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周宇捂着脸,囫囵不清道:“你说她是你亲妈,那你爸是谁?是不是后妈一查就知道!”
“关你屁事。”楚巫扯起嘴角,不屑道。
张老师做了个深呼吸,尽量露出笑容:“不要吵架,和平解决嘛。”
最后马师傅把空支票本子塞回自己兜里,没赔钱,那个小孩也没道歉。
波浪女士被马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借着带儿子去医院的借口灰头土脸溜了。
“要不然给你转个班?”口干舌燥的马师傅喝完水,把一次性纸杯扔垃圾桶,问男孩。
张老师也期待地看着他。
“凭什么我转。”男孩冷笑:“要滚也是他滚。”
马师傅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跟张老师说:“孩子我先带回去了,今天麻烦你了老师,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可以找我。”
张老师面上带着僵笑,送他到门口,等这俩人走了,只觉得浑身无力。
她都想去申请调个班任教了,这两位小少爷自己谁也得罪不起啊。
马师傅对于这种事也不怎么在意,不过还是给楚逢月发了条短信,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
她这个年纪有个儿子,而且孩子没有父亲,在学校里很容易被议论。
这种事以后估计会经常发生,还是得让楚师傅有个心理准备。
楚逢月在深山老林里钻,越往里走越没有信号,在日落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块符合条件的地。
在这做了标记,她招手,示意白垣可以回去了。
白老爷子对于地的要求并不高,或者说没什么要求,不过要另外布置一个风水局,才能做到他说的子孙安稳。
回去的时候楚逢月疲倦地靠在车窗上,在想七星续命灯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这种事太耸人听闻了,白家愿不愿意试她也不知道,而且还得先支会老爷子。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白垣见状降下速度,让车辆在行驶过程中尽量平稳一点。
到了白家,楚逢月去已经安排好的房间休息,晚饭是白家体谅她太累了,直接送到屋子里的。
白家都是木质结构,屋子里摆放的都是竹简,她没有随意翻阅。
吃着饭,她给青玄道长拨了个电话。
“楚师傅?”那边接的很快,“有什么事吗?又遇到煞气了?”
“不是。”楚逢月把茄子咽了下去,她问:“您能确定,师门里对于七星续命灯没有任何提及吗?能不能麻烦您老帮我问问其他的道长。”
青玄道长知交满天下,他认识的人很多,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好,稍等片刻,待会儿给你回信。”青玄道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给同行们打电话套话。
过了大概五分钟,楚逢月看到震动的手机,立马接听——
“喂?”
“楚师傅,都没有记载。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没有。”楚逢月放下筷子,揉揉太阳穴,“麻烦您了,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看着还剩一半的饭菜,她沉默片刻,又拿起筷子继续吃。
也就短短一天,发生了不少事。
村长跟着黑猫跟踪周进潜入了周家,现在还在人家祠堂里躲着。
而南星,已经和张旭领了证。
之前她逃婚给张旭的阴影太深,怕纪凯云再生什么变故,直接把人拉去民政局。
在纪凯云的忽悠下还有张旭的哄骗中,南星又在做张家太太的梦,她接受不了以后和豪门再也无缘。
而这次张家连个婚礼都没有给她,秦画本来还打算在她结婚的时候狠狠嘲笑一番,现在没机会了。
张家只请了家族里几个长辈,然后就是纪家夫妇和纪河,有意思的是南家夫妇也在邀请之列。
看到纪南两家剑拔弩张,张旭满意地笑了,再看向身穿红色敬酒礼服的女人时,眼里带着嘲讽,晦暗不定。
南星端着酒杯跟在坐轮椅的男人旁边,到了给张家父母敬酒的环节,张旭忽然开口:“根据张家家规,你应该跪着敬酒。”
南星脸色煞白,下意识看向南家夫妇。
南章眸色平静看着她,眼底冷漠一片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南星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可在场没有任何人为她说话,张太太冷笑:“觉得嫁到张家委屈你了?还想着赵家那个老东西呢?可惜了,他是个假货。”
“想当赵家的当家夫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南星摇摇欲坠,扶住旁边的轮子,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她骤然清醒。
这回再想逃婚,已经晚了。
她陷入绝望。
甚至在奢求赵竹音能来救自己,哪怕继续取她的精血。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日出东方一点红。
楚逢月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她住的是最高的木楼,能将远处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伸手,一缕明黄之气缓缓落在她掌心之中,缠绕片刻后又消散。
这是昨天点穴时沾染的气场。
她不由想到自己留在赵书青手上的那枚厌胜钱。
加上那个,胜算会不会大一点?
她有些不确定,脸色阴晴不定。
“楚小姐。”白家的佣人来敲门,“家主请您去前厅用早餐。”
“好。”回过神来,楚逢月换了身衣服,往楼下走。
这是九层的木楼,走下去也要些体力,不过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正好也观赏一下墙上的木刻画。
到了前厅,楚逢月发现整体气氛有些低沉,白家人都面有戚色,她心头发紧。
“怎么了?”
“老爷子……自从昨天和您聊过以后就不行了,勉强熬到今天,水米不进。”白垣搓了把脸,笑比哭还难看。
“他说让我们准备一下,午时发丧。”
闻言,楚逢月毫不犹豫转身,往老爷子房间走,同时还抛下一句话:“麻烦家主也来一趟。”
白家家主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她在风水界的地位以及和老爷子是忘年交,还是毫不犹豫起身跟了过去。
楚逢月加快脚步,现在还是辰时,有时间能和他说清楚。
到了房门前,她却有些踌躇了。
自己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特别是这种生死大事。
“楚师傅,”白家家主沉稳的声音从后传来,“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父亲说?”
楚逢月收敛心神,她点头,双手推开雕花木门,大步进去。
昨天还开着的窗户已经全部紧闭,屋内暗不见天日,苦涩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她瞬间明白过来,昨天是为了见自己所以提前点了沉香,开窗透气。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走到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白发老人,楚逢月半蹲下来,柔声道:“您距离那一步应该差不了多少了吧?”
床上的人费力睁开眼睛,和她对视时,目光依然平和慈蔼。
“……一步之遥,如隔天堑。”每说一句话,老爷子脸色就苍白一分,白家家主站在旁边内心煎熬,但却没有出声打断他们。
楚逢月直视他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助您一程,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看您自己了。”
如果成了,他也能顺利跨出那一步,到达卦师最高的境界。
不成……
世上再无白回舟。
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光芒乍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白老爷子扶着床沿,挣扎着起身,死死盯着她:“全凭楚师傅施展!”
听到他们对话的白家家主面露骇然之色,这是……要违抗天道?
从古至今,在他印象里还没有人能做到,哪怕是被称为神仙的风水宗师。
楚逢月扶着白老爷子,让他躺下,然后对白家家主说:“我有事要回一趟陵城,剩下的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办。”
哪怕白老爷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听到她的打算还是激动震颤。
如果成了……那真是惊世骇俗!
横竖都是一死,早就注定了的事,他也能坦然接受失败。
等楚逢月离开屋子,白家家主趴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您……您觉得,能成功吗?”
老爷子没能回答他,刚才和楚逢月的对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楚逢月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她给侯师傅打了电话,麻烦他准备一些材料,她下午去他店里。
“好,您直接过来就行。”本来接了活的候师傅听到她的话,直接倒车,面包车重新驶向陵城。
飞机场起飞,白家就传来丧讯。
白老爷子,去世了。
下了飞机,楚逢月收到白家家主的短信,她回复:【按照计划进行。】
女人头也不回往出口走,她提前叫了车,坐上出租直接往侯师傅那边去。
白家上下陷入悲痛中,屋檐挂着的白灯笼在风中飘摇。
收到消息的同行们纷纷动身,从四面八方赶来吊唁。
龙虎山,在打坐的老天师蓦然睁开眼睛,随后摇头:“天命难违。”
而北方孔家,被称为老祖宗的孔老先生也悠然长叹,眼底带着超脱生死的平静。
丧事照常进行,和家族其他人不一样,主持丧礼的家主眼底带着期望和急切,时不时看向棺边的两盏长明灯,只希望楚师傅快点回来。
她说要等到第七天还魂日的时候才能点灯拜斗,哪怕家主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家族其他人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哭得情真意切,对于家族里最年老的长辈,他们由心底里尊敬。
他们这卦师一脉能延续至今,老爷子当年吃了不少苦。
白垣跪在棺前烧纸,看着棺前两盏油灯,悲痛之余,他在想为什么楚小姐会忽然离开。
哪怕已经择好吉地,等岁数也会等到下葬后才会离去,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白雾几乎哭晕过去,老爷子对于小辈们发自心底的疼爱,而且白家没有女孩不能学卜卦的规矩,他真正做到了不偏不倚。
白家的悲痛也感染了来吊唁的人,他们都是玄学界以及和白家有往来的客户,陆续排队上香。
楚逢月到侯师傅的店铺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她没有过多废话,直接画了图纸:“我要定制法器,七天之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帮我做七盏莲花灯。”
侯师傅看了一眼,直接说:“没问题,我打电话叫师兄弟们来帮忙。”
他的师弟并不是都像马师傅那样,是风水师,也有法器大师。
楚逢月点头,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蕴养气场了。
开辟气场她可以做到,但是短时间内蕴养气场不可能,只能麻烦另外一个人。
“赵警官。”她语气平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可以过来一趟吗?”
在办公室批阅文件的男人放下笔,起身拿上西装外套,沉稳道:“地址发给我。”
发送定位,楚逢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
剩下的就看白老爷子的运气了。
侯师傅叫来四五个师兄弟,他们知道楚逢月的身份,虽然不算是同一行,但还是恭敬打招呼,然后各自忙碌。
楚逢月也没闲着,她借用侯师傅这里的东西,将红纸裁小,写上白老爷子的生辰八字。
写完后,她坐下来歇了会儿,又开始用朱砂画符。
赵书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站在桌前,神色认真执笔画符,发丝从耳后掉下来也无暇顾及。
“来了?”楚逢月头也没抬,“你先坐会儿,等一下就有活干了。”
漆黑的眼眸看了她许久,赵书青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开手机邮箱开始处理邮件。
今夜灯火通明,楚巫不知道他妈回来了,被灰仙抓着背课文,脑袋一点一点,不停打瞌睡。
而南星,正在度过漫长又难熬的一晚,悔恨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手指几乎要把床单抓破,还要听着身上人的羞辱。
村长在供桌香案下睡觉,时不时伸手抓点贡品吃,黑猫惬意的躺在他腿上。
楚逢月画了一沓又一沓的符纸,赵书青已经对符纸在空中到处飘免疫了,他专心做着自己的事,身上还放了两盏莲花灯。
洛观点了饭菜带过来,见都在忙,招呼道:“先吃饭,吃完饭再继续。”
侯师傅动了动酸痛的脖子,他放下工具,起身时腿又麻又胀,险些摔倒,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所有人都没有问楚逢月要做什么,她说了就照着做,赵书青也一直没有出声。
画完最后一张符,空中乱飘的符纸也缓缓落回桌面,楚逢月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吃吧,今晚加班做完,我要连夜赶回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