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王采儿信任白猫,立刻指控薛小安。
或许是开了个头,撒谎哄骗也变得顺畅。
薛小安道:“不骗你。你不回去,爷爷会伤心的。”
“但是,我不要拜,不要嫁给你。”王采儿还是摇头,这个总是欺负她的坏人,她才不要嫁给他。
薛小安有些泄气,或许心里烦躁,越骗越起劲。“拜没事,你看我这两天,不是都按照约定睡一点点,没有抢你被子吗?”
“睡觉又不一样。”王采儿嘟着嘴,不明白睡觉比拜堂严重多了。
薛小安见傻子说不通、不好骗,有些生气了。他反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王采儿想了想,结合以前看过的成亲场景,描述道:“不能穿红红,不能有盖子……”
王采儿做了个接头盖的姿势,薛小安闻言松了口气,想着也不是多难的要求。
“没有嫁衣,盖头你自己掀。”
王采儿皱眉,不明白自己掀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不掀盖头,就不算娶你,你就不算嫁给我。”薛小安若有其事地编谎道。
王采儿犹豫了,白猫还在叫嚣,她却觉得薛小安说得似乎有理。她知道,新娘子都是要掀盖子的。
“我们不成亲。”薛小安见王采儿动摇,连忙加大力度,道:“只是拜堂,我不掀你的盖头,以后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们先听爷爷的话,把堂拜了,要不然爷爷真的要生气了。”
王采儿还是没同意,她的‘猫’没有点头,她不信薛小安。
薛小安着急不已,他怕拖得久了,王瘸子他们会找过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再让他们看到,觉得他连个傻子都哄不好。
薛小安心里着急,突然有些口不择言地说起了重话:“你想想我娘,我娘就是被气死的,难道你想你爷爷也被你气死吗?”
自己的娘亲前两天刚下葬,薛小安紧咬牙关,痛恨自己的不孝,不敢相信,自己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薛小安整个人头懵懵的,巨大的打击让他失了神。
王采儿被薛小安吓到了,她想到自己爷爷刚刚生气的脸色,急得跺脚想回家。
王采儿连忙拉住薛小安的袖子,道:“我们快回去看爷爷……”
这下,反倒是薛小安不走了。他冷沉着脸,表情阴郁地看着王采儿,道:“不行,你得答应我拜堂,得发誓不能把我们的话告诉别人。”
薛小安越不走,王采儿越觉得自己应该回去。
王采儿对死的理解,就是埋在自己家的墓地里。
奶奶和父亲离世时,王采儿还很小,她对埋在地里的亲人是没什么感觉的。但王瘸子不一样,她不想让爷爷在地里,她想让他一直在家。
王采儿哭了,她抓着薛小安的袖子,哭得小心翼翼、委屈且无措。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们快点回家拜拜,快点回家。”
王采儿之所以会相信薛小安的话,是因为在她看来薛夫人就是这么离世的。她回了躺家,薛夫人生病,然后很快就死了。她怕自己再不回去,不看着王瘸子,他也会变得跟薛夫人一样。
薛小安彻底放松下来,他终于挪动了脚步,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一颗心冷得有多可怕。
从被王采儿牵回王家的这一刻起,薛小安彻底厌弃了自己,他觉得自己无能、卑劣,是个只能带来灾难的恶人。他无法跟自己和解,将黑暗的自己、伪装在平静的外表下……
……
薛小安和王采儿还是拜了堂,与王瘸子的动容和小翠伙计的欢喜比起来,薛小安有的,只是完成事项的疲惫感。
他配合着笑脸,却没带一丝感情。
薛小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结束这一天的。原本的他,忐忑紧张、甚至藏有一丝丝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期待,可拜完堂他只觉疲倦和厌恶,人也木木的。
只是他的表现,被伙计误以为是紧张。
伙计偷偷摸摸给薛小安塞了本画册,朝他挤眉弄眼,但薛小安始终未能理解他的意思。
薛小安将册子收到怀里,小翠见伙计还要多言,偷偷拧了伙计后腰一把。伙计疼得惨叫,对着媳妇又不敢多言,可怜兮兮地向媳妇说软话。
薛小安看伙计和小翠相处和谐,突然萌生一些羡慕。
正常夫妻多好,能举案齐眉、互通心意,相处也快乐极了。
薛小安垂下头,小翠又走了过来,她将薛家卖杂物所得的三两银子交给薛小安,为了怕薛小安收得不安心,特意向他解释,这钱已经跟王瘸子说了,让薛小安拿着。
或许是心情太过压抑,苦闷下薛小安对小翠的话生出了逆反心,只觉讽刺。
这就是赘婿吗?即便是他自己家卖出来的钱,也得别人点头才能收。
但薛小安到底没有坏到这个程度,对于真心感谢着的王瘸子,薛小安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想。
他怎么能这么想呢?王瘸子为了薛家跑上跑下花了多少银子,他这三两银子,就是全抵了,也还不了爹娘一个墓的。
薛小安浑浑噩噩地将银子收入怀中,小翠只高兴找新娘子,说了些债主的情况,交代完就找王采儿去了。
为了让小翠和伙计方便离开,王瘸子提前安排大家吃了晚饭。用饭时,小翠将其端在屋里跟王采儿一起吃,剩下的人则搬了个桌子,一起聊天吃饭。
或许是没了尊卑,伙计比以往更加放开些。薛家出事,他也跟着忙碌,不知不觉也将薛小安看做需要照顾的弟弟,叮嘱安慰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三人一起聊闲话,伙计说起自己想跟小翠回乡。
原本、他们是想攒钱在县城附近买个小屋,如今薛家落难,他们也没了营生的手段,即便在县城找到活干,人家恐怕也很难一同雇佣他们夫妻二人。伙计和小翠都不想分开,也怕留在县城,让向薛家讨债的人看出端倪寻麻烦,伙计就跟家里商量了下,要带小翠回乡,两人就用攒下的钱买点薄田过日子。
薛小安听闻小翠和伙计要走,不舍骤然涌上心头。
相处十数年薛小安对他们感情可谓深厚,爹娘离世,薛小安也将他们视为半个亲人,现在,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薛小安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祝福的话,但他喉咙发苦,愣是开不了口。
王瘸子又跟伙计说起买田应该要注意的事,教伙计如何辨别良田,如何买卖没有纠纷的田地……这些,都是薛小安插不上嘴的。
三人就这样吃饭聊天,坐到了傍晚。
薛小安恋恋不舍地目送小翠和伙计离开,他知道,今日一别,或许都不会再见了。
王瘸子拍着薛小安的肩安慰他,薛小安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等伙计和小翠离开不见人影,王瘸子又将薛小安带回去。王瘸子给薛小安拿了一小壶酒,对于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酒比粮食贵多了,大多数人、一年都喝不上一壶。
但王瘸子还是想要这份喜气,也怕薛小安成亲年轻紧张,还是咬牙买了一壶。
王瘸子不好意思地对薛小安道:“爷爷没本事,买不了什么好酒祝贺你们。你别嫌弃,将就着,拿进去跟采儿喝杯交杯酒。”
王瘸子脸上的难为情是真的。
他到酒馆买酒,跟人开口要最便宜的一种,别人拿出一坛,他一问价,根本买不起。他又提出要两杯,人家说什么也不卖,好不容易讲了价,又发现一壶更划算些。酒馆掌柜根本懒得搭理他,嫌弃他耽误功夫,语气恶劣,好几次想赶他出去。
王瘸子在酒馆站了半天,这才纠结犹豫地买了一壶酒。刚刚听伙计说薛小安对王采儿很好,连客盈楼的糕点都愿意给王采儿买,那是县城里最贵的酒楼了,王瘸子想都不敢想那得多少钱。
薛小安却想不得那些,他接过酒,心里是庆幸的。
他这个洞房花烛夜一塌糊涂,能有壶酒醉一醉,倒是能解决不少烦恼。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200章
薛小安将酒壶带回房间, 此时王采儿还在床上,看小翠送她的小银珠。
穷苦人家送礼,最实惠的就是银子。小翠拿王采儿当妹妹看, 若没有这桩变故,王采儿成亲, 她便是咬牙, 也要想办法送个小细银镯给她。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只是伙计之前为了薛夫人,已经垫付过一次药钱, 如今夫妻二人返乡, 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没办法, 小翠便将银镯换成银珠,用红绳串起来, 绑在王采儿手上。
王采儿看着小银珠很是喜欢,连薛小安进门都没察觉到。
薛小安看着被王采儿丢弃在一旁的红盖头, 沉默不语地走上前。他将两个酒杯放在床边, 没有征求王采儿的意见,自己倒了两杯酒。
薛小安将其中一个酒杯递给王采儿,王采儿这才发现薛小安来了,她并不在意,只是接过酒杯,好奇问了声:“这是什么?”
王采儿下意识嗅了嗅,痴傻的人也不在乎答案,行动比脑子更快, 直接靠近杯沿抿了一口。
“啊、辣!”
王采儿伸长手将酒杯推向薛小安, 酒水洒到了薛小安身上。
王瘸子讨价还价舍不得买的酒, 杯自己孙女抿一口弄倒了半杯。
薛小安避让不及, 苦笑想着, 这是他从薛家带出来最好的一套衣裳了。
原本薛夫人是打算、在薛小安成婚前给他做几套成衣的。因为薛掌柜走商,连绵大雨全都耽搁了。薛家被讨债,什么都往外抵,连一家人的衣裳都不例外。那些样式新的、没穿过几次的衣裳,都当旧货交给了讨债的布商。
薛小安倒是留了几件常用的,虽然成亲的对象换了,但薛小安还是翻着包裹,找了看起来最新的一套衣裳穿着拜堂。
如果是以前,薛小安大抵就要开始找王采儿麻烦了。可如今,他接过王采儿手中的酒,也想学人家借酒浇愁,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闷。
薛小安喝得太急,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他没想到这酒这么辣、这么涩,还伴随着一股呛鼻的酒味,薛小安当即呛咳嗽了。
王采儿缓了过来,她本以为薛小安故意捉弄她,还生着气,结果看薛小安自食恶果,当即高兴地笑了起来。
“很难喝是吧!”王采儿脸上挂满笑容,声音轻快愉悦地问向薛小安,颇有点等待赞同的意思。
薛小安愁闷的心情难以表现,看王采儿一脸开心的模样,几度想开口都被自己咳了回去。
此时薛小安也顾不得什么消愁了,他怕王采儿弄摔酒壶,连忙将床上的酒壶拿起。他手里还剩王采儿的半杯酒,拿着不是、倒也不知道倒在哪里,薛小安对着酒壶比划了几次,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倒回,最后又逼着自己‘借酒消愁’了半杯。
这一次,薛小安喝得勉强,但有了心里准备,至少没被呛到。薛小安找了个角落将酒壶和酒杯放下,他半蹲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用了王采儿的酒杯。
算了。
薛小安有些尴尬地想着,毕竟是洞房夜的交杯酒,虽然不成样子,但喝一口也没事。
与王采儿意外共用一个酒杯,薛小安反而是安心的。他虽然骗王采儿两人并未正式成婚,但他心里清楚,两人关系已经上了户籍和村记,拜堂成亲是怎么也抹消不掉的。
薛小安觉得自己对王采儿的欺骗只是权宜之计,两人迟早会做成真正的夫妻。这样一来,掀盖头、交杯酒,对薛小安来说都是应该遵循的礼仪。但他没脸哄王采儿与他交杯,也做不出来故意喝王采儿酒杯的事。如今恰好用错,薛小安反倒有借口糊弄自己。
原本以为这个夜晚会很难熬的薛小安,已经做好喝得酩酊大醉的准备。可他一与王采儿相处,又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件难事,转头就放下了难喝的浊酒。
薛小安与王采儿一如之前约定,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薛小安不知道该怎么与王采儿亲近,便说服自己不能急,稀里糊涂守着半身床位的‘规矩’睡了过去。
……
薛小安接受了将在王家过一辈子的结果,他逼迫自己努力地去适应。与整日独自玩耍的王采儿相比,跟王瘸子的相互熟悉,反而更迫在眉睫。
至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薛小安是被王瘸子当小少爷‘伺候’着的。具体表现在,王瘸子什么活都不让薛小安干,说话客客气气,很有疏离感。
在薛小安的几次主动要求下,王瘸子终于开始放手给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安排他打扫家里,教他怎么喂鸡,让他晒收柴火……
不过除了这些事,薛小安大部分时间还是很空闲,他更多需要做的事,是看着王采儿不要让她乱跑,颇有几分赘婿吃软饭的意思。
这不是薛小安想要的结果,但他每次提出想‘帮忙’,都被王瘸子的‘不用’推拒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个月后的一个阴天。
此时,已经到了秋尾、马上就要入冬了。
冬季缺柴火,正是王瘸子生意最好的时候。虽然薛家败落,但今年天冷,王瘸子还是找到了几处愿意收柴、收炭的人家。这些人要柴火的量不多,也不是每回都要,这就要求王瘸子必须多跑几趟,赚的都是辛苦钱。
不过今年,有薛小安陪着王采儿,王瘸子还是很放心地离家了。
王瘸子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归家,也没有提前为王采儿和薛小安备好晚饭。谁料他赶到县城,那家仆人非说主人不在,不买他的柴火。王瘸子不想白跑一趟,也怕在外头拖得久了,柴火会变得潮湿,只能在县城里转悠,再找愿意收柴火的人家。
这番耽搁,王瘸子就回得晚了。
薛小安见王瘸子迟迟未归,猜到他可能有事耽搁,为了不让王瘸子回来忙碌到大半夜,薛小安准备自己生火煮粥,将大家的晚饭做出来。
薛小安看王瘸子烧过饭,东西也大概知道在哪,生疏地翻翻找找,勉强把米下锅了。
薛小安没料到,最难的反而是生火。
王瘸子虽然卖柴火,但总是好的往外卖,劣品留给自己用。因为柴火潮湿,薛小安忙活了半天,愣是没有将火点起来。
薛小安急得满头大汗,看自己干草越揪越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是他越急,越没有耐心,火苗反而熄灭得越快。失败了几次,薛小安倍感挫败,坐在灶台前的小木墩上,连打火石的勇气都没有了。
“要吃饭了吗?”
这两个多月,王采儿已经习惯了每天有人在身边,薛小安到厨房呆了半天没回,一个人安静久了,王采儿便下意识去找他。
薛小安见王采儿出现,下意识想否认,不想让王采儿发现自己的失败。可一向傻里傻气的王采儿,进了厨房,很是自然地走到灶台掀起了锅盖……
王采儿见锅里‘没动静’,走到薛小安面前蹲下,傻乎乎地弯腰往灶坑里看。
“没有啊。”王采儿无辜地看着薛小安。
薛小安本以为王采儿会来帮倒忙,正准备带着王采儿一起离开。但王采儿拿过他手中的火石,模样看起来很熟练。王采儿与薛小安视线相对,她仿佛在问着,为什么他还不走?
薛小安本以为,王采儿不会生火煮饭。但王采儿就是搬起铁锅,站站蹲蹲把火给点着了。
薛小安帮着把锅重新放上灶台,有种对王采儿刮目相看的感觉。
其实王采儿在薛小安眼中,一直是无用的痴傻形象。在薛家,他没注意她是否有帮上忙,就认定是自己养着她。毕竟王采儿在他面前总是笨手笨脚的,买东西人会丢、洗衣服洗不好、磨墨只知道偷懒,茶水也老是泡不好……
但实际上,王采儿在薛家是有干活的,只是她更擅长重复性的工作,而且需要人看着。
一开始走丢,是她痴傻;衣服洗不好,是她刚到薛家不熟悉;而磨墨泡茶这样的精细活,王采儿以前从未做过……
至于砍柴生火搬东西,王采儿都会的。就连家里的晒收柴火,王采儿做得都比薛小安好。
因为她傻,所以只要王瘸子交代她天阴收柴,她就会坐在门前什么都不干地等日头……也是因为她傻,前些日子薛小安喂鸡还怕被鸡啄,王采儿不仅不怕,还会跟鸡玩耍。
王采儿在薛家厨房一直有帮忙生火,但这点小活,就跟王采儿每次端水上菜一样,被薛小安下意识地无视了。他看不见王采儿的付出,自然就觉得自己是在白养王采儿,就像王家现在白养着他一样。
薛小安因为自己的不了解感到羞愧,看王采儿时眼神有点发愣和惊讶。他随王采儿生火的动作上上下下,回过神灶台生火的小木墩,已经被王采儿给占了。
王采儿往灶台里放柴火,两手托腮,很是安静地盯着眼前的火苗。
薛小安这个连火都生不起来的人,本想让王采儿回屋,将一切交给自己,又实在不好意思,怕火苗在自己手中熄灭,便默认了王采儿待在这里。
薛小安第一次煮粥,没什么经验,担心糊锅过火,时不时就掀锅盖去看。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稍微等锅开就行,结果薛小安忙上忙下,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在熬煮什么珍贵高汤。
王采儿没有制止薛小安,没人交代,她便觉得自己只是来看火的。她也不知道薛小安会不会,但她早就默认所有人都比她聪明,她也想不到去怀疑。
因为王瘸子自己舍不得用干柴,潮了的柴火烟大,王家的厨房就盖成了半敞着,那么多年一直没想着修。若是天冷风大,王瘸子会将柴火堆附近的立板搬出来挡挡风。
但薛小安不知道这回事,他能把粥煮了都不错了。王采儿倒是知道,可她却想不到,今日天冷,她原本在屋里门窗关着,没穿什么厚衣裳,现在出来觉得冷,她也想不到回屋加衣,只知道灶台温暖,便蜷缩在那里。
王采儿坐着小木墩,抱紧自己双臂,天冷身乏,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时薛小安已经将一锅粥来来回回搅了好几次,等他发现火力变小,发现王采儿睡着,就只想让她离开,自己好赶紧添柴。
眼下临近傍晚,日头西沉,薛小安只注意到王采儿的半边脸被柴火照得发红,没察觉推对方手臂时对方衣寒。
王采儿稀里糊涂地睁眼,睡迷糊的她也没有对薛小安生气,反而很听话地搬小木墩出来坐,让薛小安方便添柴。
薛小安到了灶台,冒寒的他迟钝地发现这里很暖和,离开的时候心里还短暂地遗憾了一下。
王采儿又挪地方,同一个姿势坐着睡着了。等薛小安满意不再去折腾那锅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黑,薛小安留了一点余火,这才去推动王采儿。
“醒醒。”薛小安此刻有些担心王采儿,语气有些责备道:“爷爷到现在都没回来,你一点良心都没有,就知道睡!”
王采儿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感觉头重脚轻的她,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想将不适甩掉。
王采儿看着厨房外,傻里傻气地说道:“天怎么黑了?”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的薛小安有些不好意思,欲盖弥彰道:“我粥煮好了!”
王采儿两眼流露出‘不懂’的神色,像是终于扛不住,苦着脸向薛小安求助道:“我头好疼,好冷……”
王采儿抱紧双臂,总算知道告诉别人她的情况。
薛小安见王采儿人晕乎乎的,连忙去探她额头,发现王采儿额头滚烫,不由得脸色大变。
“你怎么这么烫!”薛小安急得放下锅铲,关心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你是傻子吗,病了不会说!”
……
薛小安将王采儿推回房间,王采儿抽了抽鼻子,当着薛小安的面打了两个喷嚏。
薛小安主动帮王采儿翻找衣裳,拿了件花色短袄给她穿上。王采儿到薛家干活,每年薛夫人都会给她做衣裳,薛家出事后王采儿离开得早,薛家给的东西她反倒是都保留下来了。
如今一件粉色素花小袄,将王采儿衬得皮肤柔嫩白皙,模样稚气。她鼻尖一点微红,看着无辜又可怜,令人忍不住想要怜爱她。
薛小安倒是没发现这些,他只是着急,点起油灯,随手抽了件看起来最后的衣裳给人穿上。薛小安让王采儿躺在床上,将被子全往她身上堆,因为王采儿喊冷,他又怕不够,‘闯’了王瘸子的房间,将他的被子也搬来了。
薛小安不知所措,伸手抓王采儿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两手给她捂着。
王采儿被一番折腾,睡意去了大半,人更加不舒服了。她推了推身上的被子,无声抗议着压在身上的重量,又被薛小安按了回去。
“别动,盖着被子,一会就不冷了。”
“呜呜,我难受……”王采儿感觉头疼,她不像寻常人那样,遇事可以讲道理。她只知道自己难受,而爷爷却不在身边。面对自己不喜欢的薛小安,王采儿想要闹脾气又怕对方抛下自己,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