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

作者:映在月光里  录入:05-09

  赵寰点点头,手下飞快,将两人外衫拉扯下来,顺道擦拭着地上的血迹。赵瑚儿也蹲下来,一同帮着她的忙。
  赵瑚儿摸到了一个腰牌,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打量,犹豫着是否要留下。
  赵寰忙拿了过来,塞回尸首身上,低声说道:“十三娘,这个不能拿。我们没地方可藏不说,我们拿着也无用,反倒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赵瑚儿皱眉,说道:“他们身份低,腰牌是没甚用处。金贼完颜宗翰的才有用,先前你可留下了?”
  赵寰道:“他的也没用,拿到手,也不能指挥他的兵马。完颜氏人多得很,他们彼此之间互相防备,忙着抢夺势力,只巴不得对方去死。”
  赵瑚儿听得频频应和,她见到他们抢女人,抢金银珠宝,抢兵马,什么都枪。自诩为王公贵族,实则乃一群不要脸的江洋大盗。
  赵寰细细解释:“若是身上的腰牌等东西不见了,就做得太过明显,好似有人贪财劫杀了他们。敢在宫里贪财,完颜晟坐不住,定会大查彻查,查到我们大宋人的头上。哪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仅仅是怀疑,我们也会遭受无妄之灾。若是什么都不动,只干脆利落杀了他们,他们肯定料想不到,我们这群弱女子有如此大的本事,只会怀疑是他们争权夺势,自己人之间痛下的杀手。所以,我们不要沾手,免得节外生枝。”
  赵瑚儿怔怔望着赵寰,佩服不已:“二十一娘,真是看不出来,你不但聪明得紧,还身手利落,先前两人都被你解决了。”
  赵寰垂下了眼皮,掩去了眼里的苦恼。她以前格斗学得很好,但她这具身子弱得很,尤其是妇科方面的症状,她感到很不舒服。
  最令她感到悲哀的是,在浣衣院短短几天,她就被逼得毫不犹豫开始了杀人。
  赵寰暗自叹息,神色严肃下来,仔细叮嘱道:“我们现在的做法,都是眼前自保的权宜之计,他们向来不拿我们当回事,我们才能轻易得手。若是有了防备,千万不可贸然出手。他们常年到处打打杀杀,身高体壮。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人对手。”
  赵瑚儿顿了下,不甘心说道:“我省得。可是二十一娘,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赵寰笑了起来,说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反抗了吗,如何可能只坐以待毙。但我们不能凭着一腔孤勇,一腔愤怒与仇恨,去硬碰硬,得耐下性子找机会。”
  赵瑚儿沉默了下来,看到在炕上的赵金铃,睁大双眸望着她们,她唬着脸说道:“三十三娘,你经常去韦娘娘那里,她与我们不一样,半个字都不许透露!”
  赵金铃忙用被褥盖住了脑袋,瓮声瓮气道:“十三娘好凶,你不说我也知道,杀金贼的事,被他们知道就活不成了。”

  赵构已经在临安称帝,韦贤妃是他的生母,历史上她回了临安,成了太后。
  原身柔福帝姬,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南宋,却被乱棍打死。
  因着韦后说原身早就死了,她是假冒帝姬。
  在金人的手上活了下来,却落得惨死的下场。
  皆因为韦后要掩饰在金人身下辗转,生子的不堪历史。如今的韦贤妃,还是金国贵族的玩物,但她儿子已经是南宋皇帝。
  人心深不见底,在这个天底下最肮脏,下作,万恶滋生的地方呆久了,就是好生生的人,都会变成吃人的厉鬼。
  赵寰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没有作声,弯腰拉起一具尸身往外拖。
  前面累了一场,等到两人将两具尸首拖出去埋好,回屋收拾过,再洗漱完回到炕上之后,已近黎明时分。
  幸运的是,雪依然在下着,很快就掩盖住了痕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累到困到极点,加上兴奋,紧张等等情绪。除了赵金铃睡得香甜之外,赵寰眼皮酸痛,闭上眼养神。赵瑚儿则不时翻来覆去,听上去心事重重。
  “二十一娘。”赵瑚儿睁大眼,轻轻叫了声。
  赵寰应了声,“天快亮了,你今日可有差使要做?”
  赵瑚儿一听,顿时咬了咬唇,眼中淬满了恨意,骂道:“今日我要当差,还有一堆衣衫要洗呢。狗贼们的衣衫又厚又臭,泡在冰水里洗,除了累,冻得手脚都没了知觉。这般辛辛苦苦活着,还不如死了作数!”
  赵寰无声笑,说道:“十三娘,宫女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赵瑚儿呆了呆,立刻抢白道:“是,那是以前,我们如今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早就该认命了。伺候人的事情,明明做得驾轻就熟,何苦来哉,再摆着帝姬的谱,实属惹人笑话!”
  看来,作为郑皇后的女儿,嫡出帝姬,赵瑚儿的性情还挺泼辣爽利。赵寰一点都没生气,还挺欣赏她的性格。
  哪怕被折辱,历尽磨难,明珠始终是明珠。擦拭掉蒙在上面的尘埃,很快就能焕发出光彩。
  赵寰缓缓道:“你别急,先听我说。我们皆历尽磨难,你应当能理解,靠着双手做事赚口饭吃,并不丢人。十三娘,你要注意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要在这时候讲气节身段,多向看管的婆子说些好话,求求情,让她给些热水。另……我下面很不舒服,你呢,你可好?”
  赵瑚儿神色一下黯淡了下去,手抚摸着小腹,哀哀道:“我也不好。几次怀了身子,都被落了胎。落胎伤身,不落的话,生了孽种下来,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
  除了韦贤妃之外,其他女人怀了孕,都被灌药打掉了。落胎之后没得修养调理,甚至小月子都没过,还要满足他们的□□,留下了一身的病。
  赵寰深深呼出口气,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拿到药。走,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赵瑚儿抱住赵寰的手臂,依偎在她肩膀上,静静流泪,哽咽着说道:“来也干净,去也干净。二十一娘,我不是吃不了苦,不想做事。只想着给金贼们洗衣衫,他们不配!”
  “嗯,他们不配。”赵寰附和了句,话锋一转,“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赵瑚儿一愣,顿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问道:“什么机会?二十一娘,你最最聪明了,快速速说给我听。”
  赵寰压低了声音,说道:“洗完衣衫,我们还要将干净的衣衫送到各处去。除了女人之外,金人还从大宋要来了乐师,工匠等其他人,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赵瑚儿听得双眼闪亮无比,不过,她还是存有疑虑,说道:“他们可会与我们一条心?”
  赵寰神色笃定,说道:“能!金人就是一群畜生,蛮子。可能有极少人,会贪图富贵投靠他们。只要尚存有一丝人性,经历过这些年的屈辱,谁不拿他们当做生死仇敌!”
  靖康之耻留下的痛,深刻在每一个有血性的大宋人骨子里。
  南宋朝廷虽有贪婪无耻的秦桧,也有岳飞,韩世忠等与金人抗战到底的武将。
  崖山海战,陆秀夫背着少皇帝,与数十万将士民众投海,也绝不向蒙古铁蹄投降。
  赵寰从不怀疑他们的气节,没吃过苦的士大夫权贵们,贪生怕死的多,但绝不包括他们这群在金国受尽侮辱的大宋人。
  赵瑚儿沉默了片刻,颤抖了下,心有余悸说道:“二十一娘,若是以后他们再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寰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说道:“顺势而为,不要拿命去反抗。事后赶紧清洗,保护好自己。十三娘,你记得了,这不是我们的错。贞洁在我们自己心里,我们觉着自己干净就好。除了自己,其他人任何人的意见看法,官家圣人在内,都是放他祖宗八代的臭屁!”
  在朱皇后被封为贞洁夫人时,赵瑚儿经常想,她还不知羞耻活着,以后若是能回到大宋,如何面对他人。
  从没人这般斩钉截铁告诉过她,错不在她们,自己的想法最重要。
  赵瑚儿心头的阴霾消散无踪,她想笑,嘴角上扬到一半,就止不住泪流满面,喃喃道:“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4章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在天明时分停了。天地间银装素裹,大雪几乎没过小腿。
  陆陆续续中,浣衣院有了动静。开门声,木屐踢踢跶跶声,偶尔夹杂着厉声的呵斥与尖声哭泣。
  管事们管教打骂,用破布随意一卷,抬出去扔到乱葬岗的尸身。浣衣院的所有人,对这一切早见怪不怪。
  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就没入污泥里。帝姬后妃与宫女民女一样,神情麻木,在管事们的指使下开始干活。
  上京寒冷贫穷,金国寻常百姓也吃不起一日三餐。浣衣院的人一日饮食,不过在半晌午与傍晚时,分得些汤水饼子。
  吃食只给当值做事的人,帝姬后妃等特别些,抵了“一千贯”,她们每日可以多分到一碗汤水与一块面饼,负责洗权贵们的衣衫。
  赵寰只打了会盹,今日要当值,她很快套上衣衫下炕。拉开门,朝外警惕打量倾听。
  外面一切如常,她稍微放下了心,关上门,朝紧张看过来的赵瑚儿点头示意。
  赵瑚儿松了口气,跟着起了身,留下赵金铃继续在炕上躺着。
  赵金铃幼小没人管,平时乱窜找吃食,或靠着姊妹们拉扯一把,如同杂草般顽强活了下来。
  赵寰洗漱出来,见她还一动不动,怕她着凉生病。走上前,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赵金铃眼睛倏地睁开了,眼神恍惚可怜,含糊着叫了声“姐姐”。
  待看清眼前的人,赵金铃眼中的光明显暗了下去。只很快,她脸上浮起笑,说道:“我没生病。”
  赵寰知道她想念生母,只在这个鬼地方,生母在绝不是好事,还是身体无恙最重要。
  没有摸到热度,赵寰松了口气,将她被褥掖好,说道:“再歇会吧,过会我将汤饭给你留在炕头。等下暖和些,你起来再食。外面冷,别到处跑了。”
  赵金铃乖巧地点头应了,赵瑚儿正在系裙子,闻言转头看去,说道:“二十一娘,我先去拿饭食。去迟了,韩婆子又得找茬。”
  韩婆子原是宫中的尚义女官,在宫里时,得称她一声韩姑姑或者韩尚义。金人用大宋人管着她们,听赵瑚儿明显鄙夷的语气,看来,韩婆子与她们这群帝姬贵人不对付。
  韩婆子能被提拔,除了拼命巴结上了金人,就是恨死了她们这群皇室,金人能放心让她看管。
  无论哪种一种,韩婆子都称得上是掌权者。这几日赵寰生病起不了身,还未曾见过她,沉吟了下,说道:“我与你一起去吧。”
  赵瑚儿嘀咕咒骂了两句,与赵寰一起出了门。
  灶房在靠近院墙角落的院子,离昨晚埋尸身的地方,中间隔了一条夹道。赵寰与赵瑚儿两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朝夹道那边看去。
  路上堆着的积雪无人清扫,平平整整,上面不见脚印。赵寰心下稍定,收回视线,与赵瑚儿一起进了灶房。
  屋子里烟雾腾腾,碗盘碰撞叮当做响。韩婆子约莫三十五岁左右,不胖不瘦,能在宫里做到尚义,眉眼首先得端正。
  只如今的她,眼角嘴角下拉,加上左右脸颊上的两条深深纹路,板着脸站在那里,除了凄苦之外,更是凶相毕露。
  排在前面的人井然有序,很快端着汤饭离开。到了赵瑚儿,她走过去,拿着汤勺的婆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婆子嘴角撇了撇,哐当一下舀了半勺面汤,快倒进碗里时,手抖了一抖。半勺汤,只余下了一小勺。
  赵瑚儿咬了咬唇,接过了汤碗没做声。管着饼子的婆子,在篮子里捡了只缺一大角的饼子,随手扔在缺了口的陶碗里。
  韩婆子一言不发,阴森森盯着脸色很不好的赵瑚儿。赵寰快步走过去,站在了赵瑚儿身边。
  管饼子的婆子冲着赵瑚儿眼一横,恶声恶气道:“不吃就放下,还站在这里作甚!”
  赵寰听婆子的话、明显带着金人的口音,不由自主再看了眼韩婆子。
  金人都在她手底下做事,真是不可小觑。
  赵瑚儿见赵寰上前,咬牙忍了,悻悻端了面汤与饼子离开。
  轮到赵寰时,她的面汤与饼子量尚算正常。便与其他人一样,端了走到赵瑚儿身边,将碗放进了她的食盒里,低声说道:“你先回屋去用饭,我很快就回来。”
  赵瑚儿愣了下,见韩婆子已经朝她们看来,低声说了句保重,提着食盒朝外走去。
  赵寰走到韩婆子面前,福身客气地打招呼:“韩娘子。”
  韩婆子眼神冰冷,抬眼上下打量着赵寰。渐渐地,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嘴角往上扬了个细微的弧度,讥讽地道:“在下可当不起柔福帝姬的礼。”
  话虽如此,韩婆子却万万没有不敢受赵寰礼的意思,神色隐隐出现了不耐烦,说道:“拿了饭菜就快走,还站在这里作甚。等下当值迟了,可不要怪我不拿你们当帝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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