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忽然对这样的场合有些厌倦。
大抵是站在前面拿着麦的那人唱歌太难听,吵到他耳朵了。
贺屿之摇了摇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闻知发过来已经有一会儿的消息。“生日礼物给你放在门口了。”
“生日快乐。”
而此时,可能是看贺屿之一直没回复,旁边粉头发的姑娘干脆坐得离他近了些。
她前几天看到群里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哥家里特别有钱,让务必陪好玩好。
没想到居然长得还这么帅!!这私下没化妆的样子,可就比那些男流量好看多了。
可是她刚一凑过去,贺屿之就忽然起了身,顺便跟在旁边正在玩足球桌的程良跟杜时泽说了句:“回去了。”
“啊??这才几点啊,那么早回去干吗?”
程良问。
“我回去有事。”贺屿之说,“你们玩儿吧。”
“有事,有什么事啊,贺屿之你不会是回去学习吧?”杜时泽愣了愣。
不过贺屿之没回他,而是径直推开门出去了。
整个场子里最耀眼的一个人走后,在场的女生不时都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
“哪是回家学习啊。”
程良看贺屿之走后,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跟你说,我感觉这段时间贺屿之跟闻知很怪。俩人之前停电那会儿出去,过了好久才回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刚刚在路上也是,还跟那女的说话,给她安排司机送回去,啧啧啧。”
“你说他之前对哪个女生有这么好心过?”
杜时泽也一愣,“闻知啊,就脸上有胎记,学习还不错,她妈妈在贺屿之家打工做保姆那个?”
“对啊,就是她。”
“怪不得……”杜时泽皱了皱眉,“贺屿之好早之前还问我是不是女生喜欢成绩好的,不会就是因为闻知吧?”
“我去,对啊!”
程良拍了一下身前的足球桌,“怪不得我之前跟他看大榜,他站在人家前一百名那边脸色不好看,之后学习就开始突飞猛进的。”
“但……应该不能吧?那女的给我做女朋友我都不要,贺屿之能喜欢她?”
杜时泽皱了皱眉,分析说。
“对啊,这谁听了都很诡异对吧?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可能,不敢往这方面想。”
“贺屿之这……他这审美有点迷惑啊。”
“难道他眼里看到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也不会啊……他之前不是还特讨厌那女的来着么。”
程良越想这件事越觉得邪乎,忍不住喃喃道。
__
另一边,一个小时后的贺屿之已经回了公馆。
他拿着蛋糕站在门外。
门里,闻知心脏咚咚咚地跳,越来越剧烈,但还是按捺住了激动和困惑,先过去开了门。
女孩儿一开门,迎面便是贺屿之那张清俊的脸。
对方手里拿着一大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纸盒,应该是装蛋糕的。
闻知愣了愣。
“你……你不是应该在外面过生日吗?”
贺屿之没解释,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说:“陪我一起吧。”
女孩儿站在原地,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只好先侧身过来,让出一条路让贺屿之进来。
少年拎着蛋糕走进来,将装蛋糕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了上面系好的蝴蝶结带子。很快,漂亮的巧克力蛋糕就出现在了闻知眼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生日蛋糕了。刚一打开,有种蛋糕跟奶油、以及巧克力的香味就满屋子乱窜。
好甜。
“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没有吃蛋糕吗?”她问。
贺屿之摇了摇头,神色淡然:“没有。”
闻知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那你要不要点蜡烛?”她问。
见贺屿之没说话,也没动作。闻知便主动说:“我帮你吧。”
蛋糕很贵,孙慧也说蛋糕不健康。所以这几年闻知过生日都只是吃面条。
但怎么会有女孩子真的不喜欢蛋糕呢?
她喜欢蛋糕,喜欢奶油甜而绵软的香气,也喜欢过生日的那种新奇。
可惜没有人叫闻知去帮忙过过生日。
她也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到真实的生日奶油蛋糕了。
女孩儿兴致勃勃地将旁边袋子里的蜡烛拿出来,插在蛋糕上面。又拿着送的打火机准备点燃,这时才忽然想到了今天是贺屿之的生日,这蜡烛要对方来点才合适。
“呐,给你。”她把打火机递过去。
贺屿之原本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接了过来,顺手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闻知又兴冲冲地跑去关了灯。以至于满屋只剩下蜡烛燃烧的暖黄色光芒。她坐到贺屿之对面,小声提醒:
“你可以许愿了。”
“……”
贺屿之以前从未有过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他想要的东西就能够得到,而其他没有的东西本身也不在乎,或是不感兴趣。
所以以往进行这个环节时,就只是走个过场,直接吹掉。
何况对着蜡烛许愿,这在他眼里就是很幼稚到家的事。
原本都不想弄的。
但不知为何,当他抬眸看向对面闻知时,又有些犹豫。
女孩儿的眼睛亮亮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星星似明灭的光,好像在特别期待着他走完这样一套幼稚的流程。
贺屿之有些无奈。
但他没办法,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而另一边,闻知正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他。
蜡烛燃烧时的火光照亮了少年精致英俊的脸。那着实是一种柔和的光,害得女孩儿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
此时的贺屿之很安静。
他看着她,发现他睫毛真的很长,皮肤白且细,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看起来粉粉的,薄厚适中,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她本来还在生他的气,但此时却又有些生不起来。
虽然不知道贺屿之怎么没有跟那些他的有钱朋友们在一起吃蛋糕,但他愿意回来带她一起,闻知心里就觉得有些暖暖的。
她心在那时那刻软了下来。
而此时,贺屿之也睁开了眼睛。
“你许愿……想考上A大么?”闻知问。
毕竟是国内最好的大学。贺屿之又是北城的人,考A大进入最好的系,对于他来说,如果留在国内不出去,这就应该是最优解。
“还是出国?”她问。
没想到贺屿之却摇了摇头,声音酸涩而虔诚。
“我许愿,希望闻知不再自卑于那块胎记了。”
闻知愣了一下,在脑袋里重复一遍这句话,心头像是被很重的东西狠狠撞了下。
随后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如海潮般汹涌席卷、包裹。
不是悲伤,也不是激动。
反而是一种被砸晕了的震惊、感动和难过。
闻知向内旋了旋手指,没有想到自己那样笨拙且想要掩藏的自卑,原来贺屿之一直都清楚。
又或许……
其实每个人都清楚。
她平时躲闪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从来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不敢穿好看的衣服,仿佛低到尘埃里才适合自己的样子。
但闻知长这么大,就只有贺屿之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也只有贺屿之会说,希望让她不要再自卑于此。
只是这种被戳穿的方式,让她有些想哭。
倒不是责怪或委屈,而是灵魂被撞到的惊痛——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也本可以忍受黑暗。
而如果贺屿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或许她对他也只是青春期少女对好看异性的暗恋。只要时间一久,慢慢也就会被淡忘、甚至被更新鲜的面孔所取代,而不是像他们后来的那样。
藕断丝连、抵死纠缠。
最终筋疲力尽、两败俱伤。
少年说完后,房间里有一段时间短暂的寂静,谁都没有再说话。闻知甚至能听到蜡烛燃烧时的细微声响。
只有她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的,浑身发热。
女孩儿深呼吸,想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睛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酸。
他……也喜欢我吗?
闻知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这样的想法。再加上之前的事,心里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对面的少年怔了一下,微微睁大眼,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
闻知情绪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擦了擦眼泪,也说不出什么,但想哭的情绪却很重。
贺屿之看她哭的那么难过,只好站起身拿了纸巾过来,直到站在她身边后递过去。
“你不喜欢听,那我以后不说这个了。”他说。
闻知却摇了摇头。
“没有。”
她心里像是溃堤一般,见贺屿之过来了,便也站起了身。女孩儿抬头看了下他的眼睛,但很快又低了下去,声音细而柔软。
“因为生日愿望一般都是跟自己有关。”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贺屿之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愿望。”
闻知低着头,眼泪卡在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闻知忽然有种想要抱她的冲动。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她抬起头问他。
女孩儿白皙的皮肤强调了她卡在眼角的红。贺屿之离得那样近去看她脸上的那块胎记,其实并不难看。他替她擦粉饼的时候就已经仔细地看过,甚至熟悉了。
闻知的这句话,让贺屿之心里有个位置被戳到。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俯身抱住了她。
闻知本来只是想问问,如果贺屿之同意的话她就抱他一下;如果不同意就算了,也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对方直接弯腰抱住了她。
她抬着头,后背僵硬了一下,很快有电流滑过。
闻知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两只手抬起,然后试探性的、慢慢抱住了贺屿之的腰,然后闭上了眼睛。
真的很满足。
原本空旷的心里此时好像被温柔且温暖的东西所充满,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她想,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那一刻她是开心的。
至少在那一刻。
她相信命运也曾是眷顾她的,垂怜她的。
少年的腰很细,但他身材好,抱的时候可以摸到精壮紧实的感觉。不过贺屿之衣服上没有平时那种淡淡清新的气息,而是比往常多了几分酒的味道。
他好像喝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贺屿之确实抱了她好就才松开。
可即使是这样,闻知还是有点舍不得——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他松开她,但仍站在那里没离开,而是低头看着她。
“你听说过那个说法吗?每个人都是上帝的苹果。”他问。
少年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着她,让闻知好像浸泡在温暖的海里。
“没……”
闻知摇了摇头。
贺屿之稍微笑了笑,两只手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右手食指的指尖沿着闻知眼角处的那块胎记缓慢的描摹着,画着那块胎记的边缘。
闻知仰着头,当对方指尖放在她脸上眼角时,身后有火在燃烧着得感觉。
她一动都不敢动,看着贺屿之有些失神,耳边却又听到他说:
“每个人都是上帝的苹果。”
“因为你很甜,很香,比别人都好吃。上帝喜欢你,所以才会咬得你比别人更重。”
说到这时,少年沉而温柔的声音微微顿了顿,指尖也在闻知的脸上停了下来。
“这里,或许就是上帝的咬痕。”
她听到他说。
闻知仰着头,明明仰了很久,却丝毫没有酸痛的感觉。有的只有震惊,以及心口间猛烈的跳动。
她眼睛看着他,眼底就不自觉发酸。
谁知贺屿之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唇上有温热而熟悉的痕迹,但跟上次不同的是,微微带了些苦涩回甘的洋酒味。
“为什么要亲我?”闻知问。
她终于问出了口,即便这个问题她已经想问了近一个月,可直到这时才彻底问出来。气氛所至,闻知感觉如果自己现在不问,以后也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去问了。
“因为想亲。”贺屿之回答。
但这并不是闻知想要的答案。
她抿了抿唇,稍微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来。然而才低下,便又被贺屿之用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忽然之间就重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