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尔看向他,略带调侃地说道:“你的魔力就是这么让你挥霍的?”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士兵中着暑去打仗吧?”塞勒弗叹着气说道,随后,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接话道,“对了,我刚刚看了一眼,大概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莱纳城。”
温德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们行军的动静很大,估计早在刚刚启程之前,莱纳城便已经接收到了消息,因此不管什么时间点发动进攻效果都相当一般,只不过能趁着上有光亮之时进攻也总比顶着黑进攻要好。
他们这一次的夺权行动完全是明牌,丝毫没有掩盖的想法。至于目的也非常的简单——他们想借此机会来看一看,原本那些口中说着效忠的人是否会继续保持他们的忠诚。
“对了,你跟柯达里家的那个小孩关系怎么样?”塞勒弗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道。
温德尔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很有抱负也很有野心的一个孩子,只不过行为举止有些过于冲动了些,到底还是一个年轻人。但是,我很看好他。”
“我可没问你这个。”
“我知道,但忠诚这种东西,你无法从一个少年人的身上察觉到太多。”他将头向后仰去,靠在马车壁上,“以我与那孩子相处的经验来说,与其说他效忠的是我,更不如说他效忠的是这个国家,又或者是他心中的正义。如果我不是因为兵变而被赶下台,而是因为□□而人民起义什么的,他必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塞勒弗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
国王的眼中闪过一抹锋利的寒光:“这孩子,说不定能够成为我们手中的一把利剑。”
……
距离他们不足十公里的莱纳城中,金色头发的骑士队长注视着桌子上那枚神秘的图案,像是出了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骑士团里的一切都闹哄哄的,时不时有匆匆行走骑士从他的身边路过,投来有些疑惑的目光,但出于对伊凡尔纳的信任,他们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多问些什么。
没有人上前来问话,这让陷入了焦灼之中的半精灵心里好受了很多。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配剑重新带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当初被赶出皇城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血流成河的街道上躺满了平民的尸体,但身为保护他们的骑士,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深深的绝望以及矛盾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内心的屏障,最后被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所彻底击碎。
仿佛只是过了一瞬,又仿佛是过了很久,再睁开眼时,伊凡尔纳的眼中已经褪去了原本的纠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他握紧了手中冰凉的佩剑,抬脚迈着大步朝着骑士团的门口走去,与往常一样向着自己的手下沉声说道:“走吧,去城门。”
太阳已经逐渐西沉,昏黄的日光投射在街道之上,也映照出了不远处列队整齐的军队。玄黑色的盔甲几乎要吸收掉一切光源,而在队伍的正前方,同样穿戴着盔甲的红瞳男人面容严肃无比,双手交叠,放于剑柄之上。他的头上并没有冠冕,但他身上的一切都象征着——他是一位国王。
伊凡尔纳率领着骑士团登上城墙,莱纳城的人手原本不足以抵挡如此之多的军队,但十分凑巧的是,前段时间皇城派来了一队精锐骑士,说是要前来接送大贤者大人到达皇城暂居片刻,但当伊凡尔纳不情不愿的将他们带到旅店的门口之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有人侦查到属于东方的莱恩家声势浩大的发动了兵变,直勾勾地冲着莱纳城而来。皇城而来的精锐部队因此驻扎下来,以协助抵御敌军的攻击。
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这支精锐部队的队长,也是他曾经的同伴。那位骑士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多说些什么,好像在为了他惋惜。
为他惋惜什么呢?惋惜他被赶出了皇城的命运吗?只不过这些伊凡尔纳都不在乎了,他低下头,那双如同蓝宝石般澄澈的眼中倒映出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以及队伍前端的无冕之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温德尔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了短短一瞬的交接。只是这稍纵即逝的对视,温德尔便瞬间明白了一切,随即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夜色逐渐笼罩大地,两方之间对峙的氛围也上升到了最顶峰,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厚到仿佛有人擦亮打火石便能瞬间引燃一场滔大火。在太阳完全没入地面之时,这位被流放的国王扬起手,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后方的军队顿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前冲去!
敌人来势汹汹,骑士团却并没有自乱阵脚,而是在骑士队长有条有理的指挥之下进行反攻。身为被册封到遍远之地的贵族,莱恩的军队必定没有层层筛选的骑士团强大,然而就在这如此之大的实力悬殊之下,场面却打成了平手。
骑士队长皱起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他的视线在下方巡视,他眼前闪过一抹绿色,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冲着城门处望去——只见那里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被布下了数不尽的藤蔓,将留守的骑士措不及防一网打尽。
“伊凡尔纳,你——!”骑士队长猛地转过头,脸色涨得通红。这位年轻的骑士小队长却面色如常地注视着他,澄澈蓝宝石眼睛中没有愧疚、也没有喜悦、更没有得意之情,只是一片平静。即使是被发现了背后所做的手脚,他操控魔法藤蔓的手却一刻未停,将即将落到下方军队的魔法全部挡住。
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这位充满锐气的年轻人变得陌生起来。半精灵的魔法不是非法师的骑士们可以阻挡的,失去了骑士团的抵御,城门很快便被撞开,根本没有想到会被自己家长官背刺的骑士们都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上方的伊凡尔纳,满心不甘地被后方冲上来的士兵限制住行动能力。
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反水征兆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的金发骑士向前一步,动作轻盈地跳下了城墙,在身后众人的怒视之中单膝跪地,恭敬地向着男人行了一礼。
“我仅代表柯里克家族欢迎您回到您的王国,请您相信,我们一直跟随着您。”
温德尔深深地注视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满意以及欣赏。他俯身,就像是寻常所做的加冕礼那样,将腰间的佩剑拔出,在少年已经不再瘦削的肩膀上点了三下。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新一任的大骑士长了。”
城墙上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的骑士队长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脚下一个踉跄,靠在了墙上。
“我早该想到的……”他似乎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出乎意料的是,伊凡尔纳并没有符合他的年纪应做的事那般惊喜地抬起头,而是保持着单膝跪地行礼的姿势。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大骑士长语气淡淡:“谢谢您的恩赐。”
略长的金发垂落,投下一片阴影,遮盖住了少年眼底翻腾的情绪。
莱纳城,攻破。
第46章 启程
“我虽然被你天天骂是木头, 但也不是真木头。你以前给我看过的那些爱情故事里的主角总是因为长相而产生各种误会,还让我学着点别不长脑子,我又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张相像的脸就上来认人?而且你的眼睛颜色也 ……”
仿佛要将积囤了上百年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菲涅斯的嘴一张开就停不了了。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首席法师先生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凭直觉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对面从他掏出水晶开始便一言不发的东方巫师,试探性地说道,“林?你还好吗?”
林珩的脸色很明显不太好,他阴沉着脸向着那两枚水晶伸手,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 菲涅斯没有任何的躲避,堪称顺从地让他拿走了水晶。
在冰冷的晶体触及到指尖之时,林珩抿了抿唇, 将其中一枚拿了起来对准了路灯——光芒的照耀之下, 水晶的内部流淌着一团又一团的灰色雾气, 伴随着拿起之人的动作而变动着方向, 有点像他买过的周边里的流沙立牌。光线勾勒出水晶的外轮廊, 澄澈透明。
那双同时是烟灰色的眼瞳暗了下去, 显而易见的, 这枚水晶里承载着的确确实实是他的魔力。东方巫师的指尖微动, 那水晶内部的雾气顿时被抽了一缕, 仿佛安装了定位雷达一般就要往菲涅斯的面门而去!
就在这缕雾气即将启航之时,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却一把将它抓住,收拢在了手心之中, 施法时长超时, 那缕雾气也自动消散开来。
林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抬起头问道:“我当初对你用了什么法术?”
意识到林珩已经以“我”为主语指过去的事, 菲涅斯有些激动,耳廓漫上一层薄红:“你当时想对我用束缚咒来着,但是被我手上的水晶给自动收了进去。”
束缚咒?林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轻描淡写便将束缚咒背后的事给跳过的黑发法师,得到了一个略带心虚的疑惑眼神。他轻笑一声,将那枚水晶拎起反复观察,似乎想要看出这枚普普通通的水晶有何特殊。
他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将法术所吸收进去的水晶,就连能把这个世界的魔法给吸收进去的水晶都没有,那能够将属于异世界来物的神秘学法术吸入的就更不该有了。
难不成……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林珩皱着眉头,在脑中不断地建立又推翻一条又一条的猜测,眼里的灰雾也伴随着他的思索而涌动着。过了半晌,他抬起头刚想发问,菲涅斯便直接开口先他一步解释道:“这枚水晶外观上看虽然很普通,但可以吸收魔法、包括林你的法术的,全世界应该只剩下这两枚了。”
东方巫师闻言挑了挑眉,追问道:“喔?那它为什么有这种功效?”
他刚说完,就看到对面的黑发法师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一声,在纠结了好一会才小声开口道:“因为,这两枚水晶都是你长期带在身上的……我猜是这样。”
“因为我长期带在身上 ……”东方巫师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等等,他长期带在身上的水晶,被菲涅斯拿在手里?
林珩大脑宕机,随即大彻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向菲涅斯发动束缚咒。一时之间,看向黑发法师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
菲涅斯的额头冒出几滴冷汗,顶着东方巫师极为不信任的目光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找补:“我当时拿起来只是在做法阵回路,把你的那枚水晶挂坠当成材料了而已!”
林珩抱胸,继续用着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那为什么我会上来就对你用束缚咒?”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在看到别人动重要的东西时第一反应也不该是直接用个法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