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涅斯怒目而视:“你还是和七年前一样不会说话!不要玷污我跟塔沃伦纯洁的友谊!”
“我说得有什么错吗?”赞达玛摊开手,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你之前回答我画像上的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那这位法师先生……你别说就是画像上的人呢,我可是问过小洛伊丝的!她说这画你在起码一百多年前就画出来了!”
菲涅斯看上去十分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但几次张嘴都无法有力地回驳出什么——起码在保密的情况下。于是他只能沉默着地望着了东方巫师,轻声说道:“塔沃伦……”
林珩一挑眉,恰到好处地说道:“喔,对了,忘记和你说了,我的名字是林珩,不太会念的话喊我林就好。”
黑发法师脸上的表情似乎化为了一片片的碎片,摇摇欲坠。赞达玛看着难得吃瘪的菲涅斯,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但还没等他笑多几秒,东方巫师的声音便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是他。
“对了,这位优秀的骑士长后备役先生,您还不打算处理一下这群沙盗吗?”他好似很苦恼般看了一圈围观了大人物之间情感大戏的普通民众们以及后方一脸无语的骑士们,“让人一直站在这里围观你们二位之间的私事,不太好吧?”
赞达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变为了沉痛的尴尬。他干笑着指挥着下属将这群沙盗打包带走,为了挽回自己在民众前的脸面,假咳了一声后做出一幅十分正直而优雅的骑士作态,向着菲涅斯与林珩行了一礼。
“骑士团永远为了众人而服务,多谢二位对于公共治安所做出的贡献。如果有时间的话,请来骑士团本部一趟,来领取相应的报酬。”他抬起头,以一种他人看不到但是黑发法师能够看到的角度吡牙咧嘴道,“在镇守索拉城的这段时间,我都会在骑士团里。”
菲涅斯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一样,十分冷漠地点了点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对了,皇城的骑士团本部也可以领取吧。”
他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赞达玛额头青筋景起。相当生硬地回答:“是的,哪里的骑士团都可以……整队!返回!”
盔甲相撞的声音再次响起,骑士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回去了。与来时不同的是,他们打包回去了几个沙盗,而丢失了长官的脸面。
酒馆老板躲柜台后面看完了这出好戏的全程,看到骑士远去了才探出头来冲着他们笑了笑,看向东方巫师的眼神更尊敬了几分:“几位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
林珩了然地点点头,在塞克斯的后背上一拍让他从桌上下来,径直走了出去。酒馆老板热情的声音还在后面追着:“多谢几位大人!以后来我的酒馆喝酒,我给几位大人免单!”
东方巫师随意地冲他摆了摆手,踏出酒馆门口,踩到了街道的地面之上。外面的气温要比室内更冷上一些,林珩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中,也让他的大脑迅速降温放松了下来。黑发法师紧跟在他的身后,明明脚步不紧不慢的样子,速度却一点也不输给身为调查员的林珩。林珩撇了一眼有些犹犹豫豫的菲涅斯,很快又将视线转回了前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保持着富有规律的呼吸。
沙漠的夜晚总是会比其他地方要冷上几分,东方巫师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浅浅的白雾,打转着下沉,最后彻底消失。
菲涅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只可惜,林珩仿佛永远都不会露出过于明显的情绪,永远都是一幅平静的模样。一时之间,因为出色的观察人心能力而被人忌惮不已的首席大法师忽然丧失了判别人情绪的技能,只能忐忑不安地猜测。
塞克斯和沃罗司提跟在他们两人的后方,隔了有一小段距离,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半恶魔还时不时对着黑发法师的背影翻个白眼。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相当有眼力见地没有上前去打扰。
这种难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菲涅斯几乎要忍不住挑起话题之时,却忽然听到了东方巫师的声音:“那个红发的骑士在你们国家的骑士团里等级不低吧?怎么会跑来索拉城?”
“罗迪亚大贵族的军队要穿越沙漠,期间一定会经过索拉城。皇城派他过来,一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及威慑,二是骑士长想要锻炼锻炼他。”说到这时,他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对了,阿帕罗现在还是加瑠的骑士长,我前段时间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都开始留胡子了!塔沃伦,你的……”
菲涅斯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你不记得了,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看着满脸写着失落的黑发法师,林行将目光向前移,望向前方的街道。他烟灰色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像是无时无刻处于一种失焦状态,出于世人对盲人的刻板印象,他应该是柔弱的。但只有法师与他认识的人才知道,这个身形甚至有着单薄的男人到底拥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菲涅斯。”他忽然开口说道。被他所叫到名字的黑发法师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他,直直地对上了一双烟雾缭绕的眼睛。菲涅斯有些愣住了,这双眼睛与他回忆中的棕色眼睛是如此的不似,又是如此的相似。
他的脚步缓缓地停住了,两人就这样站定在一盏路灯的下方,后方的塞克斯与沃罗司提的步伐也一顿,装作对一家店铺很感兴趣的样子将头转了过去。
路灯的照耀下,黑发法师那双如同深渊般漆黑一片的眼睛里仿佛也多出了一抹亮光。林珩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张紧张不已的脸,开口却是一句相当破坏氛围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多少朋友?”
菲涅斯完全呆在了原地,看样子正在心里不断确认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但我先事先说好了:我不叫塔沃伦,我叫林珩,人生也没你们这么长。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同理,也不应该认识你们。”东方巫师的声音很轻,配合上他那空灵的声线,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温柔,“听你的描述,塔沃伦是你曾经很重要的友人,并且与我长得很像,不,几乎是一模一样,对吧?”
菲涅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有些慌张地开始解释:“塔沃伦……不,林,我不是靠着外貌来认人的,我是,我是从我学生的身上感应到了你的魔法!所以才会认定就是你本人回来了!”
他的手心里忽然出现了两枚呈淡灰色的水晶,魔力波动都近乎趋同。里面的灰雾不断的流动着,散发出令林珩无比熟悉的气息。这很明显保存的是魔法,并且还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体系的魔法。
林珩的呼吸一窒,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那两枚水晶。
最关键的是——林珩在这里面,感受到了自己的魔力。
两枚,都是。
第45章 莱纳城攻破
漫天的黄沙飞舞, 一支穿戴着玄黑色盔甲的军队正在这荒凉的沙漠之中不断前进着,黑色的马匹踏入细软的沙中,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脚印, 但又很快被风所吹平。而在队伍的中心位置, 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之中却坐着两位地位非凡的男人。
塞勒弗掀开窗帘,查看了前方的路况,在确定了前面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沙漠后,便又坐了回去,倚靠在马车壁上,对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说道:“温德尔, 你之前说在精灵之森里遇到的那个东方巫师,真的有占卜未来的能力?”
温德尔,也是林珩之前在精灵之森中所遇到的那个流浪的国王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同鸽子血般鲜艳的宝石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手指不自觉地摩娑起那枚东方巫师留下的袖扣。
他没有见过这种材质的宝石, 所以一眼便从自己的衣物之上发现了这枚不同寻常的“礼物”。虽然不知道那位神秘的东方巫师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袖扣与这枚宝石进行互换, 而出于国王的警惕之心也时刻提醒他要将这枚宝石慎重对待, 起码得交给法师检验一遍才能随身携带。但出于不知从何而起的私心, 他鬼使神差地直接将这枚袖扣别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与他身上的色彩相当得格格不入, 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到底有没有占卜未来的能力,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这位被放逐的国王淡淡地开口说道, 塞勒弗先是一愣,紧接着哑然失笑。
“你说的倒是没错, 如果没有那个东方巫师的占卜, 我都不知道你得在外面流浪个多少年才能拉下面子来找我。”
他将头倚靠在马车壁上,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神情看上去有几分释然。
“无论这一次反抗的结果是不是真的跟那个东方巫师所说的一样,我们两个能破除当年那件屁事所带来的束缚,也算是死无遗憾了。”
温德尔皱起眉头:“死而无憾?你?”
作为发小,塞勒弗自然轻而易举地便听出了对面人这简短话语底下的嘲讽之意,捂住脸轻笑了一声。
“行了,我知道你的抱负比我要远大,不成功夺位,我真是怕你被埋在地底下,都要成为死灵法师,化成骨灵从土里爬出来。而至于我——”塞勒弗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本来就是在自己的领地里混吃等死,如果复位失败,我就偷偷地逃跑,麻溜地滚回我的领地里,反正谁也打不进来。”
那双红色的眼睛望向了窗外:“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马匹之上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黑压压的行军就这样横贯了整条沙漠,不断向着罗迪亚的边境所逼近。塞勒弗简单估计了一下这里距离莱纳城的距离,于是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现在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毕竟到了莱纳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莱纳城虽然位于边境部分,但因为其酒业十分发达的原因,商路可以说是贯穿各大城市,只要夺下这里,就相当于打响了推翻统治的第一枪,也为后续的战争提供有利的地形条件。
更何况,如果夺不下莱纳城的话,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前往落石镇,暂时休整之后,利用地形硬生生磨开城门。
只不过说起莱纳城,他记得那个半精灵的小骑士好像被新国王赶来了这边?他倒是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战功累累的小骑士有印象,只是不知道他效忠的到底是国王呢,还是【国王】呢。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沙漠中灼人的热意也达到了最顶峰。因为过高的温度,空气也扭曲起来,战马的步伐变慢了许多。炙热的太阳无情地灼烧着大地的一切,仿佛在为这场战争起了个不太良好的开端。
在马车厢内也感觉到了这灼人热意的温德尔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同样睁开了眼睛的自家发小严肃的目光。
行军作战虽然并不完全依赖着地形以及天气,但在战争之中自然的因素依旧会产生影响,尤其是这种恶劣的天气。塞勒弗与温德尔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掀开了布帘,向着后方的大骑士招手,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后方的士兵状态如何?”
大骑士的脸色不太好:“军队里的兄弟们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行动明显迟缓了很多。”
塞勒弗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挥挥手让他退下,又重新坐回了车厢内,随手释放了一次大规模的降温魔法。一时之间,原来令人无法忍受的温度瞬间便降了下来,只不过由于施法人特地放大的施法范围,效果并没有原来这么大,只是从能热死人的热变成了普通夏天时的炎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