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

作者:映在月光里  录入:05-09

  “多谢韩娘子提醒。”赵寰曲膝福了福,郑重其事施礼,平静地道:“南边朝堂上任何一个官员拉出来,都比完颜亶学识丰富,更遑说关在五国城的废帝。韩娘子,盼着别人的仁慈,不如自己强大。我且提醒你一句,读书人不要起脸来,比纯粹的莽夫还要恶毒百倍。”
  韩皎脸色变了变,暗自叹了口气,道:“你向来有主意,我言尽于此。反正我没来过,什么都没瞧见。”语毕,转身打开门离去。
  赵寰看向楞在那里的赵瑚儿等人,道:“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管他哪个完颜氏成了皇帝。时辰不早,收拾一下回屋歇息吧。”
  捡起守卫们的刀,大家趁着夜色回到了浣衣院。顺利凯旋归来,哪怕是又累又饿,依旧精神振奋。
  赵佛佑领着两个小的烧了水,姜醉眉她们擦拭了下,拿了肉干回屋去趁夜煮着吃。
  其余剩下的肉干,赵寰强撑着也分完了。等到真正能歇下来,外面已经天亮。她急需歇息,躺在炕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赵寰被赵神佑轻轻推醒,她趴在那里,小小的眼里满是不安:“姑母,金人的新皇帝来了,还有好多完颜氏,他们吵成一团,还动刀了。”
  赵寰顿了下,心道真快。不过,她的动作更快,昨晚已将粮仓搬了个空。她迅速分析着赵神佑话里的意思,宽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怕。”
  门一下被砰地推开,带来一阵寒风直扑进屋。赵金铃跑得飞快,喘着气来到赵寰面前,惊慌不定道:“姑母,金狗的新皇帝,在宫里扎了营帐,带了好多兵过来,将宫里好多地方都围住了。”
  赵寰沉吟了下,问道:“浣衣院也围起来了吗?”
  赵金铃松了口气,道:“浣衣院门口只有几个人守着。”
  皇位一定,粮仓就被搬一空。完颜晟的儿子们联想到他的死,哪怕是表面和谐都难再维持。
  完颜氏定是发现了粮仓的尸首,从他们的举动来分析,完全如赵寰所预料那般,互相猜忌,以为是对方吞了粮食,矛盾激化。
  皇宫加强守卫,浣衣院的矮墙关不住赵寰。只从浣衣院出去,要经过重重的守卫而不被发现,就比较麻烦了。
  赵寰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绝不能困在这里,不禁皱起了眉。
  赵金铃喘匀了气,继续道:“韦娘娘也回了浣衣院,先前她将佛佑神佑都叫了去,佛佑还没回来。”
  赵神佑马上道:“姑母,娘娘说新皇帝如今只得一女,还没儿子。登基之后,定要大选后宫,让我们变聪明些,好生装扮自己。”
  韦氏上次被完颜宗贤带了去,一直不曾回来。赵寰转头四看,这才发现赵佛佑不在,脸色顿时一沉,问道:“佛佑呢?她在哪里?”
  赵金铃抢着说道:“还在韦娘娘那里。”
  赵神佑抠着手指头,低垂着头轻声地道:“我不喜欢娘娘,就吵着要走。走的时候让大娘子一起离开,娘娘不肯放,要留她坐一阵,还给她梳妆打扮。大娘子很害怕,都快哭了。”
  草!老子弄死你!
  赵寰怒骂了句,往外看去,外面太阳已西斜。
  一入夜,韦氏屋子就是金人的寻欢作乐之处。
  赵寰飞快套好衣衫,下炕用冷水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了些。对赵金铃她们交待了句,急匆匆去找韦氏。
  刚走几步,韩皎在身后喊她:“二十一娘,你去哪儿?”
  赵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韩皎挣扎了下,垂眸掩去眼里的怜悯:“皇上有旨,马上要见你们,快些梳洗装扮一下吧。”
  赵寰没错过韩皎的脸色。
  还要梳妆打扮。
  只怕,这见,可不只是单纯的见!
 
 
第23章  
  完颜亶他们的心思与打算, 不外乎两点。
  拿她们取乐助兴,拿她们威胁侮辱赵构。
  完颜氏有一个算一个,他们比谁都清楚。她们这群女人, 赵构不会在意, 大宋朝廷也不会在意。
  官员们只想着如何趁机上位捞到好处, 如何议和求饶。在她们这群身陷囹吾的女人之中,赵构只想换他亲娘韦氏回去。
  妻子女儿姊妹,完全不在赵构的考虑之中。如此多的女人被赎回去, 就等于在一遍遍打赵构的脸。
  换韦氏, 大抵因着千百年来的“孝道”压在头上,赵构急需好名声。
  至于赵佶他们,赵构与朝廷官员都习惯性忘记了。
  在新朝得到了利益者, 不愿意有人来打破眼前的局面,哪怕是废帝也不行。
  政斗落败的官员,迎赵佶这种废物回去, 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徒增人耻笑罢了。
  金人能折辱她们,不过是因为她们被完全抛弃,孤立无援。能任由他们摆布, 正好满足他们嗜血的□□。
  如果只赵寰自己,她早就能离开这里。适逢乱世, 哪怕如梁山好汉那般占山为王, 也能过得恣意潇洒。
  但如今, 她不能走。
  原身的身子弱,饮食太差。赵寰成日劳心劳力, 有时候实在累到极点,睡不着的时候, 她亦有刹那的脆弱,问自己值得吗?
  无论值与不值,她都不能走。
  如果她走了,她们这群女人,无人能生还。
  赵寰无事的时候,经常站在廊檐下发呆,望着破败不堪的浣衣院。她守着的,是一座埋着活人的坟墓。
  如今,这些人在她的努力下,刚有点生机。如同渐渐来临的春日,逐渐苏醒,叫她如何能离开?
  完颜亶要举行的庆典筵席,赵寰毫不在意,更不会梳妆打扮。只淡淡看了眼韩皎,头也不回离开。
  韩皎往前追了一步,望着赵寰挺直的背影,她慢慢停下脚步,悻悻离开。
  韦氏的屋子在浣衣院最宽敞,门前悬挂着半旧的门帘。屋旁边低矮的毡房里,不知是伺候,还是守着韦氏的金人婆子,听到动静探出头。
  她见到来人是赵寰,撇嘴淬了口,唰一下放下帐帘缩回了头。
  赵寰目不斜视进了屋,屋里的炕烧得热,夹着说不出的怪味,闷得人透不过气。
  韦氏穿着艳红的薄衫,斜坐在铺着赭红色毡垫的炕上。毡帐不知是脏污还是退了色,像是血干涸之后,颜色暧昧不明。
  她身形比上次见到时丰腴了几分,低头对坐在脚边杌子上赵佛佑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仿佛水滴,颤巍巍似坠欲坠。
  听到动静,韦氏抬起头看来,水滴跟着轻微摇晃。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直起身,下巴微抬,不悦问道:“你来作甚?”
  赵佛佑见到赵寰,惨白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蹭地站起身,朝她飞跑过来,紧紧依偎在她身边,叫了声姑母。
  赵寰听到赵佛佑带着颤抖的声音,安慰地轻拍了下她的背,不紧不慢道:“我来带她回去。”
  韦氏愣了下,旋即讥讽地道:“回去,回何处去?这里可不是大宋,由着你能随意走动。陛下有召,大娘子还未曾装扮呢。”
  赵寰深深盯了韦氏一眼,不欲与她多说,牵着赵佛佑就要离开。
  “站住!”韦氏怒了,冲上前抓住了赵佛佑的手臂,“我还有许多事要与她交代,我都是为了她好!”
  韦氏抓得太紧,长长的指甲嵌入了赵佛佑的手臂里,痛得她低呼了声,眼泪汪汪。
  赵寰沉下脸,二话不说,化掌为刀,直劈在韦氏的手腕上。她啊地尖叫,捂住手臂,脸都扭曲了。
  以前赵寰生母王贵妃还在时,与韦氏两人就不对付。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韦氏气得脸上的肉抖个不停,哆嗦着道:“反了反了!我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你的长辈,你竟然以下犯上,对长辈不敬!”
  赵寰怒极反笑,问道:“你算哪门子长辈,可有你这般做长辈之人?我们这些人也就罢了,反正不是你生的,与你无关。佛佑神佑是你的亲孙女,你为她们做了什么,又是打着何等主意?韦贤妃,不,毕竟你儿子登了基,遥封了你,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太后娘娘了?”
  赵寰神色一凛,沉声道:“无论你是韦贤妃,还是太后,你都得做个人!”
  韦氏的脸色变换不停,辩驳道:“陛下年轻有为,如今身前只得一女。大娘子年纪与他相仿,若是被选上,以后岂不是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在浣衣院吃苦受罪!”
  前世时赵寰看过一眼韦氏的生平,最著名的两件事,一是她回南宋之后,为了掩饰自己在金国的过往,指认逃回去的柔福帝姬为假冒。
  辛辛苦苦逃回大宋的柔福帝姬,被乱棍杖毙。
  另外的一件事,则是她对有推荐之恩,在五国城被其处处照顾,亲如姐妹的乔贵妃,许诺回南宋之后一定会接其回去。

  结果,韦氏回去之后,安心享受着太后的无上尊荣,早就忘了过去的誓言,乔贵妃死在了金国。
  自私,凉薄,翻脸无情,与赵构不愧为亲母子。
  在浣衣院这种地方,韦氏还念念不忘后宫倾轧那一套。看来人的本性,在最糟糕的环境里,会更体现得淋漓尽致。
  赵寰快被韦氏的无耻逗笑了,冷冷道:“韦氏,你要如何,愿意如何做,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你不能拿着别人的命去换好处。”
  拉过赵佛佑站在她面前,“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你的亲孙女,是你那好儿子的长女,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打算着她得了宠,好孝顺你这个亲祖母,算盘真是打得响啊,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韦氏的小心思被拆穿,脸面立刻挂不住了,虚张声势挥舞着手,一个劲道:“那我能如何,我能如何?我不过是为了她们姊妹好罢了!浣衣院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一堆的活,大冬天的,在结冰的水里面洗衣衫!”
  幼时贫穷的日子,此刻在韦氏眼前一一浮现。她早受够了,一天都不要过那种日子,想都不愿回想。
  摇摇头,韦氏眼泪流了下来,喋喋不休道:“你就是嫉妒罢了。大娘子,你过来,别听她的,她会害了你!”
  说着,韦氏欲上前拉赵佛佑。赵佛佑防备地盯着她,飞快往赵寰身后躲去。
  赵寰就那么站着,韦氏觑着她的脸色,犹豫了下,到底没敢上前。
  咬了咬唇,韦氏转头对赵佛佑怒目而视,威胁她道:“今日夜里是上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可别怪我没关心你!”
  身为阶下囚,同样都是可怜的女人,赵寰本打算心平气和对韦氏说几句。
  夏虫不可语冰,赵寰怕无法抚慰,真正柔福帝姬惨死的冤魂。她没了与韦氏说话的心情,拉着赵佛佑扬长而去。
  韦氏急得不行,追了一步,被门外的寒风一吹,忙躲回了屋中,又尤为不甘心。她气得直跺脚,喃喃骂个不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出了门,屋内屋外的气温相差太大,赵佛佑冻得抖了抖。赵寰往前站了下,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温声道:“我们走快些,回屋去就不冷了。”
  赵佛佑嗯了声,片刻后轻声道:“姑母,等下还要去见金人新皇帝,我怕。”
  赵寰干脆利落道:“你还小呢,与神佑,三十三娘她们都在屋子里,不用去。”
  赵佛佑惊喜地抬起头,难以置信问道:“我真可以不用去吗?”
  赵寰抚摸了下她瘦弱的肩膀,叹了口气,笑着安抚道:“真不用去。你瞧,你这小身板,看上去还是个垂髫小儿,去做什么。”
  赵佛佑呼出口气,真正笑了起来,挽着赵寰的手臂,叽叽喳喳道:“姑母真好。先前我吓死了,娘娘一个劲对我说,在金人这里,只有我与神佑,还有她是一家子,当要守望相助。等我有了宠,以后也能拉扯一把神佑。等我们都入了新帝的后宫,以后生个儿子,一辈子就不愁了。可我觉着不对,姑母说过,万事都要靠自己。再说,金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亲人,岂能与之为伍。我不喜欢娘娘,十三姑母说她是自甘下贱。”
  赵寰欣慰道:“你想得很对,靠宠爱生孩子这些,都靠不住。你看韦氏自己,她既没靠上丈夫,也没能靠上儿子。她豁得出去,在金国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得来,我们不应当过多苛求她。可她错就错在,不该牺牲你,任何人都不应当被她牺牲掉,去换取她想要的利益。”
  赵佛佑似懂非懂,皱起小眉头沉思起来。赵寰领着她回了屋,赵神佑看到了,立刻跳下炕迎上前,拉着她不断打量。赵金铃跟着围上前,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三个小娘子手拉着手,笑成了一团。稚嫩的脸庞,笑容灿烂,赵寰忍不住跟着她们一起笑。
  赵瑚儿与邢秉懿此时回了屋,看到赵寰,顿时焦急地道:“如何了?先前三十三娘说你去韦氏处找佛佑了,可是她不安好心,起了坏心思?”
  赵寰简单说了几句,邢秉懿作为儿媳妇,她气归气,倒没好出言指责。
  赵瑚儿却不客气,柳眉一竖,骂道:“破落户就是眼皮子浅!以前在汴京时,她就不受待见,生了儿子也没用,不过是个才人罢了。亏得乔贵妃巴心巴肝当她是姐妹,被她哄得团团转,真是十足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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