多。赵佛佑以前开过蒙,学会认了几个大字,就被送给了金人。赵神佑与赵金铃还小,皆未曾读过书。
  除了她们需要读书认字,赵寰自己也有很多东西要学。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每次她听到金人叽哩哇啦,却什么都听不懂,她得尽快学女真语。
  在几人中,赵金铃经常跑出去,加上年幼,她的女真语最好。无法系统学习,这些天得空,赵寰就跟着她学些寻常的对话,拉着赵瑚儿邢秉懿她们也一起学。
  邢秉懿与赵瑚儿都识字,反过来她们又教赵金铃与赵神佑学认字。没有笔墨纸砚,就拿棍子在地上画,大家都学得很认真。
  在泥泞不堪的境遇里,她们都在努力奋进。
  到了中午,赵寰与赵瑚儿一起去了灶房。刚到门口,韩婆子铁青着脸从屋内冲出来,嘴角的包红肿着,在太阳底下油光锃亮。
  韩婆子看到赵寰与赵瑚儿,脸一沉,没好气说道:“你们来作甚,灶房没粮食了,大家都饿着!”
  与以前一样,赵寰恭谨地曲了曲膝,不紧不慢唤了声韩娘子。停顿片刻,笑了下说道:“说起来,我一直唤你韩娘子,不知娘子的闺名如何称呼?”
  闺名?韩婆子神色一滞,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她自小进宫,从小宫女做起,那时没人在意她的名字。后来一步步爬上去,底下的人不敢直呼其名,贵人们不会在意她叫什么。
  算起来,还是幼时在家中,爹娘叫过她的闺名。如今爹娘早亡,汴京城早没了家。就算是那间破旧嘈杂的大杂院,也在金兵进城时,付之一炬。
  韩婆子想到梦到过无数次的家,眼神冷了下去,挺直了脊背,讥讽地道:“向来就只有你们这些帝姬娘子有名字,我等下人哪配有名!”
  赵寰自嘲一笑,道:“我们的大名能传开,都托赖开封府尹,他写下名册送给金人。”
  都是送到金人手中的亡国奴罢了,韩婆子望着赵寰,神色缓和了几分。她转过身,望着眼前荒芜的破院子,胸口闷闷堵得慌,埋在心底深处的往事,一股脑倾泻出来。
  “我出生后,爹爹寻了私塾的夫子,给我取了个闺名叫韩皎。皎皎日月的皎。爹爹在欣乐楼里做茶酒博士,阿娘做厨娘,日子还过得去,后来爹爹得罪了贵人.....”
  赵寰认真凝听,在昏庸皇帝当道,朝堂腐败的北宋末年,并无甚离奇曲折。原本其乐融融的普通寻常之家,得罪了赵家宗室,家破人亡,她被卖进宫做了宫女。
  “对不住。”赵寰深深曲膝下去,诚恳致歉。
  宗室做的事情,与她与赵寰有何干?赵瑚儿想不通,到底谨记着赵寰的叮嘱,跟着曲膝,含糊着赔了不是。
  韩皎意外地看着她们,尤其是赵瑚儿,斜瞥着她,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当不起你们的礼......”
  她的话语一顿,看向远处陆续走来的人,脸色一下变了。
  到了中午拿饭食时分,灶房里还冷锅冷灶,没米下锅,哪有饭菜给她们!
  上面管事是金人,她们可以撒手不管,韩皎这个大宋来的,却不能不管。
  浣衣院的女人们是玩物,也是金国贵族拿来威胁侮辱南宋的人质。若是她们闹事,金人会将错处都推到她身上,她肯定活不了。
  韩皎脸苦得能拧出水来,忙上前几步,对走上前的姜醉眉等人说道:“回去吧,今儿中午灶房里没有开火。”
  姜醉眉早就饿了,一听没饭吃,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也不蠢,很快看向赵寰赵瑚儿,扬声道:“十三娘,二十一娘,你们可也是也没拿到饭?”
  后面走来的人听到姜醉眉的话,顿时急了,蹬蹬蹬跑上前,七嘴八舌问起了究竟。
  赵瑚儿咬着唇看向赵寰,韩皎被吵得脑子嗡嗡响,眉心紧拧,也朝她看了来。
  赵寰没有做声,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缓缓抬起了手,然后重重下压。
  众人不解其意,呆呆看着她,四下雅雀无声。
  赵寰声音不高不低,说道:“你们先回去,中午的饭要晚一些。”
  先前赵寰帮着她们弄到了热水洗衣,对她还算信服。虽说心底不安,到底没多说。
  姜醉眉看着赵寰与赵瑚儿空空的双手,想到这些天邢秉懿赵佛佑赵神佑,甚至赵瑚儿都围在了赵寰身边。
  她心思微转,笑着道:“外面冷得很,我们且先回吧,反正没事可做,晚用一阵子饭有甚大碍。既然二十一娘这般说了,我们还有甚好担心的。”
  姜醉眉连拉带哄,大家陆陆续续回了屋。
  韩皎见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气舒了一半,另一半仍然提在胸口。
  粮食还没着落,等下从哪儿给她们饭食?
  赵寰一句话就劝服了她们,十足超出了她的预期。再转念一想,其实不算太意外,一盘散沙,一旦有人冒出头,大家都会不由自主靠近。
  发动一切可以发动之人,韩皎管着她们,不能拉她入伍,至少要搬开这块拦路石。
  否则,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拉拢聚齐浣衣院的人,那是痴人说梦。
  面对着韩皎质疑的眼神,赵寰微微一笑,道:“韩娘子,我知道哪里有粮食。”
  韩皎将信将疑,赵寰走上前,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她神色登时变换不停。
 
 
第14章 
  赵寰说:“御膳房里有粮食,御膳房的粮食不够,皇宫西南角粮仓里可不少。”
  “说实话,饿肚皮的滋味太难受,若非我太弱,真得去抢饭吃了。”
  “浣衣院如许多人,干脆一起去要些回来,总不能让我们白白饿死。”
  “韩娘子,若是你决定了,我们去跟她们招呼一声。金人有饭吃,她们都不愁,浣衣院饿肚皮的大宋人,要靠自己齐心协力呀!”
  浣衣院的人一起前去要粮食,这架势,是要仗着人多势众,逼金人拿粮食出来了!
  韩皎思索再三之后,还是不敢冒险,回绝了赵寰的提议,愁眉苦脸转身离开。
  赵瑚儿焦急地望了眼韩皎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再望一眼淡定自如的赵寰,头左右来回摆动不停。
  她跺了下脚,蹬蹬瞪奔到赵寰面前,手乱挥舞着,急道:“二十一娘,当如何办才好,先前你可说了,灶房晚些时候开火啊!”
  起事哪有那般容易,赵寰从未想过韩皎一下就能接受。若是一下答应了,她们缺乏组织纪律,不懂该听谁号令,赵寰也不能莽撞行事。
  韩皎只不答应,却没有强烈拒绝。加上姜醉眉等人先前的反应,赵寰心中有数,一切在她的预判中,并未太过紧张。
  赵寰回屋,边走边闲闲问道:“十三娘,金人一天食几次饭?”
  赵瑚儿不解其意,老实答道:“两次。”
  赵寰再问:“浣衣院饿几天了?”
  浣衣院刚开始缺粮,准确算起来,迄今为止还未曾真正少过一餐。赵瑚儿愣了下,道:“照着你的意思,她们得真正饿上几日?”
  赵寰道:“至少得一天一夜吧。不然,师出无名呐。金国人穷得叮当响,一餐没饭吃就闹,他们可不会客气。”
  也是,饿一顿饭就开始吵嚷,金人会直接翻脸。不过,赵瑚儿想到赵寰先前对韩皎的赔礼道歉,出了主意她又不接受。
  赵瑚儿眉毛一杨,怒道:“韩婆子恁地可恶,她家遭受变故,又不是我们的错,给她行礼赔不是,亏她有脸受了!再者,都是她的差使,她没本事,你都给她出主意了,她却瞻前顾后不答应。到时候,这些人没饭吃,可会怪罪到你的头上,她倒撇开了去。若是得来粮食,大家填饱了肚子,功劳都归在了她身上!”
  赵寰不希望,她们最后翻身了,却与南宋朝堂官员,金国人一般混蛋,那样就毫无意义。
  赵寰眉头微皱,停下脚步,凝视着赵瑚儿,沉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们身为赵家人,游玩赏花,箪食瓢饮,皆来自于百姓的辛苦劳作。韩家的遭遇,赵氏皇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我皆是。虽说当权的皇帝男人们骨头轻,乱了朝纲。他们不做人,你我却不能不做人。”
  赵瑚儿听得面红耳赤,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赵寰觑着赵瑚儿的窘迫,暗自叹了口气,这群皇女帝姬啊!
  她们骨子里的骄傲,也是一种力量。赵寰挽着赵瑚儿往前走,道:“你心善,定会很快就能想通。不过,你先前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份功劳,可不能算到韩皎身上去。”
  赵瑚儿见赵寰软了口气,重新又开心不已。亲亲密密靠着她,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先前问韩婆子的闺名,可是要晓之以情?”
  “十三娘真是聪明。”赵寰先夸了赵瑚儿一句,话锋一转,说道:“倒也不仅仅是晓之以情。咱们女人好些都没名字,你看钦圣肃宪皇后,那般厉害的人物,可有几人知晓她的闺名?”
  赵瑚儿皱眉回想钦圣肃宪皇后的名字,她只记得姓向,还真是忘了她的名字。
  “女人的闺名,何尝就不能见人了?闺名闺名,顾名思义,只能在深闺里称呼。这是混账男人胡诌出来的说法,他们在心底,压根想的还是,女人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别出来抛头露面。他们软趴趴不中用,我们这些弱女子,就得担起来。可不能最后只剩下一个姓氏,要堂堂正正留下大名!你我皆如此,韩皎也如此!”
  赵瑚儿侧头望着赵寰,眼里光芒闪烁,抿着嘴,重重点头,胸口酸涩,翻腾着:“二十一娘说得对,咱们女人的名字何尝需要避讳了,就要大大方方告诉世人,我叫赵瑚儿!”
  赵寰笑道:“好了赵瑚儿,走吧,等下姜醉眉要来,得先跟九嫂嫂知会一声。”
  “九嫂嫂可不待见后宅的姬妾。”赵瑚儿嘟囔了句,转而兴奋地道:“姜醉眉会来?她来做什么?二十一娘,你真是太厉害了,料事如神!”
  “先来了再吹嘘,事情还多得很呢。粮食问题先得解决,这次是咱们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一次,等到金国新皇登基......”赵寰声音低了下去,她不想说丧气的话,推开门进屋。
  邢秉懿正在教赵金铃赵神佑她们在地上写字,见两人空手进屋,虽说早有预料,到底还是担忧不已。她放下棍子迎上前,问道:“如何了?”
  赵寰将前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端详着邢秉懿的神色,说道:“九嫂嫂,姜醉眉估摸着会来我们屋子。”
  邢秉懿顿了下,旋即苦笑道:“都做了阶下囚,以前的种种,早已成了云烟。她来就来吧,我当好生相迎。”
  “九嫂嫂真好.....”赵寰说了一半,蓦地停下来,抬起眼看向门。
  众人随着她的眼神看去,很快,门被敲响,姜醉眉的声音在外响起:“二十一娘可在?”
  赵瑚儿双眼瞬间一亮,佩服不已朝赵寰看去,扬声道:“在,你且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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