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在求证某个荒唐的传说。
沈方易不由地觉得好笑,“严谨的来说它叫白鹇。不常见,不过我明天要去拜访一个朋友,他那院子里,前几天倒是搬进来一窝,你要是想见,明个就能见。”
不是一百多天后的约定,而是触手可及的邀请。陈粥迟钝地坐在那儿,她感觉地球上的江河大海都放慢了速度,为的都是让承载的浮萍再能缠绵一会。
怕是让她觉得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当天就回,不过夜的,你要是不放心,你也能把你那帮朋友叫上……”
“不用,我放心——”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甚至还有些着急地表露自己的乐意,这让她后想起来的时候背脊连连发冷。
说完之后,陈粥自己都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沈方易身子前倾,手肘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笑:“真去?”
而后他又往后仰身,熏天火燎处笑得焉坏: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暂定中午12.0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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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急什么,有的是时间还◎
那晚的夜色是混着潮湿的雾气的。
陈粥把酒店定在这家暗吧不远的地方,沈方易最后绅士地说,他喝酒了不能送她,不过可以让司机送。
陈粥摇摇头,坚持地说,不麻烦了。未了又想起来,刚刚那杯鸡尾酒的钱是他付的。
“我忘了给你刚刚那杯鸡尾酒的钱。”陈粥掏出钱包。
沈方易拒绝她:“是自己存的酒。”
陈粥:“自己的酒就不是花钱买的嘛,我喝得不多,我想我应该还是付的起的。”
刚说完这句话之后,陈粥又自我怀疑了一下,语气开始有些不确定了,“应该吧?”
沈方易手肘还挂着件衣服,靠在前厅的云石柱子旁,大堂的大理石上还映衬着人工喷泉的光,把他的眼角晕得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浅浅的醉意已经到达了他的眼底。
他就这样靠了好一会,望着陈粥没说话,最后还是无奈地笑笑,“这样吧,明天请我吃早饭吧。”
陈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前厅光亮,照得他真真切切。
她确信他就是一个唐突闯入她生命的陌生人,如果说刚刚在旋霓的酒色里,她能答应他一起去看一只奇异的鸟是出于酒精麻痹神经而做出的逾举,那么现在,她又有一个机会——
一个清醒的,在如天光大亮的白日下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觉得她的以身试法足够写进青年女性防骗指南了。
诈骗集团要伪造成一个长相上佳、举止得体,甚至还带点神秘和风趣的男人不是什么难事,从邀请你喝一杯酒开始,到共赴一场风花雪月的约会结束,这其中,有太多次为非作歹不怀好意的机会了。
只是他微醺的眼里半点在她身上费时费心的欲望都没有,甚至连那点别有用心都懒的伪装,就像刚刚一样,给你选择顺便又提醒你,他是一只诚实的大灰狼,一个说真话的坏人。
多年后,她每每想起这一幕,总是仰着头捧着他的脸,说沈方易当时你真的很像一个骗炮的渣男。
可是她能拿他怎么办呢,她在湿漉漉的雨夜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没有选择逃跑。
于是第二天,说好请客的陈粥被沈方易带到了一家高级酒店的早茶餐厅。
陈粥看了看菜单,咬咬牙给自己点了三个豆沙包。
晨起对面的人加了件黑色的夹克外套,随意的短款剪裁,装点着他修长的身形。比起她的精打细算,沈方易就狠心许多,能叫得上名的广式早茶大大小小都点了一份。
陈粥等到沈方易合上菜单的时候,心里都在滴血。等那豆沙包上来的时候,陈粥都觉得还不如点个馒头,她能蘸着自己的心头血吃了。
不过等到上菜了陈粥尝了一口,却发现,贵有贵的道理。
她到底觉得,还是值得的。
*
蒋契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那时陈粥在跟沈方易说道为什么他们会来这家酒吧。
她说王译思的表哥家还挺有关系的,这关系还不浅,论资排辈的话,听说他们家跟北上昌京的蒋家还有关系。
沈方易呷着一口茶,问是哪个蒋家?
陈粥嚼着这家早茶店的半个流沙包,表情夸张地说,“你不知道吗,京城四少之一的那个蒋家。”
沈方易听完,配合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陈粥听他这么说,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眉飞色舞地把听来的小道消息一股脑儿倒出,“听说人还挺帅的,蛮多小姑娘着迷他,还有绯闻,之前不是还说那个谁,哪个小女明星在倒追他么,我寻思着能让这么漂亮的姐姐倒追,那传言他帅的可信度应该挺高,难道说他貌似潘安……”
蒋契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顶着两个青黑色的眼袋,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陈粥对面,拿起她餐盘里的还有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他自顾自地对着前面出神,嚼着那半个包子,最后满意地做完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之后,噗通一声倒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陈粥:“他、他、他……不是那个、前几天那个是谁吗?”
沈方易面色如常:“蒋契。”
陈粥倒身下去,看清他的脸,“蒋、蒋?蒋契?”
沈方易看到陈粥一脸世界观破碎的样子,不由地觉得好笑,他抓起碗口中的一个小猪包,塞进陈粥因为不敢置信而张大的嘴里,“是啊,你故事的主人公,京城四少的当事人,貌似潘安的蒋大公子。”
陈粥不敢确定地再看了两眼,长的倒是干净,相貌也是上乘,可是气质上是不是太外放了一点,更何况之前还来公交车站骚扰她。
陈粥确定蒋契是真的睡着了,不太理解地看着沈方易,“他来这里干什么?”
沈方易:“我们今天,得带上他。”
“为什么要带上他?”
“因为——”沈方易放下碗筷,“我们要去的,是他的院子。”
*
不错,也就是蒋契这样的人,才会去荒山野里买下一块峭壁。
他还顺带着围着峭壁造了个院子,听说院子旁边还是个国家级的风景区,只是不知道当年规划的时候怎么回事,就没有划进去,变成了一个私人园林。
蒋契后来清醒过来后,看到陈粥,颇意外地看了看她,又一脸坏笑地看了看沈方易,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在那儿吹口哨,等沈方易走近之后,不知道又对他说了什么,沈方易抬抬眉眼,轻嗤一句,“您想的真多。”
沈方易吃完了,叫上陈粥走,
陈粥最后去结早餐钱的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已经算在房费里统一结算了。她这顿早饭,没请成。
沈方易开的门,黑色的商务SUV超过一人高,他拉着门的一侧,绅士地帮她挡着门框,“慢点。”
车子中间排是宽敞的老板座,一人一椅,陈粥打算绕过那两个位置,坐到后面连在一起的三人座椅上。
“坐前面。”陈粥听到沈方易这样说道。
她脚下的步伐迟疑了一下,看向中间排的双人单座椅。
沈方易朝靠右的其中一张宽敞的白色靠座点点头。
“那——蒋契怎么办?”
“他是司机。”沈方易解释给她听,“我们有个规矩,话最多的人要开车的。”
“是技术最好的人开车。”蒋契在后面放着行李,听到这话,叼着根没有点着的烟过来插句话。
他们这点开着玩笑的愉悦气氛让陈粥放松了下来,她不由地觉得自如了许多,往单人座椅上坐下去的时候还用口型轻声问着沈方易:“他靠谱吗?”
沈方易还站在车外,手里点着那支没有燃尽的眼,他尽可能地把手伸得远一点,远离车内的空间,笑着学着陈粥的样子,也用口型回复她,“还可以,一个月前刚考的驾校。”
说完,他灭了手里的烟,上车,关门。
陈粥长大嘴巴,那岂不是跟她差不多,她也是一个月前才考的驾校。
她担心地看着驾驶室里进来的人,看着他上翻下翻地倒腾着仪表盘,搞了半天还是没明白,转过头来问沈方易,“易哥,你的蓝牙音响是怎么连的。”
沈方易:“复古的手工仪表盘,只有收音机。”
蒋契一脸失落地转过头去,拧着收音机,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台,显然没有选中他合适的音乐。
陈粥微微侧头,轻声喊着:“沈方易——”
沈方易看她挤眉弄眼的,迁就着她把头也转了过来。
“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去吧。”她忧心愁愁,压着嗓子,怕是被前面的人听见。
沈方易不再逗弄她,“放心,蒋契是拉力赛冠军,技术过关的。”
偏这点声音还被蒋契听见了,他扣了扣鼻子,一脸自豪,“可不是嘛,我跟你说,你哪天逃课,哥哥来带你,保准十个教导主任,也追不上你。”
他自顾自地叫上了哥哥。
陈粥:“上大学逃课,也会有教导主任吗?”
蒋契:“嘿,那我不知道,我没上过大学,这事,你得问易哥,翘课这事他熟,你问问他耶鲁的学位,是咋混来的?”
陈粥一脸惊讶地看着沈方易:“你是耶鲁大学的嘛?”
沈方易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否认翘课翘课还是否认学位的事:“你信他?”
蒋契终于是选到了一个放着摇滚乐的电台,他发动车子的一瞬间,陈粥感觉到了一一阵突然而来的推背感。
她慌乱地去抓安全带。
沈方易感觉到人这边的动静,后背离开椅被,半个人过来,帮陈粥系着安全带。
他突然的靠近,让陈粥有些拘束。他的眉眼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陈粥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只得把眼神往下看去,才能勉强让上眼睑的颤栗不那么明显。可是向下看去的时候,她的眼神却落在他的唇上,立体瘦削又单薄的唇微微张开,她想起那晚酒杯的液体划过他的唇,他喉头滚动迫使那酒入腹腔。随即她又看向他的喉结,等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柏松木混着烟草的味道传到她的大脑颅腔内后,她能感觉到身体中一半在退避,一半却在拼命渴望。
可是明明,他好看的眉眼都不曾与她对视,眼神只是落在她身后的安全带上,她就这样草率的溃不成军。
安全带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拉出来绕过她的时候,陈粥抿了抿干燥的唇,她搜刮着脑海中最不那么让人暧昧和浮想联翩的话题,“沈方易,我……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锁扣入暗鞘,咔哒一声,像是把她余生都锁上了。
“急什么,有的是机会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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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那也要看是受谁的骂。”◎
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好了。
不急,人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随时邀请一个人一起在天光大亮的清晨共赴一场早餐。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着从窗外倒退的风光中逝去的时间,在不断穿梭的隧道中沉沉睡去。
很多年后,她每每想起这一天,都觉得恍如梦境,仿佛是神明在她那些难眠又迷茫的夜里听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安排了那样的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
远离市区的热闹,车子顺着晨间的光落在树荫斑驳的小路上,循着盘山公路,在越西越南的地方前行,绕过那些碧蓝的天空后大片的云彩,最后落在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
陈粥以为蒋契的院子一定会装扮得跟他一样新潮狂野,必定要是属于金属的黄铜色混着未来科技感十足的镭射死亡风。
可真见到的时候却还是让她意外了。在群山环绕下的密林里,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屋子,灰白色的砖瓦,大开的原木色落地窗,通透的风穿过整个院子。显然这个院子,是有人设计过的,和蒋契的审美风格不太一样。
那雅致的院子面朝一片风吹雨打都是风景的竹林,全透明的阳台落地外延有个煮水煎茶的露台。陈粥站在对门文竹边上,感受风声过耳,发丝联袂,她深吸一口氧气,十八九岁的人生,生出点红尘已散的出世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