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他羞窘的模样, 她赶紧打消他的想法。
“你可别多想,我没想让你负责。”
“太太毕竟是完璧之身, 跟了小生,小生……”
见她吓得花容失色, 纪景行更来了兴致, 明明臊红着脸,还一派义正言辞,“要不等太太丈夫回来后, 小生主动与他坦诚错误, 太太若是愿意,小生虽家贫,但也愿意娶太太为妻。”
“打住!你赶紧打住!”
这会儿颜青棠真的是慌得很,没想到逗弄逗弄小书生, 竟把他逗弄得动了要娶她的念头。
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也不会嫁!
他最好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我这个人好吃懒做, 人特娇气, 喜欢穿金戴银,脾气又坏……”
“小生不介意,太太说自己脾气坏又骄纵,其实不过是表象,太太是个好人。至于喜欢穿金戴银,小生以后可以努力挣钱……”
她是不是好人,难道她不知道?还用得着他在这里赞扬?
他必须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不然这子可就借不下去了。
“季公子,你怎么就不懂呢?”
她一个跺脚,当场变幻了脸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这样也都是为了你好,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还嫁过一次,怎能耽误你的前程?”
“且不说我大你了五岁,这事若闹开,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父母养你多年的恩情,你还报不报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快快打消这念头,我可不能害了你。”
“可……”
不等他下句话出来,她便斩钉绝铁地掩住他的唇,情意绵绵道:“在有限的时间里,能拥有公子的怜爱,对小妇人来说,已是一生之幸了。”
她扑进他怀里,悲切喃喃:“可若是让公子牺牲自己的前程,那是万万不能!”
这种时候了,她还不忘唬骗他。
可纪景行也看明白当下局面。
这女子看似痴缠,其实尤为狡猾无情,他若是继续不屈不挠,恐怕下一刻她就会想主意怎么把他撵走,也免得‘季公子’纠缠她。
虽然纪景行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她肯定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只能表现出又感动又羞愧的样子。
“太太!小生实在羞愧……”
“不羞愧,不羞愧,我明白你的心意。”
“小生、小生……”
“我知你是那顶天立地的男儿,有勇气有担当,但事有不可为便不为,莫要强求。”
“以后……”
“公子!”她突然打断他,忽而又变得楚楚可怜,“公子,你抱紧我!”
“太太……”
“其实我身上到现在都还不舒坦,你都把我弄青了。”
她面染红霞,甚是羞涩,轻轻解开衣领,露出精致秀美的香肩。
只露出一点边角,便能看到其下斑斑青淤,让人触目惊心,不禁想到底是何等人,竟如此饥饿难耐,辣手摧花。
果然书生变得又慌又窘,眼中满是心疼。
“你抱我去榻上,我想睡一会儿。”
使了浑身解数,才把书生送走。
颜青棠终于松了口气,从榻上坐了起来。
看来正经人也有正经人的不好,一旦逗弄太过,就会激起他的书生意气和那不合时宜的责任心。
她倒不怕他是那种吃干抹净扭头就走的人,就怕他一时冲动,给她招事。
看来得冷冷这愣头青了。
想到今天是端午,明日是兰姐姐生辰,颜青棠决定回盛泽一趟,晚上陪几个妹妹姨娘们吃顿饭,明日去震泽为兰姐姐庆生。
打定主意后,她吩咐磬儿去告知李贵做准备。
这边,她又使着素云去告诉东厢,说她今明两天要回娘家过端午,让东厢看紧门户。
东厢这边,对于颜太太要回娘家这件事,同喜是松了口气的。
可转头却发现公子脸色奇臭无比,像是被谁给得罪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
难道主子不想颜太太回娘家?还是……
同喜战战兢兢,也不敢说话。
下一刻,公子脸上露出一抹堪称绝色的笑。
同喜再是傻,也还记得,每当主子这么笑时,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颜青棠没与那书生照面,匆匆忙忙带人走了。
她前脚走,后脚纪景行带着同喜出了门。
匆忙下命备船,也需要时间准备。
趁着空档,颜青棠找了家银楼,打算给三个妹妹买些节礼。
听说是做节礼,还是送三个妹妹,银楼的掌柜不禁看了颜青棠一眼,甚是感叹能做这样女子的妹妹,大抵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问清楚各自年岁后,他拿出三支珠钗。
颜青棠看了看,甚是满意,便让掌柜用锦盒装起来,付银子走人。
刚从银楼出来,李贵匆匆来禀,说是刚才有人递了话来,说冯爷送了个人来,是给姑娘准备的护卫,如今正在城外的船上,等着和姑娘汇合。
护卫?
那位钦差倒说了会让冯统领派人保护她,上次临行前,她以为冯统领忘了,或者还需要时日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话不多说,一行人先坐马车到一处河埠头,再换乌蓬舟出城到城外的水渡码头,此时颜家的船已在此等候。
上船后,颜青棠见到冯统领给她准备的护卫。
此人穿一身交领窄袖黑色劲装,白色中单,笔挺的袍摆及至脚面,两侧开衩,脚踏黑色长靴。
肩上有皮护甲,袖口和腰间也束着同色皮制铆钉束带,是为点睛之作,让一身黑衣瞬时脱颖而出,显得既英武又利索。
他梳着高马尾,人很瘦。
一身装束衬得他身形修长,肩宽腰细,但自有一股子韧性在里头,就宛如那蓄势待发的强弓,让人不会因为他纤瘦,而轻忽这具身体里存在的力量。
最为引人瞩目的,就是此人面上覆着一层黑色皮面具。
眉眼都被面具遮挡,只露出下颚和一张微白的薄唇在外头。
又是个藏头遮面的!
不过看着倒是……很俊?
“还未指教,该如何称呼?”颜青棠拱手道。
此人看了她一眼,低哑道:“景。”
“景?”颜青棠在口中默念一声,扬眉:“那我以后叫你景护卫了?”
“都可。”
她又把目光放在那皮面具上,嘴里没说话,但意思显而易见。
景看了看四周。
见此,颜青棠让素云等人都退了下去。
“少东家,景乃暗卫,这趟本是被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大人,大人将我派来保护你。”
这景的嗓音暗哑非常,难道是嗓子受过伤?
暗卫?
这是什么东西?护卫的一种?
“你有什么本事?”
隔着一层面具,景的目光落于颜青棠身上,让她一时间竟有种局促之感。
须臾,可能就是一个呼吸之间。
她突然眼前一花,这叫景的人竟然不见了!
人呢?
这青天大白日的,难道闹鬼了?
她先去窗前往外看了看,又在舱房寻了个来回。
没人,还是没人。
难道方才都是她癔症了?
正想把素云等人都叫进来,问问刚才是不是来了个叫景的护卫,下一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少东家。”
颜青棠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转身,没想到肩膀竟撞到一个很硬的东西。
她反射性转身又往后退,差点踩到裙摆,幸亏此人眼明手快地将她托了住。
“是我。”
我知道是你,但是你这样吓人就不好了。
颜青棠也有些埋怨自己,这才多久,差点两次平地摔,弄得她好像很娇弱似的。
两人离得近,她抬眼就看到对方白皙的下颚和喉结。
连胡茬都没有,下颚弧度流畅利落,这个叫景的人,应该长得不差吧。
鬼使神差的,她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十九。”
还是个少年,好像跟那季书生同年?
感受到自己的腰被对方大掌捏着,颜青棠微微挣扎了下,景当即收回托着她腰肢的手,她顺势站直了身。
这时,颜青棠已恢复了冷静,同时也意识到此人难得。
她曾听宋叔说过,若说他的身手在江湖上算是二流,一流的大概并不存在。
开始她以为是宋叔自吹自擂,后经过他解释才得知,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是有一流好手的,但朝廷觉得侠以武犯禁,扰乱民间秩序,便对各大江湖势力各种收罗打压,遂一流好手渐成传说。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二流好手,若按以前的标准来看,顶多只能算不入流。
当时她好奇问,难道现在就没有一流好手了?
宋叔说,有,那也只能在朝廷,在皇家。
所以这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
果然名不虚传!
知道这么厉害的暗卫竟是来保护自己的,颜青棠自是欢迎之至。
她素来善于收拢人心,当即露出一个笑容,道:“景护卫,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方才你应该见过宋护卫了?等会儿我把他引荐于你,我平时的安全,都是宋叔负责。”
“我只负责少东家安全,其他一概不管。”
这个景,倒是很倨傲啊。
不过有本事的人,倨傲也是正常。
“当然,我会与他们说的。”
之后,景便消失了。
颜青棠还不太适应他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格,一时有些不能习惯。
之后她叫人进来谈事,实际上心思一直没在事上头,而是在猜这位景暗卫,到底藏在哪儿了。
为此,她还特意以散步为由,去舢板上各处都走了走,依旧没有看到对方踪迹。
寻问他人,其他人也没看见。
殊不知,就在她所在位置的不远处,一处檐角下,挂着两个人。
都是一身黑衣。
不过一人脸上戴着面罩,另一人脸上则戴着黑色皮面具。
而两人互望的眼神十分诡异。
第33章
◎景护卫,你在吗?(二更)◎
暗锋眼神诡异地看着自家主子。
这是干什么?
他暗中保护主子, 主子暗中保护这个女人?
景看了看暗锋的脸,轻咳一声,以传音入密的方式道:“此举, 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若非他知晓主子昨晚被这女人强行推倒, 两人颠鸾倒凤了一夜,他还真要相信了。
昨晚,看似主子不甘不愿, 实则进里屋时,盯了他藏身之处一眼。
他自然速速退去,换去了屋顶上,期间可听到不少内容。
还有之前——
听说这女子要回娘家, 主子那难看的脸色,仿佛被抛弃了似的, 转头就带着同喜去找了冯泽,强行让冯泽把自己当做护卫, 安排了过来。
此时景也意识到, 有些事情冯泽不知,同喜也不知,但瞒不过暗锋。他心中甚是恼怒, 但这个人却是他唯一赶不走的。
暗锋是父皇在他还年幼时派来的。
如影随形, 以命相护,这就是暗卫里影的作用。
“不要多管闲事。说另有目的,就是另有目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腾身一闪, 打算换个地方待。
可他与暗锋的武功路子同属一路, 如何藏身的脑回路自然也一样, 暗锋找的藏身之地, 就是附近最适合隐藏的地方,跳出那一地,一时还真找不到更合适藏人的地处。
可他又实在不想看到暗锋那张——明明一块黑布两个洞,却偏偏让人觉得饱含深意的脸。
遂,他也不隐藏行迹了,去了船尾临舷而立,惹得来往护卫下人尽皆瞩目。
于是景护卫的踪迹,自然也被颜青棠知晓。
看来这人他不想出来,别人是找不到他了。颜青棠暗想。
船走得急,赶在黄昏之前,回到盛泽。
听闻大姑娘回来了,颜家下人们俱是喜气洋洋。
今天过端午,虽姑娘不在家,但陈伯早已命厨房给下人们都准备了粽子,如今姑娘回来了,又给大家都加了半月的月钱。
颜家一向对下人优待,这也是为何颜世川死后,颜家上下一心拥护主家的原因所在。
和陈伯说了会儿话,颜青棠回到自己的院子。
先更衣洗漱,又命人准备席面,晚上家宴。
席面就设在园子里,临着水边的水榭中。
如今湖里的荷花都陆陆续续开了,虽多是花苞,但枝叶翠绿,莲蓬已成,煞是喜人。
临去园子前,素云问道:“那景护卫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