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他。
曲秋儿苦涩地想着。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那个玉佩,可后来都是他。
黎川飞在曲秋儿心里占了很重一个位置,连父母亲人都无法解救她的时候,她抱住了黎川飞,他将她扛在肩上,扛得稳稳当当。她第一次跟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她那时心脏全是扑通扑通的狂跳声。
她刚跟着他们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会烧火、不会洗衣服,连赶路都会将自己磨得满脚水泡……他骂她笨,却捡不厌其烦地给她捡柴火;骂她蠢,每次离开都会把水缸的水打得满给她善后;她实在走不动,他就会到师兄面前抱怨,然后带来一瓶伤药丢给她。
他还会连夜出门去为她买生辰礼……
曲秋儿确实不懂黎川飞,他的性子太磨人了,曲秋儿完全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但这不妨碍她在一次又一次获得帮助后感到亲近……她就是喜欢他。
而现在,她知道,他也是喜欢她的。
曲秋儿想起黎川飞扔碎的那个玉佩,她不像黎川飞、她知道一份考凭对学子而言有多重。她不难过、不失望,甚至非常感恩幼时相助的缘分。曲秋儿分得很清楚,她记挂幼时的恩情,可也是因为黎川飞带着那个玉佩来救她,她才会那么心动。
她不像黎川飞一样对玉佩的存在耿耿于怀,见到因为黎川飞玉佩而失态,她反而从中感觉到一丝被在乎喜欢的情意。她好难才从黎川飞身上确认这件事……
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曲秋儿埋首在黎川飞怀中。
黎川飞身体疲倦,但习惯对人防备的他依旧是在浅眠。曲秋儿的动作唤醒了他,黎川飞闭着眼,将曲秋儿往怀里抱得更紧。
黎川飞用微哑温柔的语调与曲秋儿说道:“秋儿,你醒了。”
他在曲秋儿的额头亲了一下,捧起她的脸哄道:“我找到救你的方法了,起来喝药好不好?”
曲秋儿有些讶异黎川飞的话,在明知自己绝症濒死的情况下,忽然听到能够医好救治,怀疑和困惑排在了惊喜前面。
她才刚刚告诉川飞哥,他怎么就……
曲秋儿就像是一张白纸,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黎川飞笑着摩搓她脸颊,说道:“我没有食言对不对?我能想办法治好你的,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都要告诉我,嗯?”
曲秋儿心顿了顿,向黎川飞点头。
黎川飞起身帮助曲秋儿靠坐床头,走出门外去寻毒医,不一会毒医便将‘药’送来。
琉璃碗不过半个拳头的大小,却装得满满当当。黑色的‘药汁’到手还有些余温,入口有种诡异的苦涩感,味道久久不散,比毒医先前的任何一碗毒药还要难以下咽。
曲秋儿控制不住自然反应,下意识便要往旁边吐,被毒医连忙捂嘴制止。
“不能吐、不能吐,这可都是宝贝……”
黎川飞刚进门便看见这一幕,他快步上前,可怕的气势逼得毒医连忙松手后退。
此时曲秋儿已经强行将‘药汁’咽下,但恶心的感觉一次次刺激她呕吐。
黎川飞坐在床沿抱住曲秋儿,安抚地拍着她后背,将旁边弟子端着的蜜饯放入她的口中。
黎川飞满是怜惜道:“很难喝吗?忍一忍,喝下就好了。”
“好苦、好臭……”曲秋儿靠着黎川飞怀里,像是撒娇抱怨般说着。
但黎川飞知道,她是个极乖、极会忍耐的人,如果不是真的非常难受,她不会这么说。
黎川飞听完曲秋儿的话,下意识将右手手腕避离曲秋儿远些。
他安慰道:“缓一缓,把嘴里的蜜饯吃了,缓一缓再喝。”
毒医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道:“凉了就更难闻……”
黎川飞只需一眼,便镇住了毒医。他下令道:“东西留着,都退下吧。”
“是。”周围伺候的人纷纷离去,毒医也不敢留,跟在众人后头一起溜了。
黎川飞将下巴抵在曲秋儿的头上,对她心疼不已。他想不出其它办法,只能干着急、哄着她道:“喝了药才能好,再忍一忍好不好?”
曲秋儿也知道自己应该把药喝下去。她乖顺地点头,用起幼时娘亲教导的方法,捏着鼻子、气也不喘地往嘴里喝药。黎川飞看她入口艰难,心里更加难过,他蜜饯都来不及塞,曲秋儿就忍不住想吐,最终还是她自己捂嘴、逼着自己将呕吐感强压了下去。
黎川飞一下又以下拍打着曲秋儿的后背,心绞痛着。
他知道那份血有股腥臭味,但没想到会那么难喝。
这还只是个开始,想到曲秋儿以后每次用‘药’都会这样受苦,黎川飞就心疼不已。
等曲秋儿将药全部灌咽下,黎川飞将蜜饯掰开放入她口中,与她道:“我来想办法,以后不会那么苦的。”
曲秋儿脸色有些发白,缓了一会才能重新开口。
她摇头与黎川飞道:“不用。川飞哥,我只是没喝过这副药,慢慢就习惯了。我知道的,乱加药材只会影响药性,我可以忍。”
曲秋儿知道自己先前喝下的都是毒,而刚刚那一碗,更难称之为‘药’。但她相信黎川飞,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让他宽心。
黎川飞心里有些沉重,这一次,明明不想让她疼、也不想让她忍的。
无奈的挫败令黎川飞有些心慌。
又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办不到。他不知道自己还需要曲秋儿受多少次这样的苦,他将曲秋儿的性命寄托到了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他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系统的那株嗜血莲。
黎川飞绝望地凝视着走了大半的进度条。
怎么会这样呢?
黎川飞不明白,他很爱曲秋儿,已经竭尽全力地在爱她,可系统还是判定他不够爱,进度条始终不急不慢地执行着自己的节奏。
他真的能为她找来另一株嗜血莲吗?
黎川飞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他们没有再错过。
虽然他一开始没能用嗜血莲来给曲秋儿治病,但嗜血莲这样的宝物,守不住就是灾难。他没有那么高深的武功和强悍的能力来保护曲秋儿,即便用了嗜血莲,也会遭到乌乐儿和秦廉的追杀。
他是对的,他饮下嗜血莲,成为辰月楼楼主、武功大成,再用系统的那株嗜血莲拿来给曲秋儿治病,他就可以保护好她,他们就会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们在走正确的路,虽然有一些波折,但也还是对的。
没有错,没有一步是错的。
不会遗憾,一点遗憾都不会有。
黎川飞抱着曲秋儿道:“秋儿,你再等等我。”
为什么每次只能说这句话,他不想让她等的。
“我很快就会治好你,会更努力地爱你……”
会很努力、很努力,不会太久。
他很快就会让进度条全部涨满的。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黎川飞践行着诺言, 为了弄清楚进度条的涨幅,他回忆着之前相处的所有细节,试图从里面找出点规律来。他像个绝望祈祷着的信徒, 因为得不到回应,就反反复复担心自己哪里做错了。
黎川飞两辈子都很笨拙, 他想对曲秋儿更好些, 想让自己更加爱她。
他对着戏文话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瞒着曲秋儿偷偷对烛翻看。十几岁的少年, 完全不得章法、
黎川飞给了曲秋儿他能给的一切。最宽敞的房子、最漂亮的衣裳、最昂贵的首饰, 房契、地契银两,能塞的全塞到曲秋儿手里。只要是曲秋儿喜欢的东西, 即便她只是多提了两句,他也会为她寻来。堪堪识字的黎川飞在屋子里给曲秋儿立了两个书架, 满屋子的书、上好的墨笔, 为了讨曲秋儿欢心,哪怕她说的内容他再怎么不懂,也能想办法,绕话参上两句。
曲秋儿自离家以后再也没有弹过琴,黎川飞坐在蒲团上认真聆听,曲秋儿嘴里生疏且遗忘的琴艺,黎川飞只觉得犹如天籁般。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夸她,可一窍不通的他, 除了‘好听’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日子越是一天天往下过, 黎川飞越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曲秋儿。她美得像个仙女, 高门嫡女、知书达理, 而他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草莽,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
万幸她并不嫌弃他。
黎川飞在有关曲秋儿的事上做到了极致。随着黎川飞的陪伴,曲秋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渐渐地曲秋儿也不再担心身体里的蛊虫,她除了受影响有点嗜睡外,其余都没有受影响。
嗜血莲的问题,黎川飞没有敢让曲秋儿担心,他只是在她睡着后,静静数着时辰,守候她醒来。曲秋儿没有注意到自己越来越嗜睡,不知道自己每次睁眼,都在黎川飞昏暗的世界里点亮了光。
那天,黎川飞亲手为曲秋儿搭了一个秋千,曲秋儿被推得很高,笑声如铃。身边伺候的女婢笑说感慨了一句‘楼主对夫人是极好的’。黎川飞有种错位的恍然,临了他抓着曲秋儿的手,又像上辈子一样,只能干巴巴地许诺会待她好。
反倒是曲秋儿,羞怯低着头,认了女婢的那句话。
黎川飞望着曲秋儿红了眼眶,上辈子他意识混乱,都没敢幻想曲秋儿应下这句话。‘她’只是用冰冷的眸子望着他,像是困惑、像是询问。
那一刻的黎川飞,切实有了想要把心掏出来塞给曲秋儿的冲动。
曾经面对濒死的曲秋儿,他能想的只是让她和自己融为一体。而如今他却想把自己熔炼了交给她。
黎川飞不知道这算什么,但他知道有这个念头肯定不像个正常人。
蟒毒影响不了黎川飞的意识,只是上辈子疯癫发狂的自己,已经重新涌入了他的脑海。
但是他没有跌落,悬崖边上,有根叫曲秋儿的线正牢牢栓牵着他。
只要有曲秋儿在,他就不会疯。
黎川飞伸手触碰曲秋儿的脸颊,重新确认她的存在。在她抬眸不解时,向她询问提议道:“还要不要再坐一会?再推你一次。”
曲秋儿笑眯着眼睛,重重点下头。
……
进度条虽然没能切实反应,但至少它始终在往前爬。
它前进得越来越快,让黎川飞有种盼到出头的感觉。
但是天意弄人,曲秋儿嗜睡的问题还没有大的影响,黎川飞的身体首先支撑不住了。
黎川飞每隔三天为曲秋儿取一次血,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又有嗜血莲这样的至宝在身,受其影响并不大。他只是脸上没什么血色,身体稍微有些虚弱、原本只是这样的。
可是蟒毒之猛烈,超乎毒医和黎川飞的想象。蟒毒无法夺走黎川飞的性命,却开始使他溃烂发臭。从他取出来的第一碗血就有预示,腥臭发黑的血液,在黎川飞体内不断流淌着。
起先还只是取血的手腕,渐渐蔓延到手臂,直到他的胸膛。
屋子里用着厚重刺鼻的熏香,也没能完全盖住那股腐臭味。
黎川飞只能找借口睡在外间,每次只有曲秋儿喝‘药’时,才敢借着‘药’味稍稍向她靠近些。
绝望在一觉醒来的某一天,溃烂的痕迹从脖子蔓延到右脸,将推门伺候的女婢吓得发出尖叫。黎川飞反应极快,将自己藏身在屏风后,挡住了曲秋儿的视线。
铜镜里的黎川飞,毁去了半张脸。
不能再见她了。
黎川飞当下只想到这一件事。
他浑身都是臭味,脸也藏不住,曲秋儿喝药时的一句‘好苦、好臭’回响于黎川飞耳畔。他强装镇定,找借口离开房间,到毒医的药房疯狂发泄着怒火。
黎川飞掐着毒医的肩膀,犹如索命的恶鬼般怒吼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脸不行,你让她怎么看我!”
他已经很久不敢抱她,只有在她熟睡时,才敢拿着熏香靠近,抚摸她脸颊确认她存在。
至少脸不行,他得让她看见他。
毒医之前就因为黎川飞身体的情况苦恼过,他试过一些方法,外敷根本不起作用。他也想过给黎川飞体内用药,但黎川飞怕毁了嗜血莲药性,拒绝了这个提议。
毒医急躁地想着,反正蟒毒又危害不了黎川飞的性命。黎川飞与其在自己身上想办法,不如把曲秋儿毒瞎、剥夺她的嗅觉,这样问题反而迎刃而解了。
但毒医不敢把话说出口,他只能挣扎道:“楼主,不用药我真的没办法,您之前也都试过……”
黎川飞推开毒医,将毒医药台上的东西发狂扫落,两手撑在台上,抖着手压抑忍耐着。
“取镜子来!”黎川飞命令着。
毒医连忙对外传话,让人取了面大铜镜过来。
黎川飞原本对溃烂处还存有一丝希望,可仔细看、面积太大,根本没有遮掩的余地。
而且按照他身体其余各处的情况,这个溃烂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大,这才只是个开始,总有一天他会因此变得面目全非。
黎川飞搬了一处空屋,找来各种易容的工具,躲在屋子里试图想办法遮挡。
可是精细的易容药物,都是含着轻微毒性的,他担心毒性会通过溃烂的伤口影响他的血液。他用粗糙的工具,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四不像。
黎川飞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痛苦蔓延着。
他们才刚互通心意、他们还来不及幸福。
黎川飞体会到曲秋儿隐瞒死亡时的心情,同样换作是他,他也不愿意曲秋儿看到这样的自己。曲秋儿那么好的人,未必会嫌弃他、但他怎么能接受,让一个溃烂发臭的自己待在她身边。
黎川飞不敢让自己‘消失’太久。他借口离开一段时间,然后精心培养了一个替身。
替身易容成他的脸,用着他的习惯,去到曲秋儿身边。而他只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注视他们。
替身将手搭在了曲秋儿的后背上,黎川飞将他召来,打断了他的手。
彼时他躲在昏暗的房间里,浑身的溃烂令他无处可去,他失去自己的脸,徒留左眼眼睛一小部分还是完好的。黎川飞变得疯狂且偏执,他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替身,然后在曲秋儿向旁边人问起时,又培养‘新人’进去。
她的笑容应该是给他的;她的关心应该是对他的;她的每一次交流、靠近、拥抱,都属于他黎川飞。
曲秋儿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不是江湖人,想不到易容这样的手段。她那么信任黎川飞,根本不觉得黎川飞会骗她。她苏醒后往往对着一个‘全新’的‘黎川飞’,哪里来不及深思琢磨。
她只觉得黎川飞变得有些怪,几乎对着每个替身,都会担心一回‘他’有没有心事。
那晚,曲秋儿主动抓住‘黎川飞’的衣襟,想让他陪她同床睡。‘黎川飞’不敢应拒绝了,而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黎川飞,回暗房扯伤了自己的半边脸。
他彻底变成一个怪物,溃烂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疼痛。可这都比不过曲秋儿失望伤心的一双水眸。这是惩罚,是他上辈子往她体内种毒蛊的惩罚。他将她变成毒人,自己也活成一个怪物。
一开始,黎川飞穿过定制的厚衣,拿半脸面具在铜镜前比过。想着、只要进度条能在那时走满,他至少还能见曲秋儿一面。后来,溃烂蔓延到他全身,他又换了一个全脸的面具,觉得哪怕一年只有一天,节庆夜市里戴着面具陪她走一走也好。
他明明很努力地爱她,但进度条依旧没有涨满。
黎川飞忍不住想,如果以后他们只能这样、那该怎么办?
他想要给她的生活,难道都要交由一个替身来完成吗?蟒毒会将他侵蚀到什么程度,如果他死了,还有谁可以保护她。
黎川飞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到最后、他又把林霖叫回来了。
隔着一扇门,黎川飞用沙哑的嗓音绝望道:“师兄,你带着她吧……”
上辈子他最恨林霖带走曲秋儿,现在却希望林霖能待在曲秋儿身边,他甚至有念头,如果曲秋儿爱的不是他就好了。
如果曲秋儿爱的是林霖,她就依旧能有个幸福的生活,他们可以归隐江湖,过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曲秋儿就不用因为他黎川飞,每天忧愁担心地活着。
此时的林霖已经恢复了部分功力,他来时就已经知道黎川飞的情况。
林霖心里苦叹,面对眼前的那扇门,没能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知道自己的师弟有多骄傲,主动向他低头,心可能早就被刀子来回划穿、破洞摇摆。
林霖道:“你放心,我会看护秋儿的。”
林霖重诺,无论曲秋儿还是黎川飞,在他心里都是他的责任。他去见了曲秋儿,如他所言陪在曲秋儿身边看护她。只是他和黎川飞到底不是一类人,当看到黎川飞准备的‘替身’时,他眉心紧蹙,用极大的忍耐力克制住了说教。
曲秋儿不知道外头现在是怎么传黎川飞,辰月楼的大魔头,一个杀人嗜血的怪物。林霖担心黎川飞行事与正道如此相悖,会难以善终。他不想与黎川飞起冲突,做好随时带曲秋儿离开的准备。
这是属于黎川飞和林霖的默契。黎川飞没有阻止林霖,甚至已经偷偷为他们挑选好归隐的山林,他将自己梦想能和曲秋儿住上的房子画下,不是什么闹市大宅,只是几间茅草屋,能用篱笆围出一个宽敞的院子……他期盼曲秋儿能像自己娘亲一样,坐在院子里、有儿女相伴,可以幸福得笑出声来。
明明是他想给她的未来,他却让人搭建起,将钥匙送给了林霖。
黎川飞已经想好,等曲秋儿治好病、等她和林霖亲近起来,黎川飞这个人就会‘死’在与正道交锋的刀剑下。有可能、他只是假死,也有可能、他真的死于蟒毒侵蚀。
不管怎么说,未来曲秋儿的生活里,一定没有黎川飞。
曲秋儿肯定会难过,但他希望她不要难过太久。
黎川飞也做好自己没死的准备,他让人在山林高处让人凿了个山洞,他不需要多温暖的房子,只需要有个能睡的地方,每天坐在洞门口,低头就能看见茅屋院子里的曲秋儿。
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会保护好她。她可以和林霖安全地在茅屋住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人闯进去,打伤林霖、将她绑在麻袋里。
黎川飞有些时候会想,如果住着住着,某天曲秋儿发现他怎么办。
一个浑身溃烂发臭的可怕怪人,不知道能不能从曲秋儿手里讨一碗水喝。
能喝到曲秋儿倒的一碗水,肯定什么都值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终于、系统的进度条涨满了。
黎川飞是亲眼盯着它跳满的,他的心紧张狂跳着,近乎虔诚地在白幕方向捧起手。
黎川飞用渴求的目光,在白幕前跪捧了很久。
可是嗜血莲没有出现,能够救治曲秋儿的嗜血莲,没有出现。
黎川飞绝望发狂着,如同受伤怒吼的野兽,带着浑身是血的伤口,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的质问。
曲秋儿现在每天醒着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她喝着又臭有苦的药,每天都在等着他的嗜血莲。曲秋儿才十八岁,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怎么能这么残忍地让它结束。
黎川飞的动静引来辰月楼的弟子,可是这时的黎川飞,已经悲痛无法自控了。
黎川飞将闯进门的弟子接连杀死,满屋的鲜血飞溅,黑暗中唯有一个面目全非的怪物,在低泣悲鸣、蜷缩怒吼着。
他食言了,他还是没有找到另外一株嗜血莲救她。
他早该知道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欺骗了他,可是他走投无路、只能不断相信着。
终有一天,她还是会病发。
她无法找到一个倾心相爱的人共度余生,也不会有一对乖巧孝顺的儿女,她还是会变成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模样。
发狂疯魔的黎川飞去水牢找了乌乐儿,百米限制没有再惩罚黎川飞。
乌乐儿没能认出黎川飞,因为忽然的挟持受惊不已。
黎川飞用怪物一般的身体钳制着乌乐儿,唯有一双眼睛能看出几分人样。
“我把心挖出来给她。”黎川飞魔怔般自说自话。“嗜血莲在我体内,我的脏腑肯定有一样能用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别的办法!”
乌乐儿从话里认出眼前的人是黎川飞,她痛快大笑着,道:“哈哈哈,你用了那个办法?诅咒,我就说了、嗜血莲是灾难的诅咒!”
乌乐儿被失控的黎川飞掐死,死后脸上还挂着那嚣张残忍的笑。
“没有、没有办法……”黎川飞瘫坐在原地,呢喃重复着。