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逢月一直没说话,捧着茶杯暖手,坐在一边看他和堂哥吵架。
兰琳悄悄凑近,小声道:“楚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宅子不对劲啊?”
从进门的时候她就感觉气场紊乱,而且落脚的时候隐隐有一股排斥感。
虽然她破不了孤金局,可那种在风水上也属于疑难杂症了,就算是大风水师都无能为力。
这种普通住宅还是难不倒她,相宅堪舆也属于看家本领了。
即便如此,还是要和楚逢月确定一下,免得丢脸。
“是不太对。”楚逢月点头,“脚下不像是实地,可能是池塘填起来的。”
像是池塘这种地方不般都不建议建房子,除了需要清除污泥,夯实土块也要一大笔钱,而且池塘有它本身的磁场,忽然建成宅子不仅导致财运衰败,还会影响健康运。
像眼前这位堂哥,看着身子骨就不太好,虽然长的人高马大,可二大爷也就是背心外面披个外套,他却裹得厚厚实实。
“行,既然谈不拢,那就去村长那里说理!”
这个村子的人都是一个姓,多少沾点亲带点故,他就不信了,自己的地还拿不回来。
实在不行就要使点非常手段了。
堂哥毫不在意:“随便你找到哪里去,愿意给你八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既然你不要,现在一分都没有了!”
胖驴友鼻子差点气歪,要不是楚逢月拦着,多半都动手打人了。
他臭着一张脸往外走,眼角那道疤因为气极了充血,看起来有些可怖。
楚逢月放下茶杯,跟在他身后。
上了车,瘦驴友问:“就这样不管了?”
“怎么可能!”胖驴友从包里翻出一个月饼盒子,找出土地证,“村里这些老东西又不是都死绝了,那块地是我家的,别人想贪了去,不可能!”
他回来除了收旧东西,就是想在家建个房子,到时候看能不能把爸妈迁回来,落叶归根。
现在城里头住着也不是那么舒服了,乡下一套种种菜散散心,城里一套学区房,这日子才舒坦。
手里头也有些积蓄,建个小别墅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装修的好一点,等他老了就带着老婆回来养老。
“胖哥,其实那块地不要也行,他们不是想占着吗?那就让他们占。”兰琳斟酌片刻,劝道:“那块地是真的不行,你家开始走运是从老房子被推才开始的吧?”
按照二大爷说的时间,老房子应该是三年前被推倒重建的。
“兰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胖驴友把土地证给瘦驴友看,不解问道。
“就是那块地不行,住在那更不行。”楚逢月直接了当,“稍微懂点风水常识的人都不会选在那。”
胖驴友家那个时候是没办法,地都是村上分的,他太爷爷又分给三个儿子。
他除了有个二大爷,还有个大爷,现在也是七老八十了。
老大肯定是选好的,老二其次,他爷爷分到的必然就是最差的。
可那个时候有个地方给你住就不错了,再挑三拣四,屁都没有!
如果说胖驴友对兰琳的实力存疑,那么对楚逢月的话就是深信不疑了。
这都是以前血泪教训换来的。
他仔细回想,“我爸妈以前在城里当工人好像是一直不怎么顺利,经常被通报批评,后来没做两年就下岗了。”
家里做个小生意也是入不敷出,还好家里就他一个独子,随便吃两口也能活。
三年前……
瘦驴友在旁边说:“三年前你加入盗猎公司,当时骑的还是共享单车。”
“……”胖驴友挠挠头,侧身对兰琳说:“还真是这样,我之前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不顺利,反倒是进了公司一个月还能有几千块钱。”
“老房子推了,换了主人,原先的气场影响不到你。”兰琳解释道。
楚逢月双手环胸倚着车门,见胖驴友在鼓捣空调暖气,淡声道:“其实你没必要在这里建房子,整个村子的气运加起来还没一个巴掌大。”
“啊?”胖驴友停下动作,虽然很多年没回来,但谁不希望家乡好啊,他结结巴巴道:“不能吧楚小姐,我们这里山清水秀……”
“你看外面的道路就知道。”楚逢月直接打断他,“路本来就有接气引气的作用,你们这就相当于接收不了山脉河流的气场,靠得就是村子自身的气运。”
可人这么多,气运这个东西总会消失殆尽的。
村子里其实没什么年轻人了,太穷,都出去打工谋发展,留下老弱在家守着房子。
至于堂哥堂嫂,多半是身体原因在家啃老。
村子基本上是空了。
胖驴友许久没说话,看兰琳一直点头认同就知道,楚小姐说的都是真话。
叹了口气,他说:“那就算了吧,我在村里转一圈看能不能收到什么旧物,然后换个地方。”
建房子的事也不是很着急,只要有钱哪里都能建,不过老房子的事,他没想就这么便宜二大爷家。
这里是比较偏僻的村子,附近也没有可以吃早餐的地方,胖驴友把他们带到原先的老村长家,蹭了个早饭。
看到曾经的小胖墩回来了,村长老脸都笑出花:“还是这么皮实啊墩儿,在哪工作呢?”
“……古董店当学徒,老板给了任务让我们到处看看有没有老物件收,正好顺路回来看看。”胖驴友喝了一碗粥,又盛了一大碗,他说:“村长爷爷,我家那房子怎么突然就被占了?这事没跟您说吗?”
他记得以前建房子都是需要经过村里同意的,村长知道这房子是他家的,不可能会签字啊。
村长抽着旱烟,半天没吭声。
村长媳妇儿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饼子过来,“胖墩儿,这事可不能怪你爷,你二大爷真不是个人!”
她骂骂咧咧道:“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心眼深着咧,你家那老房子可不是在你爷手里没的。”
“早在五年前村长就换了人,现在是你大爷的二儿子在当。”
要她说啊,这就是胖墩儿他大爷和二大爷联手占了他家的房子,二大爷肯定是给大爷塞了点好处的。
胖驴友这回是彻底把事情弄清楚了,他喝完碗里的粥,留下两百块钱——
“回来的匆忙也没有买点东西就上门来了,这点钱您二老留着自己买点补品。我还有点事要和我两位大爷掰扯,有空再来看您二位。”
“这怎么好……”
村长本来还想说两句什么,被他老妻制止了,笑眯眯收了钱:“胖墩儿,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爸和你爷爷都是出了名的厚道人,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胖驴友点点头,瞥了眼瘦驴友,几人一起往外走。
楚逢月一直没怎么说话,她在观察四周,也在看每个房子的格局和气场。
日出东方,这个时间点正适合望气。
紫色是贵,金色为富,可村子里什么都没有。
这也让她很疑惑,哪怕道路不接气,也不至如此吧。
“胖哥,”她问:“你们村里有没有供奉什么神仙?土地庙关公像或者佛像观音像,这些有吗。”
“没有。”胖驴友仔细想了一下,有些迟疑:“好像我小时候村口有个土地庙。”
“之前进村的时候没看到呀。”兰琳说:“如果有香火愿力我们是能感受到的。”
“去看看。”楚逢月斩钉截铁道。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了村口,现在还早,才七点多,不过老人们觉少睡不着,已经出来打扫院子或者到处转悠了。
村子里平时没什么外人进来,别说外人了,自家的孩子也是年底才回来一次。
看到突然多了四个陌生人还挺惊奇,同时提高防备,别是盯上村里的小娃儿了吧。
“三叔,是我,胖墩儿!”胖驴友这人就是一点,哪怕心里窝着火,依旧能笑容灿烂。
他就是典型的笑面虎,到哪儿都吃得开,也容易让人降低戒心。
“咦?墩儿?”三叔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这才又惊又喜道:“你这娃儿有十几二十年没回来了吧?快来进屋坐坐。”
说着,三叔就去拉他。
这位三叔以前和胖驴友他爸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对胖驴友也有几分爱屋及乌。
胖驴友看了眼楚逢月,见她微不可查颔首,肩膀一松卸了劲跟了进去。
他状似无意问:“三叔,咱们村口那个土地庙呢?我记得小时候你们还经常去上香啊。”
“已经荒废很久咯,现在村里都是些老东西,腿脚不便,村口离这里还是有点远。”三叔问他们吃了早饭没有,正要招呼三婶去煮饭,被胖驴友拦下:“我们在村长爷爷家吃了。”
听到这,三叔沉默下来。
随后叹息:“老叔他当了一辈子的村长,没想到最后被你大爷摆了一道……”
“你们家除了你爷爷和你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他这略带发泄的一句话,胖驴友有些茫然。
“你那些乌七糟八的亲戚以前还算正常,虽然有点心眼但也不至于太离谱,可后来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到这,三叔明显有些忌讳莫深,眼底带着害怕。
胖驴友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楚逢月,知道从三叔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于是转移话题——
“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收点老物件,三叔你有没有要出手的?我肯定给你厚道价。”
三叔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没缓过神来,呆愣地“啊”了一声。
“有有有!”三婶在旁边杵男人的胳膊:“之前不是在河里捡了半拉瓷盆儿吗?你去拿来给墩儿看看。”
“那玩意儿没用吧,也就瞅着好看点,谁还要碎片啊。”三叔嘟嘟囔囔起身,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拿了半边残片过来:“这东西以前也没见过,估计是去年发大水从上面河道冲下来的。”
看着色彩挺鲜艳,他就给捡回来了。
村子外面那条河里鱼虾多,现在也没受到污染,村民们经常去捞点鱼虾给小孩子解解馋。
“我记得那里以前还有铜钱捡。”胖驴友对于这些虽然算不上行家,但也多多少少见识过,他朋友多路子也野,辨认一下古董还是没问题的。
接过三叔递来的碎片,他仔细查看上面的花纹,诧异道:“还真是个古董,起码也有上千年了吧。就是制作比较粗糙,还有这些花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民间自制的。”
三婶有些失望:“那就是不值钱?”
“呃,可能值个一两百,考古人员喜欢研究。”
楚逢月稍微一瞥,就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竹村装骨灰和蛊虫的坛子吗?就连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那些是灰色瓦罐,这个是陶瓷。
不过她没吱声,知道胖驴友不管是处于往日情分还是别的因素一定会买下来,她也不着急。
最后是三百块钱买下的,三婶又用纸箱子装了一堆出来,笑嘿嘿道:“墩儿啊,你瞅瞅还有没有什么能卖钱的不。”
三百块钱够他们一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平时米菜都是自家地里的,偶尔去镇上买一次肉,再加上油盐酱醋。
要是他能都买下来,今年的生活就过得很滋润了嘞。
胖驴友看着是个好人,但他到底不是做慈善的,只挑了几件能卖出价钱的东西,到最后付了两千三给三婶。
这些他拿回去最多赚个一两百,连油钱都不够,只是当给三叔一个面子。
等提着一大袋东西从三叔家出来,他有些想不通:“我那大爷和二大爷难道是成精了不成?怎么还会有人怕他们啊。”
自家太爷爷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厚道人,他爷爷和爸爸也都是老实本分,总不可能突然基因突变吧。
而且他记得小时候大爷和二大爷人都不错,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说要是老房子住不了就去他二大爷家。
“可能是当了村长以后抖起来了。”兰琳虽然在南洋长大,但是对于这些弯弯绕绕也很清楚,“不过你们这里的村官应该捞不到什么油水吧?”
整个村子看起来就两个字——
穷酸。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所以胖驴友更想不通了。
楚逢月从袋子里把那块陶瓷碎片掏出来,胖驴友提醒她:“小心割手。”
她摇摇头,拿出手机拍了张瓷片的图片给程会长,想了一下又转发给温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