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

作者:映在月光里  录入:05-09

  门被推开,姜醉眉站在门口,朝邢秉懿曲了曲膝见礼:“皇后娘娘。”
  邢秉懿脸上堆满了笑,迎上前说道:“你可别笑话我了,这破地,哪来的皇后。二十一娘说,我们都是来自大宋的故人。”
  姜醉眉起初的不自在散去,笑着与众人团团见礼。待看到屋内的赵佛佑与赵神佑,感慨不已:“大娘子二娘子,还有三十三娘,这些天跟着二十一娘,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赵寰招呼姜醉眉在炕上坐,从柜子里翻出个牛皮纸包打开,取了小半块干饼,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说道:“眉娘子饿了吧,这块饼是我们省下来的,你先垫吧一下。
  姜醉眉在炕上侧身坐了,盯着手上的饼,想要推迟,又舍不得,神色很是纠结。
  邢秉懿见状,从罐子里倒了碗清水递过去,说道:“吃吧,我们先前吃了些,这块准备留着晚上吃。你既然赶上了,莫要客气。”
  姜醉眉忙道了谢,掰了块饼,就着清水吃了。饼一下肚,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抚慰,知道这趟着实来对了。她没再拐弯抹角,径直道:“来之前,我先去了趟灶房,里面仍是冷锅冷灶,米缸里空荡荡。二十一娘,你先前说饭食会晚一会,可是在骗大家?”

  赵寰坦白说道:“对,估计大家要饿上几顿。”
  姜醉眉瞪大眼,难以置信看着赵寰,怔怔道:“这下该如何是好。”
  赵寰叹道:“我骗了大家,也是无奈之举。眉娘子,若是大家闹起来,可能有好果子吃?”
  金人可不讲道理,姜醉眉下意识摇头。
  赵寰继续说道:“先前我想了个能找到粮食的法子,可韩娘子不同意,只能作罢。我一个人,岂能反了天去。说到底,我是一心为了大家,但总归是没办成事,我得去跟她们解释一下。”
  姜醉眉眼神从赵神佑身上扫过,她先前可是要半死的人!
  时不可待,姜醉眉脑子转得飞快,几口吃完了饼,干脆利落站起了身,很是积极道:“我与你一起去吧,我们挨着住,好些人我熟。”
  赵寰笑着说好,“那可得麻烦你了。”
  姜醉眉推脱了句,福身道别后,与赵寰一起朝外走去:“先前我就在想,眼下乱糟糟的,谁都不管我们,总得有人出头。看到二十一娘站出来,心就能放下了。”
  赵寰没有谦虚,说道:“都是一家人,当守望相助,可别说这些。活到今日不容易,定要好好活下去。”
  姜醉眉眼眶涩然,说道:“舍弃了脸皮,在金人身下求生,到头来却被饿死的话,实在不划算。”
  赵寰没再作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坚定道:“都过去了,别怕。”
  姜醉眉呼出一口气,朝着赵寰释然一笑,“我去敲门。”
  “咚咚咚”,门开了。屋内探出头的人见到是赵寰与姜醉眉,呆了下,忙让她们进屋。
  屋内住着是赵氏皇族的族姬们,她们抵了五百贯钱,五人一屋,挤在一张大炕上。
  赵寰打量着她们麻木枯瘦的脸,心钝钝地扯着难受,深深曲膝见礼,开门见山说道:“先前我骗了你们。中午可能没有饭吃,估计明日也没有饭吃。”
  几人不安对望,一下陷入了绝望中。
  赵寰忙安慰她们道:“你们别怕,我跟韩娘子出了主意,告诉她何处能找到粮食。她如今没能同意,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若是我们一起,细沙汇聚成塔,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姜醉眉吃过了饼,肚子半饱,说话也很有力气,紧随其后道:“先前二十一娘帮我们争到了热水洗衣,还有清扫道上的积雪时,出主意去拿了铁锸等回来,让我们省了不少力气。听她的,准没错!”
  本来不知所措的几人,听到姜醉眉这般一说,迫不及待问道:“二十一娘,你要我们如何做?”
  赵寰道:“你们只管看我如何做。不过,首先我得问你们一句。假若你们饿得受不住了,即将得被饿死,让你们出去抢饭吃,你们敢不敢?”
  几人顿时茫然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姜醉眉忙抢着道:“抢到了吃食,还能活下来。抢不到,大不了一死。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冒险一博,怕他个逑,我敢!”
  倒是这么个道理,几人抚摸着干瘪的肚皮,心一横,七嘴八舌回道:“我敢!”
  听到她们的“我敢”,赵寰松了口气,笑道:“当然不会走到那一步,你们先歇着吧。别轻举妄动,白白丧了命。若是有事,我会来叫你们。”
  几人见赵寰举手投足,沉稳有度,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有条不紊。加之以前她的作为,对她莫名信任,忙一一应下。
  赵寰与姜醉眉走遍了浣衣院,同样的话,一遍遍讲下来,直说得口干舌燥。
  太阳已渐渐西斜,赵寰眯缝起眼,望着天际余晖,心里鼓鼓胀胀的,飞扬起舞。
  “我敢!”
  “我敢!”
  “我敢!”
  一声声坚定地回应,她,已经凝聚了浣衣院女人们的力量。
  万事俱备,不等东风,她要自己来掀起这狂风!
 
 
第15章 
  春日的夜里依然苦寒,弯月似细眉,天地间笼罩了层朦胧的清辉。
  赵寰灵活轻盈,在矮墙毡帐中穿梭,来到皇宫的东南角宫墙处,停下脚步,警惕向前望去。
  此处有扇四不像的宫门,被称为东南门。权贵们从大殿外的正南门进入,送进宫的吃食杂物,前来做工的工匠等,则从此门进入。
  平时车水马龙,算是破烂皇宫最热闹之处,在宫门口有金兵门房守卫。
  皇宫的宫墙是土墙,修得虽然算高,下雪之后塌了荒,冬日严寒,得等到开春之后方会重筑修补。
  有一段只比赵寰稍微高出半个头,她下午前来过一次,早将周围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宫里没了皇帝,门房一片漆黑。守卫们早早就关上了宫门,躲在暖和的屋内歇息。
  赵寰耐心等了一会,四周一切如常。她弯下腰,飞快疾奔到墙角,扬起从工匠那里顺来的铁凿子插进土墙,借力朝上一跃,翻上了土墙的缺口。看好墙外的落脚处,转身滑下,安稳落地。
  宫外与宫内并无什么区别,借着月色,目所能及之处,能看到低矮的土屋与毡帐,积雪枯树枯草,满眼荒芜。
  这些破旧的土屋与毡帐,却是大金国的朝廷衙门。赵寰轻拍掉身上的泥土,紧了紧衣衫,思索了下,选择朝毡帐走去。
  待走到毡帐外,她躲在阴影里,一一偷听过去。毡帐内,有些传来呼噜声,有些则毫无动静。
  到了最角落,与其他毡帐离得远些的那顶,赵寰深深吸了口气。凛冽的空气中,夹杂着药草的气味。
  金国的医术在不久前,尚医巫不分家。全靠靖康之耻之后,掠夺了大宋的土地,钱财,工匠郎中等,给金国建都城皇宫,发展其医术。
  赵寰不禁精神一震,心道应当就这里了。她蹲下来,如野猫那般,伸手在毡帐上挠了几下。
  很快,毡帐里有男人咕哝着在咒骂:“打哪跑来的野狗!”
  赵寰仔细辨认着声音,男人只骂了句,窸窸窣窣翻了个身,很快再次睡去。她眼睛一亮,转到毡帐门边,掀帘冲进屋,顺手拉上了毡帐门帘。
  男人很机敏,一个打挺坐起身。在他叫嚷之前,赵寰迅速吹燃火折子,对准自己的脸一晃,压低声音道:“严郎中,是我!”
  严郎中的话堵在了嗓子里,瞪着眼睛,惊讶望着赵寰。
  赵寰收起火折子,轻呼出口气,低低道:“深夜到来,实在是冒犯,还请严郎中见谅。”
  严郎中默默拉起被褥裹住自己,毡帐里光线昏暗,又觉着不妥。他摸出火折子,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
  赵寰警惕地看向油灯,严郎中极为聪明,拿针将灯火挑暗了些:“旁边毡帐的人,白日去了完颜中贤的王寨。”
  豆大昏黄的光线摇晃,狭窄的毡帐内,孤男寡女,严郎中解释完,更加不自在了。
  只见到赵寰神色坦然,毫不在意立在那里,拘束莫名散了些,拿起衣衫披上,作揖见礼道:“帝姬前来,请恕在下衣冠不整,有失礼仪。”
  赵寰曲膝还礼,严郎中眼神复杂,忙闪身躲避。她直起身,淡淡道:“金国的牢狱里,只有被掳来的大宋人,早没了皇帝皇子帝姬。严郎中,我偷偷从浣衣院出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严郎中不似上次见到的满身戾气,他一听,马上说道:“金国之地药草丰富,我采了许多好药。帝.....”
  “赵寰。”赵寰听到严郎中话语迟疑,立刻接上,“我叫赵寰,没甚可避讳的。若是严郎中不习惯,可以称呼我二十一娘。”
  严郎中愣了下,避开了称呼,走向一旁放着的药柜,道:“可是上次落胎之人出了事?我去给你抓药。”
  赵寰道:“落胎之人情形尚可,只连我在内,浣衣院的女人多少身子都不好,是需要些药。但药的气味重,熬煮要小心翼翼背着人,劳烦严郎中给些气味不那么重的药丸药膏。”
  严郎中叹了口气,合上抽屉,改去装药丸。
  赵寰道:“不过,我此次来,并非为了药。严郎中,你给金国权贵治病,对眼下的局势熟悉,你可知晓,谁会当皇帝?”
  严郎中手上一顿,颇为意外看了眼赵寰,斟酌之后老实说了:“女真语我懂得不多,亦不甚清楚。这些时日他们闹得厉害,听传闻,好似完颜亶会继承大位。完颜亶醉心中原典籍,比起其他完颜氏来,人斯文守礼许多,倒是件好事。”
  苦笑一声,继续道:“只是,无论完颜氏谁当皇帝,都改变不了眼下的处境。临安朝廷不当回事,我们此生,都难再回故土。”
  赵寰想起在大殿里见过完颜亶一面,他与其他完颜氏一样,看着她们这些匍匐在地上的弱女子,神情狰狞得意。
  看来,完颜亶喜欢的汉文经史,全部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侮辱了汉人的书本,流传千百年的礼义廉耻。
  赵寰语气平静,有条不紊分析道:“新帝登基,肯定有一翻动作。金人觊觎大宋的大好河山,只他们的人马兵力不足,打进汴京之后,并不敢盘踞在此,而是一把火烧成灰烬,退居回大都。他们算有自知之明,深知他们的本事,治国不行,只能如强盗那般,靠抢劫为生。汴京与周边之地,已经被他们掠夺抢劫一空,民不聊生。我敢断定,他们已经盯上了更为富裕的江南,下一步,得出兵攻打临安。”
  赵构与朝堂退居临安,靠着长江阻隔,他们不但能抵御一二,还能反攻。
  可朝堂还有群贪生怕死的官员,就算岳飞韩世忠等武将再厉害,也施展不出任何本事。
  严郎中神色晦暗,低声道:“先前完颜晟还在时,我听说金人向临安提出过条件。临安朝廷只要付足岁币,金人归还太上皇等人。迄今为止,临安未有回应。太上皇身子很不好,汴京皇上亦成日郁郁寡欢。”
  赵寰笑了下,问道:“严郎中,你可是指赵佶与赵恒?”
  严郎中瞧着赵寰脸上浓浓的讥讽,心情复杂,点点头回了声是。
  一想起那两个混账,赵寰胸口就闷闷的,难受得紧,沉声道:“在五国城,赵佶又生了多少儿女,给金国人留下了多少小俘虏?赵恒深肖其父,他后宫的嫔妃,算上有名无分的,差不多近四十人,全部送给了金人,如今还活着的,还剩几人?他们造下的罪孽,与金人在汴京,大宋土地上的屠杀,严郎中,你觉着谁更可恶一些?”
  严郎中愣愣望着赵寰,哽咽了下,抬手抹了把脸。
  赵寰眼神陡冷:“金国人故意开口索要钱财,放他们回去膈应赵构,不过想让让大宋起内讧罢了。赵构肯定不愿意接他们回去,会拿大义,不忍给百姓加赋等做借口托词,不过是舍不得皇位罢了。父不父,子不子,一脉相承的不要脸!说起来,我姓赵,家丑不外扬。除去乱臣贼子,赵氏一族的罪孽,着实太过深重,就是以死谢罪,亦难还清!”
  灯火摇晃,严郎中凝视着那线微弱的光,眼前浮现出汴京城曾经的繁华,生灵涂炭的荒芜。破掉的国门,一夕之间散掉的家,眼眶逐渐血红。
  赵寰紧盯着严郎中,此刻她已基本上信任他,轻声却坚定地道:“严郎中,赵家还有女人,她们的骨头可没软。浣衣院的情形,约莫你也听过一二,可我们不服,绝不坐以待毙!”
  严郎中抬眼看向赵寰,神情震动。
  赵寰颔首欠身:“严郎中,请你替我引荐有骨气,血性的大宋男儿们。”
  严郎中脱口而出道:“你要做甚?”
  赵寰低声说了几句接下来的举动,淡然道:“赵氏男人不行,就让女人来。我要报仇血恨,杀金贼,收回故土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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